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三辑)





  “也许你说的正是那个意思,”我心平气和地说,“不过这没什么,真的没关系,埃玛。” 
  她突然顶撞起来:“你以为我向你倾诉就是因为特德打了我吗?咳,不是的。他只是一时性起,大部分时间他还是个好丈夫。我们湖畔的新居再过几个星期就完工了,到那时一切都会好转的,” 
  我不明白其中道理,不过我只是说,“我敢说那房子一定挺漂亮。” 
  “它美不胜收!起居室里有一个蓝砖壁炉——蓝砖砌的!房子的设备一应俱全,所有那些自动装置就像你在电视上看见的——我简直用不着做什么家务!” 
  “我巴不得早日见到它。”我说。 
  “你会爱上它的。”她说着戴上帽子,以便遮住那只眼睛,继而用得意和畏惧的目光凝望着我。 
  我把威尔从学校里拽出来,以便在家里教他学功课。我曾经在家教过贝林厄姆的几个孙子,后来又教过卡迪·阿尔弗伦,威尔并不介意。贝林厄姆一家是破产的农民。尽管贝林厄姆先生的庄稼烂在地里,不过他还在经营乳品业。贝林厄姆太太病魔缠身,她从来没有给我一个美人的印象。但是哈尔·贝林厄姆挺帅气,我说由于所有的老师都辞职了,我想在家教他的孙子们学功课,他听了用锐利的目光望着我。 
  “不是所有的老师,卡罗尔。” 
  “没错,不是所有的老师都辞职了,有些老师不会辞职的。但是眼下政府所得税收不多,因为没有人在挣钱,电视也说,政府正在渐渐自行解体。”这一点我并不理解,但是贝林厄姆先生仿佛明白,“老师们都拿不到工资的时候,还有几个会留任呢?”
  “那还早呢。” 
  “可能吧。” 
  “你怎么认为自己可以教我的孙子呢?恕我直言,你的举止和谈吐并不像一个大学毕业生。” 
  “我不是,不过我在中学里成绩优良,我想我可以教一二年级学生。无论如何,孩子们在我的起居室里很安全,避开如今镇上到处可见的打砸抢行为。” 
  “你用什么书教孩子呢?” 
  “我们有一些儿童书籍,只要图书馆办下去,我会向它再借一些书,我们还会出书,孩子们和我一起做,自己写故事挺有趣的,他们可以读彼此写的故事嘛。” 
  “你准备向毫微机订书吗?” 
  “不!”我断然说道。我们四目相对,坐在贝林厄姆家备有旧式微波炉的农家大厨房里。 
  他说:“你教书,谁照料你的两个娃娃呢?” 
  “基蒂·史文森。” 
  “她得到什么报酬?” 
  “那是我和她之间的事。” 
  “你要什么回报呢?” 
  “牛奶,还有一份你以前送到市场上的那种牛犊肉,宰好以后加作料制好的。不管怎么说,以后你不可能收到足够的干草来喂养它们了。” 
  他站起来,穿着农家靴子在厨房里踱来踱去,继而又望着我:“你看新闻节目吗,卡罗尔?” 
  “不常看。孩子们爱看电视,占去许多时间。” 
  “你该看。不仅仅限于克利福德福尔斯镇发生的事件。” 
  我无话可说。 
  “行啊,孩子们由你来做家教。不过听我说,不在你家里。我要把后面的大卧室腾出来让你用,基蒂可以用厨房。马蒂会喜欢那些小伙伴的。但是在你同意之前,我要你去见一个人。” 
  “谁?” 
  “你不是个多疑的小人吧?跟我来吧。” 
  我们来到外面的牲口棚。牛群在牧场上,干草棚半空着。牲口棚里有一间旧的马具房,贝林厄姆家把它改造成一个小套间,让很久以前的一个牛场总管居住。我们进入马具房,看见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子坐在金属桌前。我眨眨眼睛。 
  房间里塞满了奇异的设备,同我认识的冰箱和其他劳什子摆在一起。那女子穿着一件白大褂,像电视上见过的医生。她站起来朝我们微笑着。 
  “这位是阿梅莉亚·帕森斯,”贝林厄姆说,“她以前受雇于卡姆里生物技术公司,那家公司刚刚停业。她是作物遗传学家。” 
  “你好!”她伸出手来说道。像她这样的女子,我见了就紧张。太斯文、太博学,她们都用不着拼命干活。但是我握了她的手。我可不是粗俗之徒。 
  “阿梅莉亚正着手创造一种无配生殖的玉米植株。这是一种不必授粉的玉米,可以无配生成自己的种子,就像过去的非杂交品种和现在的黑刺莓、灯笼椒和某些玫瑰那样。无配生殖的玉米将保留杂交玉米的所有优良特性,还可能具有更多益处,而且农民就不必每年买种子了。” 
  “在卡姆里公司我无法专心搞这个课题。”阿梅莉亚对我说。她俊俏的脸红扑扑的,她的红头发修剪成城里人的一种复杂的发型。“无配生殖毕竟是我的博士论文的主题嘛。生物技术公司要我们做一些马上有利可图的工作。现在我用不着挣工资了,那种监督机构十分不得人心,我可以向毫微机索取我所需要的设备……喏,毫微机使我能够干一点真正的工作!” 
