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九辑)





  米卡突然说:“这是个圈套。” 
  哈纳已经去睡觉了。不知道是谁——极可能是玲——已经将浮动的巴克特化解掉了,并清空了屏幕墙。现在只有空荡的传输场和远处冰冷的星星给房间里添加了一些色彩。 
  “对,”米卡接着说,“是个圈套。当然不是恶意的。但是我们给它们设计了学习的程序。于是它们学了。它们遇到了一些地震,发生过一些战争,这使得它们对不寻常的事物感到谨慎。它们知道了不寻常的事物可能会造成死亡。而它们知道的最不寻常的事物就是设定好在3000年回归的我们了。所以它们设计了这个传输程序将我们赶走。出于对外种人的恐惧。在一个适应这个环境的刺激——反应学习程序里。玲你自己说过,学习的部件建造在人类的基因里。而我们对外种人的恐惧是我们为了生存而进化出来的!” 
  加利弯着身冲进了房间,紧张使他的行动变得笨拙起来:“不对。那听起来好像挺吸引人,但是我们给种子140留下的任何东西不可能使它们进化出如此复杂的防御手段。而且也没有发现有能给予它们内部刺激的地震事件。” 
  米卡迫切地说:“我们就是它们的刺激源!它们对于我们回归的期待!你还看不出来吗……我们就是‘异物’!” 
  卡比尔说:“但是它们叫我们‘母亲’……它们激动地等着见我们。它们对我们没有对异种人的恐惧。” 
  德布轻声说,他的声音大家几乎都快听不见了:“那么,这是个电脑故障了。宇宙辐射损坏了它们的感觉装置,至少是那些‘死掉’的部件。在它们损坏之前就出了毛病。所有关于氧气中毒的感觉数据都已经遭到了损害。” 
  “当然啦!”玲说。但是她总是很诚实,“至少……不对,损坏的数据不会这么协调一致,那些片段不会在生化方面搭配得这么好吧……” 
  “而且这么非地球化。”加利说。 
  他那粗糙的声音刚刚一落,米卡就爆发起来:“加利。这些绝不会是土生土长的生物!除了地球外,整个星系里就没有土生土长的生物!” 
  “我知道,米卡。”加利说,“但是我也知道这数据跟数据库里的任何数据都不合。” 
  “那么数据库不完整!” 
  “也许。” 
  玲合着双手。她的手指修长纤细,有着长长的指甲。这些指甲是昨天才生成的。在这场盛会之前,她曾经笑着对大家说,她要用双手抓住新的一千年,要抓得紧紧的。“孢子,有生源说。” 
  “我不想听这个!”米卡说。 
  “一个古老的理论。”玲轻轻地喘着气,接着说,“种子140说在它们的前100年里,那些异物并不存在。但是如果孢子被太阳风从太空吹到这里,而环境又正好适合它生长的话——” 
  德布急促地说:“孢子不是真正的生命。不管它们从哪里来,它们都不是活的。” 
  “它们是的,”卡比尔说,“不要诡辩。它们是活的!” 
  米卡大声说:“我把我的整个生命都奉献给了伟大使命。我参加了这个星球的原始投放。” 
  “它们是活的,”玲说,“而且它们跟我们不是一类的。” 
  “我的整个生命!”米卡说。他瞪着他们。他的脸色严峻,在他那双漂亮深遭的绿色眼睛后面,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闪烁。 
