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三辑)
华达士决定返回下边去,他能把真情实况告诉他的朋友吗?
“我并没有一直上到顶上去,我发现有人在不久才刚刚上过那儿,他说你可以在非常遥远的地方看到一点什么,他解释不出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当他提出唯一可以自救的主意时,那对夫妇和孩子们心里都充满希望。他要再次出去,打劫一家大约离100码处的杂货店。
他从工具箱里找了一根铁撬棍作武器,离开了他的住所去偷吃的。一想到可能会碰到什么,就够叫人胆战心惊了。黑暗把荣誉全都泯灭了。华达士贴着墙壁行走,他心里尽力把这段路的细节重想出来,他的双手摸出每一个凹缺,一寸一寸地,他的手指沿着大厦的外廓,一直摸到了那波纹状的铁门。他不可能弄错的。
它是在这条街上唯一的商业机构。他弯下身去找那门锁,他的手却没有碰到抵抗,门是半掩着的。他弯着腰走了进去,没有弄出一点声响。右边的货架上该有着食物和糖果的。他撞到了柜台,骂了一声,一动不动,肌肉绷紧,等待了一阵,他爬过了柜台,开始伸出他的手,摸到了搁板,动手沿着货架摸去。那儿什么也没有;当然啰,他们在还没有完全黑暗之前就把东西卖光了。他伸起手臂,更迅速地搜索,什么都没有,一丁点儿东西都没有了。他不再担心弄出声响,往架上攀,手指摸到的尽是堆积的尘埃。他毫无顾虑地爬下来,弯腰向前,双手发狂地向各个方向移动,他满以为可以摸到那些根本不存在的罐头和商品,结果愚蠢地把双手碰在墙上,擦伤割破了多处。华达士好多次又重复回到他开始搜索的同一地点。店里什么也没有,任何角落都空空如也。他住了手,仍焦急着想再搜一遍,但心里明知这是没有一点用的。显然,对于那些家无存粮的人,杂货店铺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嘛。
华达士坐在一个空木箱上,泪水充满了他的双眼,他该怎么办?失败而归呢?还是再去别的更远的杂货店搜寻呢?他连那些店子的准确地点都不知道呢。
他捡起铁撬棍,以细碎小心的步子动身回家去找他那些看不见的朋友,突然他停住脚步,双手摸索,找寻一个熟悉的标志。他一步复一步,再走了几码,一直走到一个不熟悉的街角,才发现门户和墙壁。他得回到那杂货店,重头再开始,他沿来路倒退回去,在黑暗中用手指摸索,想寻找那有波纹状的店门,但却找不见。
他迷了路。他在行人路边坐下来,太阳穴扑通扑通猛跳。他挣扎着站起来,活像个要淹死的人似的大叫起来,“求求你们,我迷路啦,我需要知道这条街道的街名。”
他一次又一次反复喊叫,一次比一次更大声,但没有人回答他。他越感到四周沉默,他就越大声哀求,请求他们发发善心帮他个忙。但他们干吗得帮他呢?他自己从窗口也曾听见过迷路的人请求帮助的叫声,他们绝望的呼喊,令人害怕会发生袭击的疯狂行为。华达士漫无目标地向前走,大声求救,解释说有4个人在依靠他,他不再去摸索墙壁,只是匆匆忙忙地走着,打圈儿转,像一个醉汉似的,乞求人给他点消息和食物。“我是华达士,我住在二百一十五号,请帮忙一下我吧。”
在黑暗里有着声音,他们不可能听不见他的,他大叫哀求,不再顾及羞耻了,黑暗之幕已把他变成了一个无助的孩子。黑暗使他窒息,从他的毛孔渗进来,他改变了他的思想了。华达士不再哀求,他吼叫着咒骂他的街坊,用恶毒的话骂他们,责问他们干吗不回答。他的无助变成了憎恨,他握紧铁撬棍,准备以暴力夺取食物。他一路上碰见别的像他一样乞讨食物的人。华达士向前走,挥舞着铁撬棍,最后碰上了某个人,他一把抓住他,抓得紧紧的。那人惊叫起来,华达士不放他走,要他讲出他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和怎样能弄到点食物。那人似乎是个老头,害怕得哭起来。华达士放松了手,让他走掉。他把武器扔进大街,坐在路边,倾听着各种细碎的声音,风吹拍着被荒弃了的公寓的窗门,发出格格的响声。从各个不同的方向冒出了各种不同的声音,是野兽或者是人落入陷阱或饿坏了的深沉、尖锐刺耳的嗥叫。有一种轻轻的有节奏的脚步声走近来,他喊叫求救,然后静等回音。
在一段距离外有一个男子的声音回答他:“等等,我来救你。”
那人背着一个大麻袋,累得直喘气。他叫华达士帮他扛住袋子一端,他自己走到前边。
华达士感觉出有点东西无法理解,那汉子满有把握地拐弯时,他几乎跟不上他呢。他心里不禁犯疑,说不定他那同伴能多少看见点东西,别人已复得光线了。他问他道:“你走得那么有把握,难道你能看得见东西了吗?”
