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尔斯兰战记
看来像是放弃了无谓的攻击。鲁西达尼亚军为了追杀敌人也尾随而去。
这一切都是帕尔斯军的计略。伊斯方的任务就是突入敌阵,在经过短暂的作战之后就立刻撤走。如果情绪激动的鲁西达尼亚军尾随而至的话,阵形势必会崩散。伊斯方这时候再巧妙地调节逃跑的速度,把鲁西达尼亚军引入圈套中。鲁西达尼亚军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忘了守自己的阵营,盲目地追杀帕尔斯军。
策划这个作战方案的是以身为王太子亚尔斯兰的军师而广为人知的那尔撒斯,当然他并不在场。控制整个实行体制的是万骑长奇斯瓦特。
由于王弟吉斯卡尔和魔道士的关系,伊斯方差一点就丧失了全军的战机。可是,他终究是勉勉强强地赶上了时机。黑暗的疾驰的伊斯方左右沸腾着,等着鲁西达尼亚军突进的帕尔斯军立刻就出现在敌人面前。数千枝弓箭的飞鸣声夹杂着马蹄响,火炬被点上了火,缩小了黑夜的领域。鲁西达尼亚军的攻势立刻遭到阻挠,约百骑的骑兵在帕尔斯军的反击之下倒了下来。在微微的混乱当中,蒙菲拉特将军的命令好不容易才追了上来,命令鲁西达尼亚军不要追击。
猫头鹰栖息在耸立于战场中的大松树上。它无视于人们愚昧的争斗,悠闲地休息着,然而,突然之间,猫头鹰拍着翅膀发出小小的叫声。一个魔道士在旁边的树枝上动了动身子。
“普蓝德,这个无能的家伙!”
魔道士发出愤怒和失望的声音,粗重地叹了叹气。他有一张年轻的脸,仿佛沉浸于月光下的雪花膏般着青白色的光芒,他就是古尔干。他奉了被他们称为尊师的指导者之命,和普蓝德一起前来引诱鲁西达尼亚宾王弟吉斯卡尔,所以才从王都的地底下现身。结果,由于抢功心切的普蓝德一意孤行,使得整个任务都失败了。
“没有脸见尊师了。不过,我也不能隐瞒事情。看来只有在被骂之后,再接受新的指示好将功折罪了。”
古尔干毫无感觉地看着在他眼前展开、令人鼻酸的流血景象,随即翻飞着他那暗灰色的长袍。就在下一瞬,他的身影化成黑暗的一部分消失了。这个景象令猫头鹰为之一惊。
这一场发生在帕尔斯军和鲁西达尼亚军之间,从八月五日深夜持续到八月六日天亮的战斗虽然激烈,但是为时并不长。吉斯卡尔和蒙菲拉特在付出极大的辛劳之下,终能避免受到致命的损伤。被敌方侵入本阵固然是一件极不名誉的事,不过,在形式上,鲁西达尼亚军算是击退帕尔斯军了。
当六日清晨降临的时候,大地上已经倒卧了超过四千名战死者的尸体,尸臭味持续地变浓。在遗弃在战场上的死者当中,帕尔斯军占了六百名,其他的都属于鲁西达尼亚军。任谁都看得出这场夜战自始至终都是由帕尔斯军在主导着。在正式的大会战之前,帕尔斯军以这个“吉兆”振奋人心,而鲁西达尼亚军则不得不承受着不安和不快。
身为总帅的王弟吉斯卡尔和蒙菲拉特将军共进早餐,他一边喝着帕尔斯的葡萄酒、将面包塞进口中,一边对蒙菲拉特说道:
“必须让士兵们进行死战,要让他们抱着一死的决心参战才行。”
“士兵们当然都要决一死战。为了鲁西达尼亚国和依亚尔达波特神,现在没有人会吝惜自己的生命。”
吉斯卡尔听了将军蒙菲拉特的话之后点了点头,那只是形式上的表示而已。吉斯卡尔已经不再信任士兵们的战意了。对帕尔斯军而言,昨夜的交手只不过是一场前哨战罢了,但是,对鲁西达尼亚军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对他们最重要的部分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重击。那就是身为全军总帅的吉斯卡尔的心理。
“筹组督战部队!”
吉斯卡尔做出了决策。蒙菲拉特似乎有点不知所措地回视着王弟的脸。吉斯卡尔的脸上有着既不是疲劳也不是焦躁的不快表情。蒙菲拉特虽然有些犹疑,但是,他还是提出了疑问。
“您所谓的督战部队是什么意思?”
“如果士兵们心生胆怯想逃离战场的话,就命令督战部队将之斩杀。如果不想被自己的同袍杀死的话,士兵们只有拼出性命和敌人交战了。”
“王、王弟殿下……!”