  我又对她微笑着,因为我无话可说。我的牛仔裤上沾着宝宝食物的污迹,我赶快用手把它遮盖起来。 
  “谢谢,阿梅莉亚。”哈尔·贝林厄姆说,“再见!” 
  在返回屋里的路上,他平静地说:“卡罗尔,我只是要你看看生活的另一面。” 
  我没有回答。 
  我这小小的学校在星期一开课了。卡迪·阿尔弗伦的母亲在春天被一个酒后开车的醉汉压死了,起初这个小姑娘老是缠住我,但是威尔和她是好朋友,只要她能坐在他身边,她就挺乖的。贝林厄姆家的三个孩子表现很好,而且聪明伶俐。基蒂在厨房里照料基米和杰基,帮助马蒂·贝林厄姆干些活儿。到了晚上,基蒂跟我回家,因为她的继父已经开始在夜里溜进她的房间,虽然至今还没有出什么真正的坏事,但是她恨他。 
  每天晚上孩子们上床睡觉以后,基蒂和我就看电视,就像哈尔说的那样,我们看见了大城市里发生的事。好多人可以随意不上班、不工作,但是许多人不工作就意味着许多破损的东西没人修理。毫微机可以制造水管,教科书、公共汽车和抽水马桶,但它可不会安装它们、操作它们、驾驶它们。那些大城市正在变成相当令人恐慌的地方。 
  克利福德福尔斯可没有那么糟,但它也不是远离大城市的世外桃源。一天晚上,基蒂和我正在看电视,孩子们上床睡觉了,这时门突然被撞开,两条汉子闯了进来。 
  “看这个——不只这一个,她们两个。”一条汉子说道,这时我正伸手去抓电话。他一步;中过来,把我手上的电话摔掉:“女士,打电话没用的,留任的警察不多了。” 
  基蒂畏畏缩缩靠在沙发上,我赶快开动脑筋。孩子们——只要我能避免嘈杂的声音把他们吵醒, 那两个汉子可能想不到有孩子在床上。这么一来,不论我们出什么事,孩子们都安全。但是,假如威尔看见他们的脸,认出他们是坏蛋……而且,基蒂只有15岁呀…… 
  我很快地说:“别碰她。她还小,对你们来说没啥好玩的。假如你们不碰她,我就……” 
  “砰”的一声,我的脑袋炸开了。 
  不,不是我的脑袋,是色迷迷俯视着我的那个脑袋。血和脑浆溅到我身上。此后第二声枪响,另一条汉子趴下了。我晃晃悠悠爬起来,呕吐了一阵子,听见威尔和基米在尖声大叫。孩子们站在房门口抱成一团,基蒂仍然坐在沙发上,手里握着枪。 
  她是在场的人中最镇静的一个,至少外表如此。“我把它偷来,必要的时候用来对付我的继父,那是在你说我可以住在这里以前的事。卡罗尔……”这时候她开始哆嗦起来。 
  “没关系。”我傻乎乎地说,我的手颤抖着,我抓起电话报警。 
  我听到报警录音电话:“很抱歉,由于人力缩减,你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等候电话,直到……”我挂断电话,给巴里·安德森的手机打电话。 
  他关机了。过了三小时,当他终于赶到的时候,他说他两天里仅仅睡了那一觉。上星期他的副手辞职到佛罗里达去了。而那时我已经让孩子们回床睡觉,房间和我自己也刷洗干净了,基蒂也不再发抖了。 
  第二天,哈尔·贝林厄姆把我们都搬迁到农场上。 
  到了春天,农场上有了54号人,加上十个孩子。就在春季里,杰克回来了。 
  我跟威尔从羊羔棚里出来,他先看到杰克,大叫一声“爸爸”,我的心一下子僵住了。威尔跑过泥泞的院子,投入杰克的怀抱。我在后面磨蹭着跟上。 
  “你是怎样躲过那些警卫的?”我说。 
  “贝林厄姆放我进来。你搬到这里到底有何贵干?” 
