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过狐i
白磊落一拍脑门,悔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又问张臣辉:“是不是有人接应他?”
张臣辉怕白磊落动怒,骇道:“我刚来,不知道详情,听孟大人留下的侍卫说,只看见李驸马翻墙而逃,孟大人已率人去追了,若无人接应,料那驸马爷是跑不了多远的。”
白磊落等不及他说完,问清李喃喃逃窜的方向,掠上墙头,果见墙那边有一条街,宽宽阔阔,老长老长的一条,白天是摆摊的集市,晚上便寂寂清清,只有几个小贩在一盏盏马灯下卖着吞云馄饨之类的小食。灯光闪烁下,隐隐见一大群人在跑动。
白磊落看清那些人正是自己的手下,心喜道:“幸亏还未走远。”
跳下墙,飞身追奔过去。他身法快捷,不一会,已超过落在最后面的待卫,问:“驸马呢?”那待卫道:“不远,就在前面了。”
白磊落心下甚宽,掠过众人,已清楚可见李喃喃的身影,只见他脚步虚浮,显是已跑得精疲力尽,再无平日的潇洒翩然,让人感到的只是几许狼狈,几许不堪。
其后紧跟着孟纠缠,离李喃喃不过几步之遥。
李喃喃心中叫苦不迭,后悔不该冒冒失翻墙而逃。
他只道白磊落这一走是天赐良机,只要翻过墙,随便找个隐秘处躲起来,又和上几次一样,让他们找不着。却不想人算不如天算,这次不幸得很,墙外竟是一条又宽又直的大街,躲都没处躲,只有尽快地跑出这条街才可能有个躲处。孟纠缠脚下又快,片刻功夫就追了上来。
李喃喃闭眼狂奔,心中好生后悔。早知如此,还不如乖乖地和白磊落去见公主好了,也免得让他们抓到又要奚落一番。又想自己还从未曾见过公主,只是猜想她一定是个古怪、任性、霸道的丑八怪,还偏偏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痴心妄想要自己做驸马的臭女人。逃了这么久,苦日子过尽了,苦滋味也尝够了,还不如去见公主算了,天下什么样的女人都见过了,可能还就是皇宫里的女人未见过,与其这样累死,还不如乖乖地回去做个老老实实的驸马爷。
李喃喃实在跑不动了,停下脚步,准备回头去等孟纠缠。这时,迎面跑来两人,为首一人华衣松散,一身肌肤洁白,正是荒原中才认识的猎过狐。后面一人龙眉凤目,威风凛凛,自是萧亮。两人一路来找李喃喃,萧亮带他抄小路刚到这条街上,见好多人在奔跑,猎过狐道:“莫非是李喃喃,过去看看。”
跑近一看,果然是李喃喃在狼狈不堪地逃命。猎过狐只道众人在追杀他,却不知李喃喃只是不愿做皇帝女儿的老公,他更不知李喃喃此时累得不愿再逃的心情。
两人跑过去,各自抓住李喃喃的一只手,拉着他飞跑起来。三人虽然正值血气方刚之年,可三人又怎逃得过一群身怀绝技的大内侍卫呢!
跑不几步,孟纠缠已追到了李喃喃身后,探手去抓李喃喃的衣服。
猎过狐见李喃喃危急,松开手,抓过一根人家用来挂东西的竹竿,向孟纠缠捅去,也不求能够得手,只盼能绊住孟纠缠一会,好让李喃喃逃远一点。
竹竿捅到孟纠缠面前,只见孟纠缠随手一搭竹竿,一抓一拧,那根竹竿啪的一声齐中碎裂。同时猎过狐也觉得一股大力从竹竿上传过来,两手不敢再握竹竿,忙缩手放开,饶是如此,孟纠缠掌上的余力仍把猎过狐震倒在地上。
孟纠缠脚下丝毫不曾耽搁,拔腿向前又追。
猎过狐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手中胡乱摸到了一样东西,睁眼细看,却是一个大罐子,里面飘来一股油涩味。猎过狐吸吸鼻孔,嗅出罐里面装的是点马灯的灯油。这种油在荒原上到处都是,烧起来火焰很大,只是烟味太浓,本地人都不甚看重它,只有很穷的人家才用它来点火取暖。这罐油一定是日间被人忘了带走或不愿带走,此刻却给猎过狐帮了个不小的忙。
只见猎过狐跃身而起,一手搂住油罐,一手把油泼向前面奔跑的孟纠缠,口里叫着:“前面的人小心了。”
孟纠缠不知小心什么,回身去看,只见猎过狐沿途泼油,又随手摘了一盏方便路人行走的马灯,向地上的火油掷去。那火油极易燃烧,一触着马灯里的火,立时燃烧起来。
孟纠缠心道:“这是何等霸道暗器?”心中惧怕,竟驻足不前。
猎过狐毫不迟疑,趁机把手中的瓦罐猛地砸向孟纠缠头上。
孟纠缠火光中陡见一样乌溜溜的东西砸过来,挥掌劈去,只听“咣当”一声,瓦罐在空中爆裂,一大罐的火油当空向孟纠缠劈头盖脑地浇下。
孟纠缠窜身要躲,哪来得及。那火油见火就着,刹那间,孟纠缠四周已是一片火海,身上的衣服也有几处被烧着。
火海中浓烟滚滚,一时间,竟把孟纠缠给围在里面。孟纠缠左冲右突,却不能冲出这熊熊的火圈。
浓烟迷雾中,一人跳进火里,伸手拉着孟纠缠冲出了火海。
孟纠缠呛出一大口烟气,好半天才睁得开眼,看清面前救出自己的人正是后面追来的白磊落,也是呛得两眼红红,却顾不上擦试,只是急问:“人呢?”
