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三辑)
事实上,一个月就要飞快地过去了,这时,韦斯顿夫妇认为,为了要使格洛里亚永远忘掉失去的罗比,所有一切能想得到的事情都做了——但是,他们对于是否能够如愿以偿还不太有把握。
问题是,不管是格洛里亚到哪里去,她都对正好在那里出现的机器人特别注意。不管她看到的景物多么使人兴奋,也不管这种景像在小女孩这双眼睛里是多么新奇,只要是她眼角里闪现出机器人的踪迹,她立刻就转过脸去看。
韦斯顿太太想尽一切办法不让格洛里亚遇见任何机器人。
可是最后在参观科学与工业博物馆一幕中,事情发展到了最高潮。这个博物馆事先宣布:要在一个特别“儿童节目”中展出符合儿童心理的科学的神奇展品。韦斯顿夫妇当然把这个节目列入他们的“必保”日程之内喽。
韦斯顿夫妇站在那儿对一个强力电磁的惊人的表演看得目瞪口呆,忽然韦斯顿太太发现,格洛里亚不见了。这时她心里觉得有些不妙,再也沉不住气了,于是在三个服务员的协助下,开始到处寻找格洛里亚。
格洛里亚当然不是没有目的地乱跑。她在与她同年龄的孩子当中,是一个非常果断、有心机的孩子,她在这方面非常像她的妈妈。她在三楼看到了一张巨幅广告,上面写着:“你想看会说话的机器人吗?请往这边走。”她费了好大力气看懂了这几个字,而且又注意到:看来她父母根本不想朝那个方向去,她就采取了措施。她趁着她父母看得入迷的时候,就悄悄地脱开身,顺着广告指的方向走去。
会说话的机器人是一种装璜门面的货色,是一种彻头彻尾不合实际的机器,只不过起个宣传作用而已。一小时一次,一群人由人领着,站在这个机器人的面前,小心翼翼地低声向负责机器人的工程师提出问题。工程师把那些认为适合机器人线路的问题,提给会说话的机器人,让它回答。
这个机器人并不太灵活。它也只不过能说出来:14的平方是196、当时的室温是华氏72度、气压是30.02英寸水银柱、钠的原子量是23,等等而已。这些问题根本不需要机器人来解答。特别是人们根本不需要这么一个笨重的、占地25平方码,由好些完全固定的电线和线圈组成的庞然大物来回答这一类问题。
没有几个人还有兴趣看第二回,但是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却安安静静地坐在长凳上等着看第三次。格洛里亚进来的时候,屋里只有这个女孩子坐在那里。
格洛里亚根本没有朝她看。这时是否有人在场,在格洛里亚的眼睛里是无足轻重的。她惟一注意的就是那个带着轮子的庞然大物。她犹豫了一会,感到有些紧张。它和过去她看到的机器人都不一样。
她慎重地、迟迟疑疑地提高她的尖嗓子问道:“劳驾,机器人先生,先生,您就是会说话的机器人吗?先生。”她吃不太准,但是她认为,一个机器人既然会说话,是应该对他非常尊敬的。
(那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瘦削而平常的脸上,立刻显出非常注意的神情。她马上拿出一个小笔记本,用速记符号开始记录。)
在涂满油的齿轮一阵呼呼的运转声中发出了有隆隆的机械音色的声音:“我——是——会——说话的——机器人。”一个字一个字的蹦了出来,既没有腔又没有调。
格洛里亚盯着它看,觉得不太理想。它的确说话了,但是声音是由内部某一个地方发出来的。这没有能够讲话的面孔。她说:“您能给我帮个忙吗,机器人先生,先生!”
这个会说话的机器人是为回答问题而设计的,但只限于已输进答案的那些问题。它还对自己的能力相当自信,所以它又回答了:“我——能——帮——你——的——忙。”
“谢谢您,机器人先生,先生。您看见过罗比吗?”
“罗比一是一谁?”
“他也是个机器人,机器人先生,先生。”她踮起了脚,说:“他大约有这么高,机器人先生,先生,稍微高一点,他好极了。他是有脑袋的,你是知道的、不是吗。我的意思是说你没有脑袋,可是他有,机器人先生,先生。”
会说话的机器人没法应付了,它说:“一个——机器人?”
