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过狐i
一念至此,唐送缘立刻回去取了狐皮,拉着水寒烟走出了龙虎湾。他只盼离唐独行、杨飘萍这些人越远越好,也没有目的,一气乱走,一直到了天明,才见路边有一小谷,风景甚美,顺小径走入,又见一弯潺潺小溪。溪水清澈,气息清新,是练功不可多得的地方。再沿溪上行,找到一块大岩石,收拾干净,便打算在这苦练毒功。
两人歇了一日,这日偎依溪边,不料竟听有人从山谷里走出,唐送缘大惊。他昨日四处寻探,山谷只有千仞悬崖,绝有人迹,这会却一下蹦出四个人来。仔细看看,这四人还有两人是认识的,心中大喜,心道:我正愁狸珠没了下落,这会你等却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想着,身子如大鸟般掠起,扑向猎过狐。人还未挨到猎过狐,萧亮一拳“龟断乾坤”捣出,来势极快,威力亦是极大,封住唐送缘的去势,并逼得他直往后跌,落在一尺外的地上。唐送缘只觉气血翻涌,抬头惊讶地望着萧亮,脸上露出不信之色。要知他年纪轻轻便有极高功力,那是因为他是唐门后一辈中最出类拔萃的弟子,自幼得门中长辈宠爱培养,才有如此火候。不料萧亮年纪比自己更轻,且是轻轻一拳,却能将他打得后跌几步落在地上,这叫他怎能相信。
唐送缘爬起身来,想再出手,谁知一根玉带已无声无息地缠向他的足踝。唐送缘连换几个身法想避开这玉带却都躲不过,脚下一紧,“扑通”一声,脚被缠住,跌倒在地。
抬眼望去,出手的竟是一个国色天香的女子,武功高强更数倍于自己,不由心灰意冷,暗想:我纵借玉狸皮练成毒门玄功,也不见得有这般深厚的功力。想不到我一生心血和追求竟如此不堪一击。我还如何回去报仇雪耻。想着,拍掌便要自尽了却生命。
猎过狐一旁不忍,大步冲过去。一手抓住他的手掌道:“姓唐的,我们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苦苦逼杀我们,这会又为何要自寻死路?”
唐送缘见猎过狐过来,心中顿生一念,心想这小子功夫极差,我若出手制住他,以他来交换狸珠,等奇功练成,或许能天下无敌。想着,双手翻飞,反扣住猎过狐双臂,用力下拉,人已借这一拉之势站起。
又松双手去扣猎过狐心门大穴。只要按住他的心门就算是制住他了。谁想他的双手才离猎过狐的手,猎过狐眨眼间没了影踪。
回头去看,猎过狐正站在他的身后。返身去捉,猎过狐早已走出老远。这时,萧亮一拳遥遥挥出:“你不想活了。”却是伏龟神拳中的第二式“青龟望阳”。
唐送缘使出全身功力,凝与左掌,只道与萧亮拼个两败皆伤。一掌拍出,与萧亮雄浑无比的拳相触,“啪”的一声,唐送缘被震飞三尺,在地上滚了几滚才稳住,胸中如沸水一般,眼中竟震出一串血珠来。萧亮却安然无事,泰然如故。伏身上前,要结果唐送缘性命。这时一人飞身扑来,伏在唐送缘的身上啼哭起来,哭得煞是伤心,如丧考妣,却是水寒烟。
萧亮见手下忽多了个女人,拳头只得硬生生收回。他虽浪迹街头,人却极讲道义,从不侵犯妇孺之辈,只是骂道:“你这贱妇,还不让开,要不我连你也一块打死。”
一旁的猎过狐忽道:“萧亮,饶了他的一命吧,我们快点出山。”说罢头也不回地走开。
萧亮吃惊地看着他道:“猎过狐,他三番两次要杀你,你却时时饶他,到底为什么?”李喃喃叹道:“萧亮,猎过狐叫你别杀他们,自然有他的道理的。”心道猎过狐竟还是不能忘记这心如毒蝎的臭裱子。
萧亮见猎过狐走远了,忙撇下水寒烟和唐送缘,起身去追猎过狐。
李喃喃也拉着梦玉露要走,忍不住又回头去看唐送缘,看他死了没有,却见水寒烟的泪眼下竟荡起无限春情,迷迷地痴望着他,而唐送缘却在她的手下痛苦呻吟。
李喃喃“呸”了一声,扭头疾走,否则他一定要呕!
