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三辑)





全州的人都行动起来寻找这个地方,那一定令人满意的。
  我在一天里积攒起来的兴奋的痛感,像太阳从云雾里钻出来一样,都变成了错觉。凯波美争加油站里有两个水泥柱子,曾挂一个有五层楼高的广告板。广告是想把游客从公路那吸引过来。九点过后或在周日,疲倦的司机开车过来发现加油站已经关门,便很可能加紧赶路到树荫旅馆过夜。(欢迎您,本旅馆有空调、温水浴池、彩电,欢迎使用维萨卡和万事达卡,有空房)。新近建成的北卡罗来纳85号公路向东几公里便到了15—501公路,交通并不繁忙。这个城镇一直待价而沽,最近在这个城的附近修了个研究三角园,使得所有的汽车可以到达的地方的地价都涨了上来,而且价格都很高。这样,许多成年人就离开了这里,青年人也因同样的原因离开了这里。八个月前,我曾在新希望防火区呆过。不到十分钟的时间里我便搭上一辆卡车,卡车司机为了躲避重量检查而半路折回。
  当我们经过房屋和商店时,我想的事可不像指南针那样慢慢地摆动直到对准了方向才停住。我往那个方向想问题才会好受一点。萨拉把车开进了加油站,超过了油泵,不得不把车倒回来。只听她在小声咕哝:“几次刹车都刹不住。”用手指了指路说,“我住在城外。”
  “南边?”
  “噢,准确点说靠西。”
  我揣摸着让她带我离开那里还不能让她不相信。我有点饿了,想饱饱地美餐一顿好去对付前面的事。
  “我不能去了,我想到城里过夜,明个儿一大早起来。”
  “那可能是你的最好选择了。”她说。
  “谢谢你让我搭你的车。”
  “别客气。”
  她付了油钱后便爬进了车里,驶进了茫茫的夜幕里,其情形如同一部糟糕电影的结局。她摇下了车窗,挥了挥手,看都没看就开车走了,这就是萨拉,伴着她的歌声,带着那张全家福,还有那搭载的经历以及对碧水和旷野的酷爱。在过去的两年里,我结识的人成千上万,有一个我可能再也见不到了。这种人永远不会表露出内心的紧张情绪,这种情绪在所有的不期而遇的相识者中是相当普遍的,同时它又妨碍我们彼此完全相识的必要性。
  曾在一个月前,我说过在西弗吉尼亚寻找一个男孩。这个男孩见到我的钱后,他那乡下人呆板的面孔一下子就变成了城里人的模样。他还说他知道我在寻找什么,而且还知道地方,当天晚上就能找到。
  他在什么地方抓到狐猴,放在何处,我都想像不到。听说一个动物园丢失了一只狐猴,这是无疑的。他把狐猴从头到脚都剃光了,只在上面留了一小撮,好像一个箭头(这是他附加的艺术品,显然不是我添加的)。他把狐猴染成黑色,还在狐猴身上涂上了磷光粉作为标志,并且把圆耳朵搞成尖形的,碟型的眼球前凸,像我描绘的那样,里外通红。可是他根本不知道阴影太暗,也改变不了。手电筒一照,狐猴的眼仁又圆又小。尽管这种小东西的体形只有三岁孩童那么大(我指出这一点时那个男孩发誓说这是我要找的那种东西的后代,将来能长成大人的尺寸)但它皮包瘦骨,体形奇特,动物的脸膛常露出人的表情,真不可思议,叫人感到恐怖。那天晚上晚些时候,确切地就在黎明前。我溜进屋里找到那个男孩关着那个小东西的笼子,笼子是用毯子盖的。于是我用毯子裹着它,顺着公路走了五十多英里,放进了树林里。
  那个小东西咬了我的前臂,爪子还挠了我的脸,然后才跑开。在那之前,我还有点愧疚,没有把它送到华盛顿,按原来的想法把它转交给动物园里的人。伤口很长时间才愈合,便依然留下几道浅浅的白印。我不常刮胡子,偶尔刮胡子时,就看见了那伤痕,这才想起当时多么愚笨!
