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九辑)
郑隽烁鐾鹑缙砀5氖质啤?br /> “这名……‘变种’……确实对绿洲和水世界本身构成了威胁。所以他被处以轮回之刑……”
一个穿着很像守门人制服那种袍服的人,开始操作一组滑轮。水手听到齿轮磨擦的声音,他的笼子摇晃着。他们在他笼子下面塞了一块圆木,把他拉到那可以用做墓地的平底船上。
“骨骼归于浆果,血脉归于藤蔓,筋肉归于群树,血液归于海水……”
他们把他的笼子用滑轮放下了。
他,连同笼子,被丢进了一个肮脏的池子……
了望台上一个了望员,透过了望远镜保持警戒。日复一日,双目所及,只是大海。
但此刻那儿出现了些什么,缕缕卷曲状的黑烟,好像从海上升起。
“火烟族!”了望员失声大叫。
从远处海面上,往这浮动的环礁城逼进的,是祭司手下由火烟族构成的武装部队,他们飞快地掠过海水表面。
他们的斥候机是一架水上飞机,后面跟着一连串的水翼船、轻舟、快艇和喷射水橇。这些人手上抱着上了刺刀的机关枪,否则就拿着链锯,体积更大些的快艇上还配了一个炮手。其他人则散布在船边,好像急欲跳进水里,投入战斗之中的模样。每人都紧握住外观笨重,却具有致命杀伤力的武器。
死亡——腐臭、胶滞的死亡包围了水手。他早就知道他的死可能是暴力的,这就是水世界的通性。然而,一个人,或者说,不管他是什么东西吧——一个长了蹼指和鱼鳃的人,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竟然是在这种烂泥塘里“溺死”……
……他看到一张甜美的脸庞。
是旅馆女主人!她用一块塑胶板搭在池塘上,蹲在那儿,两道弯弯的眉,嘴角笑意若隐若现。
她拿起身边的一根横木递给他。就在泥浆要把他连同笼子整个吞没时,他拿到了横木。
这时,火烟族向“绿洲”发动了大规模的进攻。
浪头愈来愈高了,但三桅船仍流畅地前行——纵然它也遭到了严重的打击。
水手转脸去看那名叫海伦的女人,她紧张兮兮地坐在断掉的缆绳旁。她身边主桅顶端的桅帆,在她头顶啪哒作响。他转而望那孩子。孩子静静地坐在船尾,她完美的小脸蛋上,表情空洞。只流露出害怕和惊惧。她没有意识似地拿了炭笔在船壳上画出了爆炸、肉搏战,以及各种暴力的景象,那本来都是孩子的世界所不曾经历过的。他替她感到难过。
祭司站在补给船的甲板上,咆哮道:“那是什么船?”
一艘三桅船从他眼前经过,从环礁远扬,宛如踏上快乐的航程。
祭司“啪”的一个巴掌,对旗童吼道:“呆子!赶快向‘地狱之火’炮艇打旗语!叫他们把那条船炸掉!”
三桅船在有如雨点般的炮火以及烟雾的重重包围中,穿行而去。
在地平线的衬托下,绿洲环礁在遭受炮火猛攻之际,被切割成截然不同于往昔的形状。缕缕飘入天空的黑烟,好像匍匐而行的炭蛇。
祭司从巡逻艇上跌到码头上,一条浸满血渍的绷带缠住了他的头部,横过了他的左眼。
“我找到了这个。”日耳曼人举起了一个用网子包住的罐子。祭司迫不及待地打开罐子,把手伸进其中的泥土里。多么富足啊,他抽出手,按在自己脸上,泥土的气味使他几乎晕眩。
“我们愈来愈有希望了,”祭司说,“女孩呢?”
日耳曼人摇着头说:“不在这儿,也许逃走了。”
祭司在空中挥拳。
“我们就是为了她而来的!”他开始踱步,两只靴子把石板地敲得直响,“我们这次可不是模拟作战。损失了这么多机器和汽油,以及作战人员,为的并不是在这个穷地方捞几袋饮用水和几棵该死的果树!”
“有几个吓得什么话也说不出的人。”日耳曼人试探地建议。
“押上来!我亲自审问他们……”
一个被吓得噤若寒蝉的长老,全身溅满了鲜血,曲意承欢地望着用枪管指着他额头的祭司。
“我见过女孩。”长老沙哑而微弱地说。
“在哪儿?”