蒙菲拉特闻言说不出话来。吉斯卡尔决定实行的事情无异是要藉着恐惧来控制全军,这种事情和严订军律禁止虐杀、掠夺是大不相同的。吉斯卡尔再不信任士兵们的勇气和忠诚了。凝视着蒙菲拉特苍白的脸,吉斯卡尔微微地笑着说道:
“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就这么说吧,我要的不是你的意见,而是你的服从。明白了吗,蒙菲拉特?”
“殿下……”
“立刻编成督战部队!人数大概要五千人。至于指挥者的人选,我心中已经有谱,所以你只要专心去编组就行了。”
“遵命。”
蒙菲拉特行了一个礼,黯然地接受王弟的命令。他的心中不禁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我们的军队不就像传说中出现于大海的大章鱼吗?为了生存不得不吃掉自己的脚……
(三)
夜晚的热气看来就像和早晨的光芒争露头角,在半空中流着血一般。造成人们这种不吉印象的朝霞在帕尔斯军的背后展开了鲜红色的天幕。
帕尔斯的十万大军整然有序地被统率着,这固然是尊称为双刀将军的万骑长奇斯瓦特的力量所致,然而,国王安德拉寇拉斯那足以压倒众人的迫力也是一个主因。他虽然流放了自己的儿子王太子亚尔斯兰,将军队据为已有,但是,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人敢当面批评他的行为。就像记述于“凯·霍斯滞武勋诗抄”中的文字一样,“地上只有一个国王”。
安德拉寇拉斯站在阵前,遥望着敌阵。双刀将军奇斯瓦特退于半匹马长的距离之后,随侍在旁。国王的甲胄发出了响声,安德拉寇拉斯回过头看着奇斯瓦特。
“想想那尔撒斯的想法吧!他一定希望我和鲁西达尼亚军相互残杀,最好是两败俱伤。如果真是这么就糟了。可是,哼哼哼,这世界也不是照着那个毛头小子的想法在动作的。”
安德拉寇拉斯王的冷笑不但足以斩杀对方,甚至可以将对方碎尸万断,奇斯瓦特微微地颤动着身子。
“依臣之见,那尔撒斯大人以其忠诚之心追随王太子殿下。对王太子忠诚不就等于对国王陛下忠诚吗?”
“忠诚?”
安德拉寇拉斯干笑了几声。听在奇斯瓦特耳里,他感觉到一股不吉的预感。
“以前我也深信那个在亚特罗帕提尼会战中背叛的我卡兰对我是忠贞不二的。”
“陛下……”
“哼哼,对谁忠贞哪?在我看来,这些所谓的忠臣都想靠上来将帕尔斯毁灭,真是可笑啊!”
奇斯瓦特无言以对,只得把视线从国王的侧脸移向敌阵的方向。
这个时候,帕尔斯军中还有另外一个万骑长。那就是有着“吹牛大王”异名的独眼伟丈夫克巴多。以一万名骑兵为主力,帕尔斯军的右翼部队都在他的指挥之下。因为帕尔斯军是背着朝霞向西前进,所以,指挥右翼的克巴多部队在整个战场中就等于位在东北部的方位。而鲁西达尼亚军的左翼则隔了半法尔桑(约二点五公里)的距离,在宽广的原野西方布阵。在朝霞的映照下,鲁西达尼亚军的甲胄和盾牌仿佛浴在血火中般闪着光荒。远望着敌方阵势的克巴多的独眼中没有丝毫的恐惧和不安。
“哪,这到底是开始的结束呢?还是结束的开始呢?”
独眼的伟丈夫对着每一瞬间都在加强热气的晨风喃喃自语。
“依亚尔达波特教的神明只有一个。相对的,帕尔斯却有许多神。光是数量,我军就胜过对方了。”
随侍在一旁的千骑长巴鲁姆似乎有什么话想说。他觉得克巴多这样的言词似乎对神明是一种不敬。注意到巴鲁姆的表情,克巴多笑了笑。
“不要担心,巴鲁姆。这里不是亚特罗帕提尼,我们的国王都不会再重蹈覆辙的。”
他的声音大而充满了生气,然而,内容却也极为辛辣。克巴多讽刺的是在亚特罗帕提尼会战当中,抛下死斗的将兵们不管,独自逃离战场的国王的行为。在死斗当中接到“国王逃亡!”消息的克巴多早就放弃主君了。
说起来,这一天在场而曾经经历过亚特罗帕提尼会战的帕尔斯人就只有安德拉寇拉斯和克巴多而已。克巴多亲眼看到了原应该是无敌的帕尔斯骑兵惨遭溃灭的景象。而这一次会发生什么事,这是谁都无法预知的事。话虽是这么说,不过这个男人却压根也没有想过自己可能会葬身此地。
角笛声响起。从国王的本阵传出的角笛声化做一波波的浪潮扩散到各处,随即被一阵规则的马蹄声给淹没了。
鲁西达尼亚军仿佛呼应的帕尔斯军的前进似地也开始往前推进,人和马匹朝着浴血般的朝霞迈步前进。
“气象和亚特罗帕提尼时完全不一样啊。”
蒙菲拉特将军说道。吉斯卡尔沉默地点了点头。他也不得不想起亚特罗帕提尼会战时的情景。而现在,“沙哈鲁德平原会战”究竟哪一边会得利呢?