“是的,机器人先生,先生。就是跟你一样的一个机器人,只是他不会说话。当然了,还有——他像真人一样。”
“一个——像我——一样的——机器人?”
“是的,机器人先生,先生。”
会说话的机器人对这些话所作出的反应只不过是一种古怪的劈啪的响声和一阵断断续续的毫无条理的声音。原来的基本设想和工艺并不是要制造出一个真会说话的机器人,而只是为了说明机器人里还有这样一个品种而已,当前这种情况它自然是无法应付的。但是它还是尽量忠实地完成任务,六个线圈却烧断了。小型报警信号器发出了蜂音。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那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走了。她取得的资料,已经足够她写以《机器人学的实践》为题的物理学第一学程的论文了。这是苏珊·卡尔文就这个专题写的许多篇论文中的第一篇。)
格洛里亚站在那里等着机器人回答,尽量不让自己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就在这时候,她听见背后有人说:“她在这儿哪!”她立刻听出来:这是她妈妈的声音。
“你在这里干什么?你这不听话的孩子!”韦斯顿太太大声嚷着,原先只是着急,现在立刻变得又火冒三丈了:“你知道吗?差一点把你妈妈爸爸吓死了?你为什么要跑开呢?”
管机器人的工程师也冲了过来,抓着自己的头发,质问拥挤的人群,是哪一位瞎摆弄机器来着。他大吼起来:“难道你们不认识注意事项上写的字吗?没有服务员陪着,你们是不许到这里来的。”
格洛里亚在一片喧闹声中提高了她的嗓门,非常难过地说:“妈妈,我只是来看看那个会说话的机器人。我想,他也许会知道罗比在哪儿,因为他们都是机器人呀!”接着,她突然深切地怀念起罗比,立刻值哭起来,“我非找到罗比不可,妈妈。我要他呀!”
韦斯顿太太像让人掐住了脖子似的叫了一声,说:“哎呀,天哪!乔治,回去吧。我简直受不了啦!”
那天晚上,韦斯顿出去了,过了几小时才回来。第二天早晨,他成心走到他妻子身旁,看起来有点古怪,现出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我想出一个主意来,格雷斯。”
“什么主意?”说话的口气是那么的忧郁和消沉。
“与格洛里亚有关系。”
“你不是要建议把那个机器人再买回来吧?”
“当然不是咬。”
“那么你说吧。我也许听你的。我所做的每一件事看起来都没有起作用。”
“好吧!这就是我想起来的主意。格洛里亚出问题的关键所在,是她认为罗比是一个人而不是一台机器。自然,她就忘不了他。要是我们想办法让她相信:罗比也不过就是以钢板和铜线为形体,以电流作为生命核心的一堆铜铁的话,她也就不会再想它了。这就是从心理上进攻的办法,不知道你明白不明白。”
“你准备怎么办呢?”
“简单得很。你知道我昨天晚上去哪儿了?我让美国自动装置和机器人公司的罗伯逊安排我们明天参观一下他们的整个工厂。我们三个人都去,等我们参观完了,格洛里亚也就会立刻懂得一个机器人是没有生命的了。”
韦斯顿太太的眼睛睁得越来越大,她眼睛隐约地闪出来的光说明这个主意立刻得到了她的赞许。“嗯,乔治,这真是一个好主意。”
听了这句话,乔治·韦斯顿挺起了胸膛。“我想出来的主意没有不好的。”他说,
斯特拉瑟斯先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总经理,因而也就不免有点爱讲话。因为这位先生具备这两个特点。所以在整个参观过程中他都充分地进行了解说,也许在每一个部门的参观中他解释得有些不厌其详了。但是,韦斯顿太太并没感到腻烦。说真的,她还有几次打断了他的话,要求他用比较简单的语言把他的话再说一次,以便让格洛里亚能听得懂。斯特拉瑟斯先生由于有人对他的讲话才能表示欣赏而受宠若惊,他热情洋溢地详细叙述,并且尽可能多说一些。
只有乔治·韦斯顿一个人觉得跟大家在一起参观有些不耐烦。
“对不起,斯特拉瑟斯,”在斯特拉瑟斯讲光电池讲到一半时,乔治打断了他的话,“厂里是不是有个车间只由机器人进行生产?”