“我不确定……烟雾太浓了……但她是跟海伦——那抚养她的女人——在一起……”
祭司皱眉道:“你在说些什么鬼话?”
“我说那刺青的女孩!她和海伦上了一条船!”
“什么船?”
“那艘三桅船。”
祭司的脸孔因愤怒而涨红了。
“船主是谁?”
“一个变种人。”长老说。
祭司皱着眉,大惑不解。“变种?这是什么话?”
长老费尽一切力量,只为求生。“他耳后长了鱼鳃……他并不是真正的人类。”
破破烂烂的三桅船,顺着来自西南方的风势,跌跌撞撞地向前航行。
此刻,水手凝视着海伦,让她顿感不安。他问她:“她背上到底是什么记号?”
“不算什么。”她说。
“一定有什么涵意,”水手说,“那不是胎记,是有人做上去的。”
她垂下眼皮,然后又抬眼看他,看他是否还在凝视她。“你……你对我感到很好奇,是吗?”
“这个嘛……你和她看来很不像,除非说她像她的爸爸。”
“我不是她妈妈。”
“看你对她的照顾,倒是很像。”
“大概六年以前,”她神色平静地说,“有个篮子飘到了绿洲,里面有个……婴儿……是个小女孩……”
“就是艾诺拉了。”他说。
水手确定女人已经睡着了,然后他就到船尾的舱房去。这是孩子睡觉的地方,孩子蜷着小小的身子,发出微微的鼾声。
他从壁间秘密的隔室里,拿出他生平最喜爱的珍藏物——一些叫做“国家地理杂志”的书籍所合订起来的刊物。他开始看那三页近乎神圣的杂志册页,他并不完全明白,却觉得很有意思。它们的标题分别是:《地球温度日益升高的事实》、《热带雨林的死亡》、《环境污染的恶性循》(以上三者的刊载日期是一九九九年),另外还有《微尘是我们的朋友》、《最好的高速公路》、《太空探秘》……
舱房外面,雷声隆隆,大雨要来临了。他必须赶快收拾好他珍爱的杂志,去把船上的容器找齐,以聚集雨水。
他醒来的时候,发现海伦在他旁边。
“干燥陆地……你知道它在哪儿。”
他点了点头,说:“你是个傻瓜,竟会相信一些你从来不曾见过的事物。”
她的眼睛亮闪闪的,笑容纯真如赤子。“不过,我真的见过了。我还碰触过了。”她一双手伸向天空,随后捏成了一个颤巍巍的拳头。“我曾用这双手握过那儿的土,还尝过它的味道。它的土质比你带到绿洲去卖的那些泥土要肥沃得多,色泽也深得多。”
他坐直了身子,大感兴趣。“在哪里?”
若隐若现的笑意浮现在她的脸庞,她准备把她的秘密说出来。“在那个篮子里。”她说。
“篮子?”
“在我们发现艾诺拉的篮子里。”
可怜的女人,她竟把她的希望寄托在这上面了。
“世上没有什么干燥陆地。”他轻轻地、几乎是温柔地说。
她的语气在希望和绝望之间游移着。“你的……这些东西,是水世界的人从没有看过的……像你头发上的贝壳……要不是来自干燥陆地,那么它们是从哪里来的?”
“所以你想要看看干燥陆地?”他大笑着,笑声中毫无一丝幽默的意味,“你真的要看吗?”
她的眼神几乎要疯狂了。“当然!你认为——”
“那么我就让你看!”
船尾部分,有一套半浮出水面的钟形铁丝笼的打捞装置。水手走到水里,把一些铅锤接在上面,并替它加上一个大型的有如水母般的薄膜装置,用一根管子接在一个瓦罐上。
她帮着他把铁丝做的笼子搬到海水里,孩子在一旁瞪大了眼睛。三桅船已回复为拖船的形式了。水手又回到后方甲板的下面,带了一把管子出来。
“这些是什么?”她问。
“火炬。”
她听不懂。直到他把它们一个个点燃了,投入水中。她心想:这有什么用?海水自然会把火焰熄灭的。
现在他下水去了,潜水装置已经完成。他朝上面对着她大叫:“进去!”
用她的大眼睛目睹这一切的艾诺拉,用哀求的口吻对海伦说:“我也要去。”
海伦朝下面对他大声说:“带着孩子可以吗?”
“里面的空气只够一个人用,”他回答她,“现在立刻下水!”
