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晋康科幻作品集
加玫氖蔷娣邸⑺幕匪刂嗾牧希蘼鄱孕『⒆踊故切『淖佣季晕藓Α:罄床欧⑾炙幕匪啬苁剐『⒆拥难莱荼浠疲源似奈次辍?br /> 妈拉我坐到沙发上,从上到下摸我。摸摸脸颊、胳膊、胸膛,是胖了还是瘦了?50岁双目失明后她常这样做。我尽量耐心地任她抚摸,一边侧耳听着大门外的动静。
妈摸到我曾患小儿麻痹症的左脚,问:
“还是那样吗?走长路还疼吗?”
我佯笑着说:“不痛不痛,一点都不痛。”7岁时做的脚内翻矫正术很成功,但多多少少还有些跛脚。这始终是妈妈心中一块阴影,是我自尊心上一块脓疮。
妈妈叹息说:“都怪我呵。”我听到雅情不耐烦的喊声,忙不迭连声道:“妈,你别胡思乱想了,我得赶紧去公司上班,我走了。”
10·17
舞会很盛大,但我已经毫无兴致了。
与雅情跳舞时.我感到她越来越冷谈。大部分时间她撇下我坐冷板凳,自己则兴致飞扬,搂着一个个美男子全场飞旋。
回程中她没有说一句话,下车后挣脱我搀扶,噔噔噔自顾往前走。我苦笑着摇头:守坚呵守坚,何苦来哉?135万元买来两天的热情,然后是长达10天的冷淡,这已是百试不爽的规律了。
不过也难怪雅情。舞会上的富姐儿们个个搂一个白马王子,英俊潇洒,比蜡人还精致。她却摊上一个相貌平平又有残疾的丈夫,这种羞辱不是一枚钻戒一串项链所能补偿的。
整个晚上我小心翼翼,生怕冒犯雅情。上床后老老实实呆在床这边,不敢碰着她。两人都瞪着天花板不说话。
半夜,雅情侧身过来,把手臂轻轻搭在我身上,我又惊又喜,试探着把手伸过去,雅情果然没有拒绝。一阵亲呢后,雅清抬起头说:“阿坚,一定要把你的左脚治好,花多少钱也不在乎。”
我苦笑着说:“我7岁那年,父亲就为我请了名医。现在我已经35岁了。”
雅倩热情地说:“没关系。我打听到一个地方能治,是陪我跳舞的一位漂亮的绅士告诉我的,叫22世纪赛斯与莫尼公司。”
我疑惑地问;“赛斯与莫尼?”
“对,要不就是赛斯与麻雷,那儿能治任何病。那个绅士还说,即使你想换脑袋也不是办不到,只要你口袋里有足够的钱。当然,这是开玩笑。”
我说,是呵,钱。
雅情热烈地说:“不怕花钱,需要的话我把首饰都卖了。”
我不忍拂逆她,勉强说:“那好吧。”
雅情高兴得抱住我猛吻一阵,憧憬地说:“等你的脚治好了,咱们去舞会上跳个痛快,让别人眼红。”
我想告诉她,那时你的首饰可能已卖了,没有首饰你还会舞场吗?不过我没说出口。
10·30
22世纪赛斯与莫尼公司确实气派!与它相比,我的公馆只不过是一间鸡舍。
这是一幢无比壮观的大厦,类似埃及金字塔结构。基石是乌亮的黑色大理石,大厦通身镶嵌着彩虹玻璃,在阳光下闪耀着梦幻般的色彩。一道巨大的三角形水幕从大厦顶端漫流下来,水池中的喷泉随着音乐声舒缓地变换力度。
大厦前方有一排几人高的铜字;ScienceAndMoney·22Century。
科学与金钱。
大厦两侧立满了名家雕塑,一个个男女裸体展示着健与美的力量。大厦中央的公司徽章却是一个硕大的外圆内方的金钱,似乎与凝神沉思的塑像不大协调。不过在这雍容华贵的气势里,极俗也变成了极雅。
接待我们的是一位40多岁的秃顶男子,西装革履,相貌和善,像笑弥陀一样给人以值得信赖的感觉。我总觉得他与我老爹有某些相似处,不是外貌,是外表上的令人信赖感?我说不清。
他满面笑容地在大门口迎接我们:
“欢迎夫人和先生提前来到22世纪。”
他介绍说,这是一家高科技公司,网罗了全世界的科技精英,运用了很多属于22世纪的尖端技术,尤其是生物技术,几乎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至于敝人,”他不无得意地说,“10年前加盟本公司后的微薄贡献,是把科学与金钱联系起来,为真理之火浇上利润之油,提供了公司的飞速发展。”
我低头看看他的黑色烫金名片:钱与吾,公司副总经理,促销部经理。
钱先生殷勤地问:“请问我能为二位效劳什么?”