四人沿小溪潺潺而下,不久寻着农夫问路,才知道这条路虽也出自龙虎湾,和猎过狐出逃的那条官道仅一座龟蛇山之隔,却不知相差了几百十里,除非倒走回龙虎湾,才可寻路去找到难得糊。
李喃喃不愿回去,道:“猎过狐,我带你上我家去玩。我家在京城,又大又好玩的。”
猎过狐思量回去再找难得糊怕也是找不着了,侧头征看萧亮。萧亮孩童心趣亦重,哪想再回偏僻荒凉的虎龙湾,也不吱声,点点头。
猎过狐于是也点点头。李喃喃心中高兴,忽听梦玉露旁喃喃自语:“那些奴才造反,却不知我父亲怎样了?”李喃喃忙挽梦玉露的柔肩道:“姐姐,你父亲是谁,现在哪儿?我们一起去帮你,就是天塌下来也一起撑上去。”
梦玉露苦笑道:“喃喃,难为你对我一片痴心,我们能够欢快相处,我就心满意足了。至于我家中的事,便是有你十万个李喃喃,也无济于事,我不会叫你去的。”李喃喃急道:“姐姐,我为什么不能去?我纵无安邦济世之才,我的猎过狐兄弟才思过人,还有萧亮朋友武功盖世,何况你自己也有一身惊天动地的本事。我们四人加在一起,还会有什么厉害仇家害得了你家父亲?”
萧亮一旁也劝道:“我萧亮别的本事没有,若叫我打架,千军万马中我也敢独上。只要他们打不死我。”
梦玉露幽幽叹道:“我父亲若得你们帮助,或许还有扭转乾坤之时,只是……”欲言又止,悠悠长叹一声,不再说话。
三人与她相处几日,从未见过梦玉露有过如此神情,心中皆想:“这神秘女孩到底是何许人?”
李喃喃心中亦萌生如此念头,却仅一掠而过,安慰道:“姐姐,你父亲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你若心中着急,我们且不去京城,先陪你回家看你父亲,反正我们三人都没事。”梦玉露点点头。她出身富贵,自幼让人侍候惯了,虽有一身绝世功夫,却从来未涉足江湖,一切事情都靠别人照料。开始有四个轿夫照顾备至,这会轿夫反目叛逃而去,心中正茫然无措时,李喃喃如此无微不至地关心,如何会违背李喃喃的意思。
第十一章 计中有计
四人走到官道,只见田野茫茫,极目所到之处尽是荒芜废败之景。田地上枯草焦黄,迎风劲舞,哪里有半点粮食庄稼看见。
路途上携幼扶老、衣衫褴褛之人比比皆是,偶见几头瘦骨嶙峋的老牛啃食草皮。放眼望去,凄凉一片,毫无半点繁盛兴旺之色!
李喃喃生长京城,不曾见过这般景象,道:“这里的人怎么这么懒,不去种田,反情愿去讨饭。”
萧亮一旁冷笑:“饱汉不知饿汉饥,你生在京城富家,每日锦衣玉食,焉知天下疾苦。如今皇帝无能,奸臣当道。贪官污吏,横征暴敛,鱼肉百姓,逼得民不聊生。强盗土匪蜂起,龙虎湾地处偏僻,天高皇帝远,盗贼土豪多聚于此。此处百姓纵然勤耕勤治,却让贪官刮了去,盗匪偷抢去,自己反倒不得半点粮食。你让这里的百姓如何去种田,又如何不去乞讨。天下至此,也是气数将尽。”
萧亮未觉梦玉露脸色惊讶,接着吟道:“满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梦玉露也反复念道:“满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可惜他们是不会懂的。”
李喃喃想去问他们是谁时,却见一骑自远处疾驰而来。
奔至四人处,忽马失前蹄,马上的人从马头栽下,重重跌倒在地,挣了半天仍未爬起。那匹马僵卧地上,口吐白沫,挣一挣,气尽力竭,哀哀死去。
李喃喃识得这马唤做“红火驹”,是大宛国进贡天朝的名种良驹,朝野上下绝不超过百匹。
这人能有如此良驹,自是大有来历,而且看样子,这匹马是经过长途奔驰,活活累死的。马上乘者定是有重要的事,要不就是让人追逼得紧,李喃喃心想。
猎过狐生性仁慈,见有人跌倒地上,上前扶起骑马者。
骑马者是一个绿袍老者,这时面如金纸,双目紧闭。伸手探鼻,只有一丝气息悠悠吐出。
猎过狐抬起老者的头,取下身边的水袋,喂给老者,但水倒不进他口中,反有一大半流进了他的脖子。猎过狐伸袖去替他揩,手却碰到一物,轻轻抽出,竟是一柄寒森的剑。剑出一半时,李喃喃忽失声叫道:“栖凤剑,这人莫非是蜀中快剑木栖凤!”