孟纠缠低头道:“我不知道。”
白磊落气得暴跳如雷:“废物,饭桶!”放目看去,哪里还有半点李喃喃的人影,除了几个卖云吞的小贩正好奇地望着这边。
白磊落没好气地吼叫:“看,有什么好看的!”
后面的侍卫们也陆陆续续追了上来,白磊落咬牙道:“给我搜!我就不相信姓李的能逃出龙虎湾。”
这时,头上有一声清脆如凤鸣的鸟鸣声响起,白磊落抬头看去,见一只白玉般的红嘴鹦鹉正在他头上盘旋飞翔,似落不落,又不飞远。
白磊落好奇道:“你是找我?”
说着,招手示意鸟儿落下。那鸟儿似通人意,果真飞下,且口吐人语:“找白磊落,找白磊落。”
白磊落更奇,摊平右手道:“我就是白磊落。”
那鹦鹉也不知是听懂了白磊落的话,还是认得白磊落,真的停在他手上。白磊落大是惊诧,细看那鹦鹉,见它左脚上绑着一个小竹管。
白磊落揭开竹管盖,里面露出一卷小小的纸条,抽出细看。白磊落面上忽显喜欣之色,最后竟吁了口长气,挥手示意鸟儿去。
那鹦鹉却并不飞起,只在他手中不停鸣唤。白磊落又道:“你怎么还不回去,你主人会惦念你的。”
那鹦鹉仍不飞去,白磊落百思不解,最后才恍然悟出是在讨他的赏赐。
白磊落忙吩咐手下取来一捧红果籽,摊在手心。那鹦鹉啄毕,振翅飞去。白磊落叹道:“宰相的差役也顶七品官,连这小小畜生都知道行贿受贿,唉!”
孟纠缠凑头来问:“这是什么鸟?”
白磊落笑道:“这只鹦鹉恐怕是天下最珍贵,也最受宠的鸟了。我们回去吧。”
孟纠缠愣道:“那驸马爷呢?”
白磊落道:“你怕他还能逃得出龙虎湾,你放心,我自有安排。这次李喃喃一定会随我乖乖地去见公主!”
第六章 缘遇佳人
李喃喃、猎过狐和萧亮三人已乘机跑出大街,随萧亮逃到一幢大屋前。
萧亮并不进屋,却带两人走到一口井前,猎过狐诧道:“我们要藏在井里?”
萧亮笑笑:“你随我下来便知道了。”
三人从井上爬下,原来井壁上钉了许多扶手。爬到半腰,扶手没有了,却在井壁上横出一条小隧道。三人猫腰进去。走不几步,前面的萧亮停下道:“到了,这就是我的家。”
说着掏出火石,打着,点燃了一盏小灯,李喃喃放眼望去,这是一间小小的房子,四周都是由方整的花岗岩砌成。墙角处放了一张床,床上铺满了厚厚的稻草。
再看萧亮,早已躺在稻草上了。猎过狐笑问:“你怎么住在这儿?”