帕尔斯方面参加这场战役的兵力约有十万名,而鲁西达尼亚军则约有二十一万名之多。在离开叶克巴达那时,鲁西达尼亚军的总从数为二十五万,然而,在七月底,他们失去了包括波德旺将军在内的二万五千名军队,除此之外还有逃亡和脱队的人,所以,兵力比原有的还少。
尽管如此,鲁西达尼亚军还是有帕尔斯军的两倍之多,如果从正面交锋,应该不会输的。只是,身为鲁西达尼亚军总帅的吉斯卡尔本身却没有获胜的把握。所以,他只得让督战部队这种“黑暗的智慧”发挥力量。
担任督战部队指挥官的人是一位叫耶鲁曼哥的骑士。他就是昨天晚上吉斯卡尔被冲入本阵的帕尔斯人袭击时前往搭救的两个骑士之一。他的同伴被帕尔斯人杀了,而残活下来的他受到王弟殿下的褒赏,获得意想不到的荣誉。在接到王弟殿下的任命时,耶鲁曼哥满感感激,决定忠实地执行命令。这个任务其实就是杀死想要临阵脱逃的同袍,可是耶鲁曼哥并没有注意到这项任务的可怕性。
两军的距离已经接近到弓箭可近之远了。首先便是一场弓箭战。
箭就像数亿只蝗虫一起在半空中飞舞一样。两军的箭形成了狂风在天空下飞窜,然后又像骤雨降落到地面。那是一场带来无尽死亡和痛苦的银色血雨。两军都举起了盾牌挡箭,然而,一旦箭落在盾和盾之间的空隙时,就立刻涌起一阵悲鸣和呻吟声。
在箭雨持续落下当中,双方的距离也跟着缩小了。而在被箭雨掩埋的天空开放之后,双方的战士都撤下盾牌,凝视着前方。他们已经接近到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对方的脸了。
安德拉寇拉斯王站在帕尔斯军的前头,高高地举起他的右手,然后用力地挥下。而吉斯卡尔也在鲁西达尼亚军的阵中做出同样的动作。就在这一瞬间,“沙哈鲁德平原会战”就转而成了肉搏战。
帕尔斯十万名的部队当中,以最快的速度袭向敌人的就是克巴多所率领的右翼部队。克巴多把拔出的剑指向清晨的天空,站在全军的前头,而拿着长枪的部下们则跟在他身后。四万个马蹄摇撼着地轴,冲向敌阵。
克巴多无意为国王而战,但是,他却希望把鲁西达尼亚人从帕尔斯的大地上赶出去。而驱驰着悍马,挥舞大剑在战场上奔驰更是他的最爱。独眼的伟丈夫自然而然地策着马一跃就跳进了敌人的阵势当中。
杀戮开始了。
克巴多挥下他那厚重的大剑,只觉一阵强烈的回应。鲁西达尼亚骑士的甲胄破裂了,眼球的鼻血从牺牲者的脸上飞溅而出。在死者倒向地上之前,克巴多的大剑以更快的速度朝反方向划出光的轨迹,握着枪的手腕高高的飞向半空中。尖锐而沉重的斩击划破了空气,而飞溅的人血更增加了大气的热度。落马的骑士被敌我双方的马蹄践踏而过,顿时化成满是鲜血的肉块。克巴多高大的身躯笼罩在血烟当中,大剑的每一闪都使得敌军的军马成了无主之骑。
独眼的伟丈夫不仅斩裂了鲁西达尼亚人的躯体,也粉碎了他们的勇气和敌忾心。依亚尔达波特神的信徒们被恐惧和败北感所吞噬,脚底发软。看来,神的加护对这个独眼的邪教徒似乎起不了什么作用。克巴多和他的部下们压倒了鲁西达尼亚军,鲁西达尼亚军的战线看来就要从左翼开始崩散了。
吉斯卡尔还保持沉着。他正确地判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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