猎过狐拿剑的手再往上抽,竟是一柄断剑。
梦玉露听喃喃识得这人,伸出玉手,贴抵那人的后心大穴,一股至阴内力源源不断地输向那人。约摸半盏茶功夫,那人徐徐醒来,睁眼茫然,双目四处搜索,低低道:“这是哪儿,我怎么睡在这儿?”
猎过狐道:“前辈,你自马上跌下来,一直昏迷不醒,是这位梦姐姐把你救醒的。”
老者望着梦玉露,微点头,似是表示感激,待看见猎过狐手中的断剑时,目中竟炽光大起,人如鹰般从地上跃起,右手摸向腰间,抽出一个空的绿沙皮鞘疾刺。半空中剑鞘如风颤柳枝般,眨眼间已刺出七七四十九剑,不愧为蜀中快剑之称。
猎过狐乍见老者疾刺如风,惶恐不知何故,脚下却不由自主地踏出灵蛇幻步,避开四十九剑。饶是如此,左臂还是不慎让老者刺穿一片衣袖。若这柄空鞘换成是利剑在手,怕猎过狐这只手臂是让老者给废了。
猎过狐大骇,掷剑于地道:“前辈,我不是有意动你的东西,实是喂你喝水……”
老者低头见自己脖上湿了一片,又看猎过狐手中还拎着水袋,心知自己太过莽撞,错怪了好人,慌忙停手赔礼。突然间瞥见了地上的断剑,伸手拾起断剑,长叹一声:“我踏遍江湖,罕逢敌手,不想昨日让人折剑,今日四十九式破风剑竟不能伤一个后生晚辈!”说至此处,又悠悠长叹:“难得糊,后生都已如此可畏,我纵找着你,一样无济于事,反折了你的声名,我也不再去为难你了。”断剑横抹,竟想了却自己的性命。
他手才动,梦玉露玉带飘过,卷住他持剑的左手,萧亮亦欺身上前,抓住他持鞘的右手,大声叫道:“前辈,你找我师父干啥?你先告诉我,再死也不迟。”
若是平时往昔,蜀中快剑木栖凤听到这话不气死,怕也气疯了。只是这几日来遭受挫折太多,锐志豪气消磨,颓然问萧亮道:“你真是难得糊那老赌鬼的弟子?”
萧亮点头道:“他虽然做我师父几天,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话我还是懂的。”
木栖凤颔首道:“你如此义气,也难怪那老疯子会收你为徒。”
萧亮道:“前辈行色匆忙,似有要事在身,却不知是何事,是否涉及我师父?”木栖凤凝色道:“我如此匆忙,只是替人跑腿而已。”
李喃喃讶道:“替人跑腿?这天下还有谁能唤得动你替他办事?”
木栖凤正色道:“若威武逼胁,我便是一死,也绝不会替人做奴才,但若有忠贞义士托我,我却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猎过狐道:“你今天赶路,自是替你恩人故友办事,却不知要做何事?”
木栖凤叹口气道:“其实做什么倒不重要,只是关乎信义,罢了罢了,纵说与尔等听,也帮不了我。”
猎过狐道:“想是件极为难的事。不过还请木前辈细细说与我们听,或许我们可助你一臂之力。”
木栖凤赞许地看看猎过狐,缓缓道:“你已说中十之六七,既然你们想听,
我便说给你们听。不知你们可知长安随家庄园?”
李喃喃一旁道:“长安随家庄园乃是长安首富,独据一方,从不与外人交纳。江湖中传说随家本是隋炀帝后人,家中聚有无数财宝,富可敌国,而且随家庄园固若金汤,无数想打他家主意的盗匪都死于非命。江湖中还传说他家世世代代精研武学,只是世人从未知晓。随家数代人也从没有发生什么惊动江湖的大事。”
木栖凤道:“随家庄园是不鸣而已,一鸣惊人。数月前,随家庄园园门大开,张灯结彩,锣鼓掀天,江湖中人乍还不知何事,但接下来几天他们就知道了。原来随家第十三代随氐兄妹随风云随风飘,还有一个表妹叶飘云,三人出园挑战各地武林名宿,每战胜一处,必锣鼓庆之。上个月随风云在嵩山鹰愁涧与少林掌门了禅大师大战三天三夜,最后以一式风云变色震断了禅手中拂尘,于是江湖轰动。”
李喃喃动容道:“了禅大师修炼六七十余载,已修成金钢不坏之身,手中拂尘浮云三十六打更是精妙无比,曾打遍天下,罕逢敌手。二十年前,我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