  我们的母亲没有回答。我们的母亲已经离开了吗? 
  我们的母亲不会离我们而去,她们不会不帮助我们的。她们肯定还在跳舞。 
  我们可以等待。 
  “总而言之,最主要的是哈纳。”卡比尔说。 
  哈纳跌坐在地板上。他们讲了很久了。 
  “一个孩子需要保险的知识、目标,信仰。”玲疲乏地说,“一千孩子需要真实。” 
  “哈纳,”德布轻声吟唱道,“哈纳,从我们所有人中创造出的,我们未来的基因,小心肝哈纳……” 
  “别唱了,德布容,”加利说,“请别唱了。” 
  米卡说:“下面那些东西不是真的。它们不是的。测试一下吧,加利。我早就说过了。测试一下,发射一个探测器过去,试着带点样品回来。那里没有什么。” 
  “你并不知道,米卡。” 
  “我知道。”米卡说。她微微恢复元气。她跳了起来:“去测试一下!” 
  玲说:“没有必要发射探测器。我们已经收封了传输的数据和——” 
  “可靠!”米卡说。 
  “——和升高的氧气含量。这数据是我们自己的传感器提供的。” 
  “把氧气除掉!” 
  “米卡,这太可笑了。而且探测器——” 
  “探测器回收时可能会被污染。”加利说。 
  “不能冒被污染的危险,”卡比尔忽然急切地说,“尤其是哈纳在这里。” 
  “哈纳,从我们所有人中创造……”德布早就转过身背对着大家。哈纳蜷缩在那里,像个皮球一样,迷失在他自己的想象中。德布! 
  卡比尔几乎是恳求地对玲说:“哈纳的安全应该是第一位的。” 
  “哈纳的安全依赖于直面真实。”玲说。但是她的反驳没有强到足以说服大家的地步。他们的关系太密切了。他们是一家人,由哈纳和伟大使命联系到一起。为了这个伟大使命,玲跟其他人一样都奉献出了自己的一生。 
  “哈纳,小心肝。”德布说。 
  卡比尔说:“看起来好像我们有了对‘异物’的证明,但这并不是真的。我们没有真正的证明。我们实际上并不知道。” 
  “我知道。”米卡说。 
  加利冷冷地看着卡比尔:“不。而且不应该为了一种假设去牺牲一个孩子。为了一串错误的数据,为了一个……一个比我们低下很多的创造物的迷信。你知道这是事实,虽然我们谁也不承认。但我是个生物学家。这里的创造物只有有限的DNA,没有自我改进的能力。还有严格控制的纳米技术,只具有有限参数的人工智能。是的,它们的生命形式当然应该得到应有的尊重,当然我不会否认这点——” 
  “我们谁也不会否认。”卡比尔说。 
  “——但是它们并不是我们。永远也不会是我们。” 
  长久的沉默。只有德布的歌声打破了沉默。 
  “驶离轨道,米卡。”加利最后说,“在哈纳醒来之前。” 
  使徒阿尔贝尼,格里德743.9,2999:我们不是神,永远不是神。无论进化和技术给了我们什么样的能力,我们不会自欺欺人地认为我们是神。就像别的文化在另外的千年里做的一样。我们是人。我们的救赎在于我们知道这一点,而不是假装不知道。 
  我们的母亲?你们在那里吗?我们亟需你们把我们从异物那里救出来,亟需你们采取必要的行动。你们还在那里吗? 
  你们还在跳舞吗?