  我没回答,只是凝望着他。他看上去不错,胖胖的,衣冠楚楚,可能比以前重了一点,他仍然是克:利福德福尔斯镇上历来最英俊的男人。威尔在他爸爸的怀:这里面露喜色——20年后就是他老子的这副模样。 
  杰克有点儿脸红:“卡罗尔,你干吗住在:这里?可别告诉我说你跟老贝林厄姆……” 
  “这就是你想的了。答案是否定的。”
  他是不是放心了? “那么为什么——” 
  “妈妈当我的老师了!”威尔叫道,“现在我会写完整的句子了!” 
  “你真行啊。”杰克说。他突然脱口对我说:“卡罗尔,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我非常抱歉,我——” 
  “克里西在哪儿?你是不是对她厌倦了,就像对我那样?” 
  “不!她……那人到底是谁呀?” 
  他的眼睛瞪得圆滚滚,差点从脑袋里突出来。丹尼·博诺汉从屋里逛出来,穿着他的一套戏装。丹尼是同性恋者,这种事我百思不得其解,但他也是个演员,这件事更槽,因为他到外面干一点警卫工作,老是穿着他和另外两个演员拿来的稀奇古怪的服装,眼下他穿着紧身舞衣,套一件鲜艳的紧身外衣,几乎就像女人的连衣裙那么长,浑身一片金黄色调。哈尔被他逗乐了,但是我认:勾丹尼疯疯癫癫的,所以不让孩子们跟他单独相处。哈尔平静地说,这是我的权利,哈尔的话挺有权威性的。 
  我说:“他是我新的男朋友。”我这样说是要把杰克逼疯,不料他把头往后一昂,哈哈大笑,洁白的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你算了吧,卡罗尔。绝不可能!不管怎么说,我对你了如指掌。” 
  “你到这里来干啥,杰克?” 
  “我要看看我的孩子们。我还要……我需要你,卡罗尔。我想念你。我错了,大错特错了。请让我回家吧。” 
  杰克的道歉总是很难抗拒,不过这一回他并不像以前那样再三求饶。威尔紧紧抱住他爸爸的脖子。此外,昔日一种甜蜜蜜的感情在我心中涌起,我又气又爱。我想打他几下出出气,又想紧紧抱住他,我想再一次蜷缩在他的怀抱里。 
  “你能不能呆在这里,那是政务委员会定夺的事了。” 
  “呆在这里?” 
  “我们不离开,孩子们和我都不走。”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政务委员会是啥玩意儿,我该怎么办?” 
  “你必须先跟哈尔谈一谈。假如丹尼在值勤担任警卫,哈尔就可能回来休息。” 
  “警卫?”杰克愣住了。 
  “是的,杰克。现在你回到军营了。只是这一回我们全都入了伍。” 
  “我不……” 
  “算啦!”我粗率地说,“这取决于政务委员会的投票表决。就我来说,我决不提出你该怎么办。” 
  “你在撒谎。”他用我们之间谈话的那种特殊语气悄悄地说,我又一次把他臭骂一顿,因为我确实在撒谎。 
  又到了7月,现在我们有87号人了。消息传了出去。大约一半的人像我一样是逃避毫微机而来的。另一半人乐意接受它,因为以前它让他们干了自己要干的任何事。他们有些人有自己的毫微机,都是小型的,当然是由其他毫微机制造出来的。哈尔允许他们用毫微机制造工作上要用的东西,但不允许制造衣食住等生活必需品,不过某些医药除外;而且我们正在研制药物。 
  这两类人在这里并非始终和谐相处。农场上有5千演员,有遗传学家阿梅莉亚和另外两个科学家,其中一个研究星体的什么学问。我们有一个写小说的,一个发明家,最后还有一个名副其实的老师。还有两个施用有机肥的农民,一个雕塑家,他雕刻并组装的家具全然不用一根钉子。此外,竟然还有一位美国国际象棋冠军,他拽不到一个旗鼓相当的下棋对手,只好跟我们的旧电脑对弈。他也耕作,担任警卫工作,铺设管道,当然也要擦擦洗洗,给食品装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