  在汽车加油站的对面有一个烧烤店,是一个鞋型木质结构的房子,涂着红色,还装饰着霓虹灯广告。写着“保罗烧烤店”,还掉了几划,也许不久就会有人带着那多余的几划回来。停车场上有一个用黄色灯泡装饰成的箭头标志,灯泡一闪一闪从头到尾按次序闪亮,可是多数灯泡都坏了,那几个亮着的灯使整个广告像是痉挛似的,叫人看起来心烦。这地方看起来吃最后一顿饭可不是一个好地方,但是这种想法也不现实,特别是没有别的选择的情况下。
  屋子里昏暗无光,有十几个人,但没有一个看起来像是保罗。厨房和餐厅中间有一堵矮墙,墙后面一位胖胖的黑人妇女在忙碌着。厨房里烟气缭绕,烤架上的肉在滋滋做响。一个女孩身着牛仔裤和一件印有“保罗餐厅”字样的保龄衫,她长得挺标致,丰满。只见她从椅子站起来,到记账员那儿拿起一个红色菜单把我带到角落里的一个座位。这个餐厅仅有两个窗户,我的座位靠着其中的一个。我瞟了一眼油乎乎的菜单,便只要一份猪肉三明治和一杯可口可乐。
  “没有可口可乐了,那该死的机器上午就坏了。您想来一杯啤酒吗?”
  “这里有什么?”
  她目光盯着天棚说,好像菜单印在天棚上面似的。
  “百威,散装百威,瓶装百威;米勒,里特;史里兹,嗯,考司……”
  “干白威。”
  “一杯?”她微笑着记下了,“你和别人住在城里吗?我没有看你开车来,挺怪方的。”
  “我不住在城里,只是路过这里,但是今晚我准备住在这里,这是因为开车送我来的人给我讲了些叫我高兴的事。”
  “是吗?”她看了看我,似乎有点不相信,“据我所知这里没有什么特别有趣的事。”
  “噢,听说有人在这周围的树林里发现了一个长着古怪眼睛的动物。”我用眼盯着她,“一只熊,或许还是一只狼呢。”
  她摇了摇头说:“这一带出的事我大都知道,可没听说过这种事。”她眨了眨眼,整个脸都动起来了。
  “我和政府方面有一定的联系,”我说,“同内政部有关系。我是研究生态学的。这事发生可能有一段时间了,你敢肯定你对此事一无所知吗?”
  “我真的不知道,”她说,“哟,我得把你的菜单送过去,你不想在这儿坐上一夜吧。”
  也许我就应当在这里住上一夜,早上醒来,外面下着雨,听到雨点落在屋顶上,或者看到大海中的地平线。我感到它的存在,可能在餐厅那堵墙后面一个远远的地方,在卡罗来纳漆黑的郊外。“他说的一定是在附近的哪个城镇。”我说。她回去把我叫的菜那张纸交给厨师,然后就走到记账旁边的一个椅子上休息。
  窗外,夜幕降临,垦光闪烁。我记得今晚没有月亮。街道两旁所有的灯都亮了,人们三三两两来到保罗餐厅。我要的啤酒送来了,紧接着就把我要的菜也端来了,我不紧不慢地吃着喝着。
  两年了。我早就该丢掉了。八周前就开不动了,那时我就该扔了。可是他们要四轮驱动汽车、卫星天线、两只狗,圣诞节和复活节期间来访的亲朋好友,我的想法要是能同他们的一样就好了。也许我应该做别的梦:每四年就买一辆新宝马车,各种信用卡把钱包塞得满满的。汽车旅馆当然不错,还有粉红色“火烈乌”可以坐,所有的不动产都放在前院。但是我永远忘不了家,永远是无法理解这里的人们做事的方式以及事情发生的方式。街道两旁的街灯呈桔黄色,柔和,在我眼里它像天上的星星那样遥远。
  我吃完了饭,留下不薄的小费,到收银台付了款。
  我问了一下往西边走怎么走,她说:“顺着这条大街,沿86号公路一直走,在信号灯那个地方穿过新希望公路,然后一直往西走就到了格林斯柏。”
  餐厅外边很冷,我便把夹克衫的领子竖起来,还想从背包里掏出件衣服穿上。我几乎刚把保罗餐厅的门关上就听到门又开了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了煎肉的滋滋声和洗餐具的叮当声。灯光下一个挺着啤酒肚,秃顶的人走进夜色中。他用眼斜看了一下灯光,看见了我便向我走来。
  “你是萨拉的朋友?”他问,“我看见你从她的车子里出来。”
  “今天下午才认识她,”我很礼貌地回答,心想他是不是萨拉的男朋友;看起来不像,“你是她的亲友?”