那人过了好一阵才回答:“不,我完全看不见东西,我是全瞎的。”
华达士结结巴巴了:“在这以前……也是瞎的?”
“对,生下来就盲了,我们现在就是要到盲人院去,我住在那儿。”
那瞎子瓦斯哥告诉他,他们已经帮助过一些迷路的人,还带了几个回去;不过他们的储粮很少,他们不能再接收任何人了。黑暗持续,并无结束的迹象,千百万人可能会饥饿致死,但却无能为力。华达士觉得自己像个被成年人从危险中救出来的孩子似的。在盲人院里,他们给了他一杯牛奶和几片多士,虽然他有了着落,但心中越发惦念着家里那些朋友了,他们听到每一个声响都会心儿直跳,他们在挨饿,等着他回去呢。他把心事讲给瓦斯哥听。他们商量了一番。那公寓大厦很大,所有住在那儿的人都值得救助,但这样做是行不通的。华达士想起了那两个孩子,他要求他们给他带路,要不他就自己回去。他站起来要走,碰到了什么东西,摔了一跤。瓦斯哥记起他说过那儿留了一浴缸水,而水正是他们所急需的。他们带了两个大型的塑料容器,瓦斯哥带领华达士到街上去,他们用一条小绳绑住他们的腰部。
瓦斯哥对这一带很熟悉,尽可能快地步行,选择最好的路线,一路讲出街名,当听到可疑的声音或疯狂的叫声时,就改变路线。
瓦斯哥停了下来,轻声说:“准是这地方了。”
华达士向前去了几步,认出了门闩:瓦斯哥悄悄吩咐他脱掉鞋子,他们得不弄出任何声音地溜进去。他们把鞋子绑在绳上,走了进屋,华达士走在前头,一跨两级地走上楼梯。一路上他们碰倒了东西,听见门后传出语无伦次的叫声。
到了四楼,他们走到他邻居的寓所去,先是轻轻敲门,接着敲得更响些,但没有人回应。他们就到华达士的寓所去。“是我,华达士呵,让我进来吧。”
他的邻居发出一声惊叫,就像无法置信似的,把门打了开来,伸出手臂让朋友抓住。
“是我,我没事的人都怎样了?我带了一个朋友回来,他救了我,还知道路呢。”
在浴室里,他们把那两个塑料容器装满了水,瓦斯哥用布条子把它们绑在两个男子背上,他还帮忙找了些他们能带得走的有用的东西。他们全都把鞋子脱掉,排成单行,手牵着手,动身下楼梯。他们走得很仓促,无可避免会被人听到的。
在楼下,大门旁有人在问:“你是谁?”
没有人回答,瓦斯哥拉着他们全都跑进大街上。他们一个跟着一个,慢慢走远,要追上他们是很难了。
回程花了更多时间,因为带了小孩,同时还不时停下来听听附近的声响。他们回到盲人院时已经筋疲力尽了,就像打了一场胜仗后的士兵得到暂时喘息的感觉。
瓦斯哥给了燕麦粥和牛奶他们吃,就走去跟他的同伴商量,如果黑暗继续下去,怎样才能求生。另一个盲人给他们弄了个睡的地方,他们好久没睡了,这次一倒下就熟睡过去。几个钟头后,瓦斯哥来把他们唤醒,说他们已作出决定离开这盲人院,到城外几里路一个盲人院所有的模范农场去避难,他们这儿的储粮已维持不了多久了,要再补充它们而不冒危险是没有办法的。
虽然路较长,他们计划跟着铁路线走,铁路就隔盲人院几个街口。
聚集的房间地方很大,喃喃地耳语汇成了一片持续不断的嗡嗡声,瓦斯哥一定是年纪比较大,在其他人当中有点威望。他告诉他们,如果希望生还,对他们的处境作完全现实的估计是必要的,他首先告诉他的盲人伙伴,肯定那种使其他人备受折磨的黑暗,对他们来说并非什么新东西。他们收留了11个人进盲人院,加上早先住在那儿的12个盲人,一共有23人。可以食用的食物仅可供他们维持6天或7天。等待和希望在这段时间内一切会回复正常,是极冒险的,更不用说还可能遭到迷路和饥饿的人袭击和抢劫了。正常情况下模范农场里有10个人,他们种植多种作物,有大量储存的食物,而且有大量的饮水,如果小心使用和定量分配,这可以保证他们能生存很长一段时间。合作和服从一切决定是绝对必要的,他们得在沉默中离开盲人院,任何叫唤也不要理睬回答。
那些盲人把装满东西的布袋、衣箱和盒子分派给了各人携带上路。华达士一声不响站在那儿,帮不上忙,他心里在想,以前有好多次他曾在这些人身边走过,他们戴着黑眼镜,拿着白棍子,僵直地总是望着前边,真的,他总是对他们感到难过同情,唉,可他们那时又怎么会知道,有朝一日他们竟成了些具有魔术的保护人,具有能力拯救别人,救那些有血有肉有思想和没有用的眼睛,跟他们同样的人呢!