我问他能否治疗跛脚,他扫一眼我的左脚,毫不经意地说;“毫无问题。”
“真的?”我激动地说,“是不是再做一次矫正术?”
“不,我们不会做矫正术。”
我大失所望,讥讽地问:“你不是说几乎可以做任何事情吗?”
钱先生心平气和地说:“我们不会做矫正术,就像我们不会用金刚钻修补破碗一样——这在200年前还是很常见的职业。因为科技与大工业生产的高度发展;现在使用一次性产品更为廉价,至于质量就更不用提了。”
他说,多说无益,请先看看我们公司的展品厅再洽谈吧。否则,宋先生可能把我看成实假药的江湖郎中了。
我恼怒地瞪他一眼。当然,他不会是有意冒犯我。
我从未见过如此气魄的展厅,一开始它就显示了震撼人心的力量,大厅里苍茫一片,随着脚步声.一排排顶灯依次打开,延伸至几乎无穷。我们走过屏风时,华灯大放,一个个通体透明的水晶展厅交现在面前,里面是——
一条条人腿、人臂、躯干,全部密封在水晶柜的真空中。
雅倩惊叫一声,紧紧偎住我索索发抖.我觉得应该显示一下男子汉的胆量,就轻轻拍拍她的面颊,我自己也觉得嗓子发干。
钱先生大笑起来:“不要怕不要怕,这儿绝不是孙二娘的人肉作坊,这些都是高科技的产物。要知道,生物除了生殖细胞外,其它任何细胞实际上都含有复制自身的全部DNA信息。一旦激活它,那么一块皮屑、一截发丝都能复制一个不失真的克隆人。我们从全世界精选了体格异常健美、智力超绝的人作为父本,从他们身上取下一块皮肤进行DNA激活,就培育出了你们眼前这些产品。”
我厌恶地问:“培育出一个人,然后大卸八块,分装在各个展柜里?”
钱先生优雅地摆摆手:“NO,NO,请不要用这些血淋淋的字眼,我们绝不这样做。因为其一,这违犯了‘不得复制人’的法律;其二,虽然复制人没有法律地位,即使大卸八块也算不上杀人罪,但毕竟太残忍了。我们用的是科学的、文明的办法。”
他说,当受激细胞开始发育时,只需做一个精确的显微手术,使无用部分萎缩就行了。也就是说,一个细胞只发育成一条腿.或一颗心脏,依人们的指令而定。当然这样效率就低多了,好在作为父本的人体细胞是取之不尽的。我喃喃地说:“多人道的办法。”
钱先生宽厚地笑了,温和地反问:“至少它要比堕胎人道吧,可是人们对堕胎已经无异议了,连曾经激烈反对堕胎的教皇也承认了现实。”
他的雄辩使我无法反驳,我哑口无言。
钱先生继续介绍道:“我们为受激细胞嵌入了快速生长的基因,建立了模拟人体的养料供给系统,克服了受体排斥问题,这样整个工艺就成熟了。”
他领我们继续参观,一个个展柜里分别展示着心脏、肝肺肾、生殖器……甚至还有一个瞑目沉思的头颅。雅倩的恐惧已经过去,她完全被征服了,瞪大眼睛,不停地低声赞叹。
压轴节目是一条孤零零的手臂,后端固定在不锈钢支架上,并连有模拟人体的人造神经。钱先生不无卖弄地对它下命令:
“请与来夫人握手。”
手臂立即抬起来,轻轻地同雅倩握手,雅闺手足无措,咯咯傻笑着。我不由暗暗摇头,雅倩虽然美貌过人,却始终未能养成大度雍容的大家风范。不过,看着孤零零的手臂作出这些动作,真像进了魔幻世界。钱先生又命令:
“请为宋夫人题字留念。”
手臂拿过活页簿放在桌上,刷刷地写了一行字,撕下来交给雅倩。我看纸上写着:“选用22世纪赛斯与莫尼公司产品,是你明智的选择。”
我们三人都笑起来。
参观完毕,钱先生领我们回到会客厅,仆人为我们斟上咖啡。钱先生呷一口咖啡说:
“二位还有什么顾虑,请坦率直言。先从女士开始吧。”
雅倩急急地说:“我完全信服。阿坚,咱们就定下来吧。”
我叹口气问:“换一条左脚的费用是多少?”