  “邻居。”他说,瞬间我觉得这就是他要对我说的一切。“我听见你跟琳妮说你跟政府部门有关系?”他松了一口气终于说出。
  “你在偷听我和她的讲话?”我问他。他点了点头,好像对这种偷听行为没有丝毫羞耻感。
  “你这个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与政府有关系的人,先生。”他说话时用眼打量着我。我耸耸肩说了句也许我不是,不管怎样你见过多少政府部门的生态学家,这与你有什么相干?他还在打量着我,弄得我心烦意乱,于是就走开了。他就跟着我,当他再次开口说话时,声音低沉又严肃。
  “你一直在找的那个东西长着奇怪的眼睛,你知道它是什么吗?”
  我止住了脚步问:“你见过?”
  他向周围看了看,点了点头。
  “你知道它在哪里?”
  “也许……”
  “带我走。在哪儿?”
  我打开包,取出一沓钱,又从夹克衫里取出一沓。多的一沓是从蒙大那州的一个商人那里得来的,但是现在我不能管这些了。“这对我很重要。”我说。
  他盯着十元票卷成的一卷钱足足有几秒钟,说:“把钱收起来,它就在我的工具房里,现在归你了。”
  他叫戴尔,开着一辆54年造的福特车,车上贴着一幅巨大的粘贴画,上面写着:“我的妻子,理所当然;我的狗,可以进来;我的枪,坚决不行!”我的压力越来越大,兴奋得几乎要跳起来,好容易才集中精力听他说话。
  “……去年,开始我以为是一只熊,一枪打中后才发现不是熊。天啊,好可伯的叫声,死亡般的叫声,如同凛冽的龙卷风穿过头颅。现在我已经习惯了,但是它那第一声吼,叫我怎么都不能忘掉。”
  “初夏,我高中刚毕业,和同学一起开车来到奥瑞根来玩。从那里乘船前往阿拉斯加。我在一条渔船上整整干了一个夏天,赚了一笔好钱。八月大家一起回去了。我和一个印地安人相识,便在高原上呆了二周。住在他那里可以听到狼群的嗥叫声。印地安人告诉我说这是狼在威吓北美驯鹿。其声音听起来如同整个狼群在曝叫。只有我才不管它,也许在谈论我的事。”他说得挺平静,但车开得却飞快,歪歪斜斜地拐过街角,几乎看不清在什么地方拐过。偶尔只见路旁在森林中间出现几块农田,还有信箱闪过。车子经过一幢房子时他用手指了指告诉我那是萨拉的家。房子没有粉刷,房角有些变形,看起来像是一个用汽车修理箱垒起来似的。我还能认出房子的前厅。
  戴尔的住房更寒碜,一层楼房,白色铝制框架,黑色人造百叶窗,塑料灯杆,上面还有几个万圣节时绑上的印地安玉米缨和一个忽闪忽灭的小灯。所有这些在我们的车驶入外道时一下于出现在车灯里。几只猎狗,一只金黄色,一只是灰色的,叫了几声,摆出一副准备攻击的架式,一会就隐退到黑影里去了。
  他没有告诉我工具房的位置。车一停,我就听到一种声音,但不是戴尔所说的那种受伤时发出的声音,而是猎人的呵声。一只猫咕噜声预示着龙卷风即将来临。
  我坐在车里一动不动。夜色无声无息地弥漫而来。我手抓车窗的格于来支撑自己。看来有点奇怪,这可不是我想要或该做的事。
  “嗨,你好。”戴尔问,说着便走到我这边,打开了车门,“没事,我把它圈起来了。”
  “它,”我不由自主地说,“就是它,”我下了车,跟他进了工具房。这是一个4×8英尺见方的小偏屋子,没有任何支撑物,看起来摇摇晃晃,根本不像戴尔所说那样结实。门也关不严,从门缝里露出蓝色的光,除了嗥叫声外还有那僻里啪啦声。
  “等一下。”戴尔说着就掏出一串钥匙,对着布满乌云的天空找到那把钥匙打开了锁,把门抬了抬才拽开。
  我曾经和那东西面对面地看过。一见那东西的刹那间,我的心像要跳出喉咙。在很长很长的时间里,只要闭上眼睛,那小东西的影像就浮现在眼前,每每都叫我心有余悸,前额直冒冷汗。
  我进来时只见它倒在电线上。我第一次闻到这样臭味和烧焦头发的味道。不一会儿它就倒在地板上,又弹起来落在电线的联结处。电线固定在墙上和屋顶上一个白色绝缘体上的。墙上还有一个临时配电盒。我这时才明白他为什么一直守着这东西的原因。那小东西不停地向我扑来,向那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