她很快地看了孩子一眼,很抱歉的样子。然后,满怀期待的她,几乎是全身颤栗着“啪”的一下落入水中。水手就跟在她旁边,载浮载沉。
海水很冷,却令人精神一振。
“进入铁笼中!”水手说。
她潜到下方,再往上升,到了铁笼里面,找到了空气浮囊的开口,里面有可供呼吸的空气。
她看见他就在外面,不需要空气,除了耳后的鳃瓣以外,并不要任何呼吸装置。他在水中游的时候,神情颇为优游自得。他问她一声:“准备好了吗?”
她点点头,向他比了个拇指朝上的手势。
现在整个的潜水设备在铅锤的帮助下,没入了海底。不断地下沉……下沉……不久之后,那些火炬也跟了过来,人工气息浓厚的玫瑰色光线,投射在一座了望台似的屋顶上,犹如破晓时分的景色,看得她目瞪口呆。这是一座数世纪之前的古城,象征着一个文化的里程碑,如今已被海水吞噬了。
被空气囊包围住的海伦,正处于所谓“摩天大厦”的屋顶上,只不过这些大厦不再高耸擎天,而是成了海洋中一根根形如手指的方形巨石。下面远处,繁荣的都市景观看得她眼花缭乱了。
就在这时候,水手把她的潜水铁笼拖离了屋顶。
他们缓缓下沉,经过了无数的窗口……
铁笼终于沉在城市的底部——也就是“街道”的层次——在火炬的照耀下,突出了最不可思议的景观:一座被标示为“国家第一银行”的大楼前,海草在水中招展,海鳗在一辆叫做“市公车”的车辆的车窗里游进游出——杂志把这种车辆称为“汽车”或“机动车”——它的外壳已经生锈了。在一家从前必是商店的橱窗里,有个像是雕像的女人,她的身子赤裸但光滑,戴了一条玻璃石的亮晶晶的项链,最后,到处都看得见铅制的长盒子,在水波里摇晃着……是棺材吗?
在这悲凄有如神话般的水世界,水手进来了。他从海底挖起了一些烂泥,放在合在一起的双掌中,展示给她看……这就是他的泥土。
水手协助海伦上了船尾,打捞的铁笼在水面飘荡。可是,船上没有孩子。
这时他又看见火烟族的船队冲着他们来了,周围都是锈迹斑斑的机动船。她也看见他们了,把他的手臂抓得很紧。
“你能设法使我们逃脱吗?”她低声问他。
甲板下面传出一个响亮又颇具威严的声音,一个火烟族——领袖阶级的独眼秃头——穿着破破烂烂的战斗装,露出狂人才有的那种笑容,从舱房里走出来。
“无路可逃!”火烟族的领袖,笑容极尽可怖。
火烟族领袖的身后,又钻出了另外两个火烟族,一个是来自环礁的金发酷哥,同时也是火烟族的奸细。日耳曼人。
火烟族的领袖——体型上无足夸人之处,却有着慑人的威势——点燃了一根烟棒。他的光头被阳光烤红了。他走近水手和海伦,不胜傲慢之状。
“我们先作一般性的自我介绍,”他说,“我是祭司。”这是一个水手再熟悉不过的称呼。在水世界,这是一个响叮当的名字,也使大多数人感到害怕。
“也许你从前看过我,”祭司说,“只是一时想不起我的脸孔。”他除下眼罩,露出左眼那儿可怕的黑洞。他把脸孔凑到水手面前,像一个痴呆症患者般的看着他。
祭司退了回来,戴好眼罩:“我猜她就在这附近。”
水手知道他说的是谁,这些海盗显然是冲着孩子来的。女人在发抖。
火烟族领袖伸出两只手掌,水手懂得那是一种致命的祭仪:日耳曼人和火烟族的卫士,两人手里各握了一把手枪。
祭司站在水手和女人中间,笑得连两颊都快要裂开了。他举起两臂,于是一把手枪的枪口抵住了水手的额头,另一把手枪则抵住了海伦的额头。
“这就是我们进行游戏的方式,”祭司很满意地说,“现在,谁先告诉我孩子在哪里的人,可以活下去。想逃跑的……当然,这场游戏里,谁也逃不了。”
水手越过祭司的枪管,把视线投注在海伦的身上,她也瞪着他。在默默无言的凝视中,他俩产生了一种新的联系。其力量之强,犹且超过了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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