《我的替身》作者:罗伯特·谢克里

  “斯奈德机器人公司”——这是一家很不显眼的企业,位于新纽厄克市KB第22号大街,龟缩在一所工厂和一家商店之间。橱窗里除了二个穿戴整齐的机器人以外毫无特色可言,他们全都面带凝固的笑容笔挺地站着,旁边的招牌上写着:

  MU-2型——法国厨师
  PL-9型——英国保姆
  BX-5型——意大利园丁
  竭诚为您服务为您的家庭带来温暖和舒适

  我推开门,穿过满布灰尘的展览厅,直接进入车间。这里甚至有点类似屠宰场和作坊,顶棚、货柴和地板上到处堆着头颅、手臂、腿脚以及躯干等零件,令人毛骨悚然地联想到被肢解的尸体,幸亏它们还有一些电线接头,凸出在外……
  斯奈德从车问的附属小间里走出,他是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子。两颊凹陷,手掌红肿,满布老茧,还是个外国人。真奇怪,这些最好的非法机器人往往总是由外国人生产出来的。
  “一切都搞好了,查尔斯先生。”
  (其实我并不叫查尔斯,斯奈德也不叫斯奈德,这些都是假名。)
  斯奈德把我带到一个角落,那里有个蒙着罩布的机器人,斯奈德以戏剧性的手法揭开了罩布。
  要说机器人只是外表上酷似我的话,那还远远不够。这个机器人简直就是我!惟妙惟肖,毫发不差。我看着他的脸部,彷佛平生第一次才发觉我那刚劲的线条和双目中蕴藏的迫切眼神。当然,这就是我!所以我不再检查他的声音或举止,干脆就把钱付给斯奈德,要求把这个“我”送到我家里,一切都要按计划完成。
  我住在曼哈顿区摩天大厦的高层。尽管租金昂贵,但为了能看到蓝天,我宁愿多花点房租。这里也是我的办公室,我是从事稀有矿物交易的星际经纪人。
  在这竞争激烈的世界里,我和所有的社会骄子一样,严格遵守铁的作息时间表。工作占去了生活的绝大部分时间,其它事情只能压缩在一定范围里:每周看望朋友两小时,周末休息两小时;睡眠每昼夜共计六小时四十八分;此外还得利用部分时间通过梦境教学学习专业文献,如此等等。
  我的一切全按计划进行。多年前,我和一家公司拟定过一份无所不包的计划,把它输入个人电脑。从那时起我从没有耽误过一分钟。
  当然,总归会有生病、战争、天灾等因素的干扰,可能出现一定的误差,但我安排了两个子程序作为解决办法。其中一个程序还考虑到末来爱人的出现,在时间表上每周特别拨出四个小时。还有一个程序考虑到有了妻子和孩子的可能性。于是每周又调剂出两个小时。这两个子程序使我的生产率分别降低了23%和2.9%。
  我决定在32岁半时结婚,并把挑选新娘的任务委托给“美满婚姻公司”的代理人,他们具有很高的社会声誉,但是人算不如天算。
  有一次我在计划中的休息时间里参加一位朋友的婚礼。主人为我分配一位叫艾琳的女伴,她容貌美丽,妩媚迷人,有一头光亮的金发,身材窈窕。我博得了她的芳心,不过回来后我就把她忘了,或者说我“似乎”觉得是把她给忘了。只是到了第二天,她的形像却老在我的眼前萦绕,搞得我食不甘味,寝不安席。我的电脑在整理输入信息以后说:或是我有点精神失常,或是——而且多半是一一我陷入了恋爱之中。
  我对此并不在乎,恋爱毕竟是美满生活不可缺少的因素嘛,于是我又请那家公司进行调查。后来他们说,艾琳在很大程度上是我理想的对像,于是我又请公司的一位著名中介人,我姑且叫他为幸福先生,为我提出进一步的建议,进行初期准备。
  幸福先生是位矮小的白发苍苍的绅士,脸上总带着令人愉快的笑容,他为了我的事情特地进一步去摸清对方的情况。
  “这位女士。”他告诉我说,“尽管不算太开放,但却在等着您去大献殷勤呢!”
  “您具体说说这是什么意思?”我问。
  “就是说,您该立刻去给她打个电话,和她约会,陪她吃吃晚饭,一块儿出去玩玩。”
  “可是在我日程表上没有时间啊。”我愁眉苦脸地说,“当然,如果这是绝对必要的话,我可以把本周四晚上9点到12点抽出来。”
  “作为开始,这还算凑合。”幸福先生同意了。
  “作为开始?那么我还得要花费多少个夜晚呢?”
  幸福先生介绍说,按照一般规律,在男方献殷勤阶段每星期至少得用上三个晚上,这将延续两个月左右。
  “太荒唐啦!”我大嚷大叫,“姑娘们的空闲时间真的有那么多吗?”
  “根本不是这佯。”幸福先生向我保证说,“艾琳和我们这个时代受过教育的姑娘一样,生活极为充实,她也有经过周密安排的作息时间表,总在忙于工作、家务、慈善事业、艺术或政治活动等等。”
  “那她为什么还要求男朋友为她浪费这么多的时间呢?”
  “这对她来说是个原则问题,姑娘们都是这样的。”
  “难道艾琳是那种缺少逻辑思维的女性吗?”
  幸福先生叹了一口气说:“随您怎么想都行,她终归是个姑娘嘛……”
  后来我把所有空余时间都用来考虑这个问题,看来我只有两条路:要么放弃艾琳,要么屈从她的要求。选择后者我将减少大约17%的收入,还得把许多晚上毫无意义地白白浪费掉:
  这两条路我都无法接受。于是我陷入了死胡同。
  出于烦躁无奈,我使劲朝桌面猛击一拳,于是我的秘书机器人戈登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
  “您想要什么,先生?”
  戈登是很有个性的机器人,他瘦削微驼,是电影中经常出现的那种角色,如果没有政府规定必须盖在额角和手上的印记,他简直和常人无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