萧亮眼角露出一丝悲伤之意:“我本来是住在上面那幢大屋里的。只是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母亲因为没钱养活我,便把它卖了,只留下这口井和那只笛子。”
猎过狐见萧亮难过,不忍再问,只道:“这井下比井上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萧亮眼中又浮出自豪之意:“那是当然,整个龙虎湾怕也只有这么一口井。”
李喃喃忽笑道:“这种井的确不多,不过在京城里却有许多。这是许多大户人家战乱时用来避难的一种建筑。我家里也有,而且比这口井要大上几倍。”
萧亮微微不悦:“我当然知道,还用你说。”
李喃喃又道:“不过你家能有这种井,说明你家里也曾辉煌一时。”
萧亮笑道:“听我娘说过,我父亲就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只可惜我没见过。娘又去得早,没告诉我太多爹的事情。”说到这,脸色又黯淡下来。猎过狐没想到萧亮竟也和自己一样是个孤儿,一时也找不出很好的话来劝他。
李喃喃掏出一张银票,对萧亮说:“刚才真谢谢你,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萧亮面色顿沉,怒道:“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会稀罕你的几个臭钱。告诉你,要不是看在猎过狐的份上,我话都懒得和你说,告辞了。”说着转身要走。
猎过狐忙拦住他:“萧兄,不要莽撞行事,我们三个人现在应同舟共济。外面的人一定在抓我们,你千万别贸然出去。”说着凝神倾听,伸指比划:“嘘,不要出声,你们听听上面。”
萧亮倾耳细听,上面果然传来脚步声,而且至少来了三人。
萧亮只好凝声闭气,不敢再出声。
过了好一会,只听脚步声踱了几圈,又陆陆续续有几人拢来。其中有人道:“白大人也是,这鬼地方也要我们来搜,夜猫子都没有一个。走吧,快到别处去找,别让他们抢了头功。”接着是脚步远去的声音,渐渐消失。
猎过狐长吁一口气:“好险,萧兄,要是刚才我们稍有不慎,定又让他们抓去了。”
萧亮道:“好,我不上去就是了。我先睡一觉再说,一宵未睡了。”说着仰身倒在床上,闭上眼睛,侧头睡去。
小室里静悄悄的。猎过狐和李喃喃紧靠在一起,煞是不舒服。
萧亮忽然开口:“猎老弟,这床大得很,你何苦挤得那么难过,也上床来睡一会吧。”
猎过狐看看李喃喃,苦笑道:“喃喃不愿去睡,我也在这陪他。”
萧亮笑着摇摇头,不再劝说,自己睡去。
猎过狐却是睡不着。看看身边的李喃喃,这天下第一美少年,连皇家的龙床都不愿睡的人,却蜷缩在这斗室里,也不知该说他是聪明还是愚蠢,是有志气还是在耍小脾气。
世上的事本就很难说的。说别人很容易,但一落在自己头上,怕谁也不能保证自己的所作所为就一定是明智之举。
李喃喃抬起头,笑着说:“猎过狐,刚才若非是你,我一定让白磊落捉去了。不过也就一定不会受如此之苦了。”
猎过狐却没听见,因为他正在惦念着水寒烟,担心她的安危。
水寒烟也跑了。她打扮得虽富贵高雅,白磊落一眼就看出她是何许人也,也没叫人看着她。是故,她大大方方、摇摇摆摆地走回家去。一路上,心中还依依不舍地恋着那未吃完的酒宴以及那年少多金的李喃喃。她很遗憾自己没有福气和李喃喃沾个露水缘份。否则,她这一生便要过上好日子了。
水寒烟叹了口气,她很清楚自己的身份。她是一个妓女,虽然长得美丽诱人,也聪明机智,很小时就会凭着她的容貌去获取她所需要的一切。如今,她已成熟,熟得如树上的苹果,红得诱人,却已有落下的危机了。
当某一天她镜中照出头上第一根白发时,水寒烟便告诫自己:一定要尽快抓牢一个有钱的男人,否则,这一辈子便要终老在龙虎湾这又小又脏的屋子里了。
水寒烟叹息着走回屋子,推开房门,也不点灯,也不拴门,和衣往床上倒去,却落在一个人身上,一柄利刃顶在自己的腰上,接着有人说话:“不要动。”
水寒烟花容失色,骇道:“你是谁?怎么到我房里来了?”
水寒烟腰下一松,床上那人收起了利刃,笑道:“我是唐送缘,你不是叫我再来的吗?”
水寒烟听清是唐送缘,立时骇意尽去,娇笑声起,人往唐送缘身上贴去:“你现在才来,还用刀吓我,你真坏,也不知人家想你想得多苦。”
嘴说着,手也不歇,整个人已靠上唐送缘的身体,让唐送缘动都不能动。
原来唐送缘前几天经过龙虎湾时,心中失意,便到水寒烟处解闷。水寒烟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