他们像登山运动员似的,4人一组,用绳子串起来,最拿不准的路程就是穿过所有街道一直走到铁路这一段,要求他们保持绝对沉默,他们在黑暗中听到的不知是谁的狂叫,会变成他们必须回避的小小障碍。这队伍,带着食物,避开了那些乞求一片面包以苟延残喘的人们。当这一队遇难的人由瞎子带头,在这最古怪的奔逃中穿过黑暗时,风吹来了各种各样的叫喊。当他们的鞋子触碰到无头无尾的铁路路轨时,那紧张劲儿才稍为松了口气。他们的行程变得痛苦难挨;他们得量着步子走,避免在枕木上绊跤。时间过去了;对于华达士来说,活像过了好多个钟头。突然,他们停顿了。在他们前边,有一列火车或一些卡车,瓦斯哥单独前去侦察,一声耳语,口口相传,又使他们重新上路了。他们得绕过卡车,声音是从那些卡车中的一个传出来的,他们经过那车厢时,心扑通扑通地乱跳,耳朵几乎碰到了那些木门。有一个人或一只野兽,被锁在里边正在垂死……一切都抛在后边了,他们疲惫的脚在没有尽头的路轨上移动着。在这恶梦似的隧道里,华达士感到自己活像一个蒙上死亡面罩的死囚似的,黑暗把他全部的生命和全部意识的集中力,都贯注在他的脚上,在脚下两道平行路轨之间的有限范围里,沿着高低不平的碎石拖沓着前行。
当绑着他腰部的绳子把他拉着走上一条泥路时,他感到吃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意识到他们已到了乡间。那些瞎子怎能找到准确的地点的呢?也许是通过他们的嗅觉吧,树木像熟透了的香橙一样散发出阵阵的香气,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他认出那香味,那是桉树的气味。他可以想象得出,它们笔直地并排种在路的两边。队伍停止前进,他们已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到这时,为了避免饿死的生死搏斗结束了。
盲人给他们弄来了一些冷粥,似乎里边有麦皮和蜂蜜。瓦斯哥带领他们通过重重难关得免于死,他们有了避难之所和食物,而那些留在城里的,病倒在医院里的,还有那些幼小的孩子呢?没有人能知道,也没有人想知道了。
当华达士还在他居住的公寓左邻右舍走动时,他还记得那些建筑物,家俱和物件的形状。在这新的环境里,他那毫无经验的手指到处触摸,也分辨不清这四周的关系。
在菜园有胡萝卡、西红柿和青菜,在果园里有些成熟了的果实。他们平均分配口粮,孩子们稍为给多一点。他们在担心,在没有阳光这么多天之后,青菜会不会枯萎掉。管理那细小的鸡栏的人说,他自太阳停止照耀后每天都要去喂鸡,可是它们从那时起一直不生蛋了。
由于直接危险的紧张已经放松,华达士感觉出黑暗所引起的反应,他要跟人讲话,眼睛不能对着对方的方向了,也不需耸起眉毛或点头以夸张争论了。讲话而看不到任何人,往往会引起怀疑,不知道别人有没有听。他脸上的肌肉现在更瘦削了,他察觉到自己像盲人一样面孔木无表情,谈话也失去了自然,一碰到对方没有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 169 170 171 172 173 174 175 176 177 178 179 180 181 182 183 184 185 186 187 188 189 190 191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198 199 200 201 202 203 204 205 206 207 208 209 210 211 2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