钱先生沉吟一会儿,诚恳地说:“先不谈费用。我有一个冒昧的建议请二位权衡取舍。由于小儿麻痹症的影响,宋先生的整个左腿都不太健美。如果仅更换脚部未免不太协调,所以不如整只左腿一齐更换更为合适。”
我挖苦地问:“你为什么不说更换整个身体?”
钱与吾不为所动,仍心平气和地说道:“再者,一条左腿的更换费用为50万元,仅换左脚为35万。从经济观点看,不如一步到位更为合算。”
我哼道:“50万!这就是你说的廉价的大工业产品!”
钱先生委屈地叫起来:“老天作证。这个开价已经很低了!请问宋夫人的钻坠花费多少?至少30万吧。”雅倩下意识地摸摸钻坠,高兴地点点头。“曾有一句名言,搞原子弹的不如卖茶鸡蛋的,这个悲剧至今仍未落幕。中华民族的悲剧啊!”他半开玩笑地夸张地吟诵。
我看看雅情,雅倩目光热情地示意:快答应吧,钱先生的话完全可以信赖。
钱先生笑着站起身;“这样吧,为了宋夫人无与伦比的美貌,我们最后一次忍痛降价,优惠到45万元。请二位回去认真考虑好再来。”他礼貌周全地送我们出门。
10·31
其实考虑是多余的,我知道早晚得按雅倩的主意办。
雅倩整个被钱先生迷住了.就像我被雅倩迷住一样。有风度、心地善良、幽默,40岁男子的成熟……
算了,就把左腿整个换了吧。
11·1
我们又去了赛斯与莫尼公司,通知钱先生我们同意他的意见。钱先生反倒犹豫起来,他说要我们看看电脑设计再定。
电脑屏幕上显出我的裸体行走及跳舞的姿态。我是第一次以第三者观赏自己的跛行,我偷偷看看雅倩,脸上有些发烧,雅倩更是深深埋下头。
钱先生按了转换键,屏幕上的我立即换了一条左腿,又换一条,再换一条……画面停下来,钱先生得意地说:
“这一条如何,与躯体连接天衣无缝,你看那脚弓、小腿、膝盖和大腿,线条流畅,筋腱有力,已经无可挑剔了!”
屏幕上显示出新腿行走、跳舞的潇洒姿态。这一刹那间我甚至想,即使花费450万也见值得的。
钱先生又按一下转换键,屏幕上显出左右腿的特写,右腿是原来的。钱先生诚恳地说:
“请二位认真比较,宋先生的右腿资质不错,但与新腿相比仍是天壤之别。为了匀称协调,我们只有两种办法;一是左右腿一齐更换;二是降格以求,按右腿的条件定做一支不那么健美的左腿。只是,我想挚爱丈夫的宋夫人首先就不会同意降低档次吧。再者,由于定做的腿是单件生产。价格较高,这样,仅换一条腿的费用与双腿一起更换的费用就相差无几了。”
没等我表示,雅倩就急切地摇头。
我叹口气。我知道钱先生玩了一个小小的障眼法,他把“不换右腿”的可能性已经事先排除了。不过我知道有雅倩在旁,辩之无益。我问他总价多少,是不是45万乘2,钱先生迷人地一笑:
“不,整部件出售时我们要打折扣的。两条下肢一齐更换,包括住院费、质量保险费等一共83万4千元。如果能敲定,现在我们就签合同,一个星期后,宋先生就能用新腿同夫人共舞了。怎么样?宋夫人,为了丈夫的健康,你恐怕要牺牲一件银狐皮大衣了。”
雅倩嫣然一笑:“我十分乐意。”
“至于产品的质量请完全放心,我们投的是双倍保险,一旦发生医疗事故,你们将得到至少166万8千元的赔偿。”
我接口道:“和一个没有下肢的身体。”雅倩急忙用胳膊触我,我说;“当然啦,这是开玩笑。我很信任你们,签合同吧。”
我们在英文合同上签了字,一式三份。我注意到题头印的是“产品供货合同”,而不是通常的“手术同意书”。
11·2
半夜醒来,我急忙摸摸双腿,它真的要失去么?
我穿着睡衣,在地上走来走去。我想在失去双腿之前多用一会儿。
雅倩醒来,对我的多愁善感颇为不耐烦。她说又不是换装两支不锈钢假腿,这是货真价实的真腿呀,有什么可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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