“嗯?哦,是啊!是的,当然啦!”他朝韦斯顿太太笑着,“在一定意义上,这是一个叫人害怕的部门,机器人在生产更多的机器人。当然啦,我们并不准备推广这种作法。另一方面,工会也不会让我们这么干。但是,我们可以用机器人制作很少量的机器人,这只是作为一种科学实验。要知道”,他摘下他的夹鼻眼镜轻轻地敲着他的手心,准备大发议论,“这些工会不了解的是——我是作为始终对工人运动,总的说来,表示非常同情的一个人来说这一番话的——机器人的出现虽然在最初造成了某些混乱,但是一定会……”
“是的,斯特拉瑟斯。”韦斯顿说,“但是你谈到的贵厂的那个车间……我们可以参观一下吗?我想,肯定会很有意思的。”
“是的,是的,当然喽!”斯特拉瑟斯重新把他的眼镜夹在鼻子上,表示议论告一段落,又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来掩饰他的狼狈相,“请跟我来!”
在领着他们三个人走过一个长长的过道,下楼梯的时候,他没有怎么讲话。不一会儿,他们走进一间灯火通明的大车间,屋里是一片刺耳的嗡嗡声,这时他打开了话匣子,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解说起来了。
“到了!”他说这句话时,显得很自豪,“这间屋里全是机器人!执行管理任务的五个人都不在这间屋里。在我们开始这项工作的五年当中,向来没出过事故。当然,这里组装的机器人比较简单,但是……”
格洛里亚早就不认真听总经理的解说了,他的话在她耳朵里成了安慰性的嘁嘁喳喳的声音。整个参观对她来讲显得相当单调,索然无味,尽管在参观过程中,她看见了许多机器人。但没有一个机器人有一点像罗比,她打量这些机器人的时候,明显地表示出轻视的态度。
她注意到,在这间屋里一个人也没有。她的眼光落在六、七个机器人身上,它们正在屋子当中的一张圆桌旁边忙碌地工作着,它们睁大了眼睛,显得非常吃惊。那间屋很大。她看不大清楚,但是机器人当中有一个看起来好像——好像——“没有错儿!”
“罗比!”她的一声尖叫,响彻整个房间,这时桌子旁边的一个机器人摇晃了一下,放下手里的工具。格洛里亚快活得几乎发了疯。她从栏杆里钻过来,灵巧地跳到大约2英尺下面的地板上,这时她的父母根本来不及阻拦她,她向罗比跑去,挥着手,头发飘来飘去。
这时,站在那里的三个成年人都惊呆了,他们看见了这个兴奋的小女孩所没有看到的东西——一辆仪表控制的巨型笨重的拖拉机正沿着它的指定路线冲向前来。
韦斯顿一刹那间才意识到要出现什么后果,而这一刹那的时间太事关重大了,因为已经来不及把格洛里亚拉回来了。虽然韦斯顿也一下子就从栏杆里跳了出来,但也丝毫无济于事了。斯特拉瑟斯疯狂地打手势让管理员把拖拉机停下来,但是管理员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行动是要花时间的。
只有罗比才能毫不耽搁地准确无误地行动。
他迎面冲了过来,迈开了金属腿,一步就到了他的小主人身旁。一切都是在一刹那间发生的。罗比飞快地挥起一只胳臂,一下子就抓住了格洛里亚,这时,格洛里亚气都喘不上来了。韦斯顿根本来不及弄清楚这一切是怎样发生的,他只是感觉到,而并不是看到的,罗比从他身旁掠过,突然慌慌张张地停了下来。罗比和格洛里亚脱身半秒钟后,拖拉机冲着格洛里亚原来站着的地方开了过来,又往前滚动了10英尺,然后才好不容易地停了下来。
格洛里亚安定一下心神,热烈地和她爸爸、妈妈一一拥抱后,立刻迫不及待地走到罗比身旁。对她来讲,除了她已经找到了她的朋友以外,似乎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
但是,韦斯顿太太刚一放宽心,却又显出了十分怀疑的表情。尽管她头发蓬松,态度也并不庄重,她还是朝着她的丈夫作出骄横傲慢的样子说:“这件事是你预先策划好的,是不是?”
乔治·韦斯顿用手帕使劲擦他额上的汗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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