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尔斯兰战记
。甚至吐出来的气息都是白的。
“这座山的气象和天候变得还真快哪!简直就像个欺骗善良男人的坏女人。”
奇夫发表了属于他个人风格的感想。以前,他是单枪匹马踏入魔山的勇者奇夫,而这一次,他的身后有那么多的帕尔斯勇者守着,这使得他觉得更有恃无恐。当然,这种话他是不会说出口的。
女神官夹在耶拉姆和艾丝特尔中间策马前进,紧蹙着形状极佳的眉毛喃喃说道:
“精灵们逃走了,从刚刚就没了声息。”
当法兰吉丝仰望阴暗的天空时,水滴就滴在她那如白绢般的脸颊上。才说完“是雨吗”,数万根的雨线就仿佛连接着阴暗的天空和阴暗的地面一般哗然而下。这是亚尔斯兰一行人自从离开港都基兰之后第一次碰上的一场雨。不能说是甘霖。雨立刻形成了强烈的雨势,拍打着他们。
雷鸣声四处回响,世界被封在一个无色彩的空间中。甲胄在远雷和近雨的交织敲击下闪着银色的光。
“到这边来!”
奇夫大叫,把一行人带到岩壁下的凹洞中,里面宽度足以容纳九个人、九匹马和一只鸟。
雨势越发强大了,他们当天只有放弃再继续前进的念头。
天亮后,一行人继续在微微减缓了的雨中骑行。他们曾遇到断崖崩落,险些被活埋;也曾差一点连人带马从断崖上滚落,遇不到一次的危险;两天之后,他们终于到达了凯·霍斯洛的神域。他们在此处下了马,把马停在淋不到雨的岩石下,一行人徒步前进。每前进一步,风和雨都越发地强烈。泥水从因地震而裂出了的地缝中喷射而出。
“那就是英雄王的坟墓……!”
这个叫声也仿佛溶进了风雨当中。亚尔佛莉德等人千辛万苦地移动脚步,却也进不到一加斯(约一公尺),反面还被风雨逼退了。遇上上坡路段,简直就像在攀爬瀑布一样,连膝盖都淹没在泥水里。当亚尔佛莉德脚下一滑,差一点被水冲走的时候,耶拉姆抓住她的手。亚尔佛莉德笑开了她那满是雨水和泥水的脸道谢。
“耶拉姆,你真是个好孩子。我和那尔撒斯结婚的时候,一定会安排你坐在仅次于王太子殿下的好位置的!”
耶拉姆闻言突然松了手,轴德族的少女被强风一吹,差一点就被吹到半空去了。达龙伸出了手,抓住了亚尔佛莉德的衣领。
达龙的豪勇和那尔撒斯的智略在这种风雨之下完全没有用武之地。他们只有一味地忍耐,继续往前进。连奇夫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再说那些轻薄的话了。法兰吉丝黑绢般的头发吸收了雨水,就像穿了甲胄一般重。
好不容易他们才到达平坦的场所,一行人好一阵子都站不起来。在确认了他们正位于神域的中心附近时,奇夫终于又打开了他的话匣子。
“啊呀呀!不管怎么死,我们是绝不会渴死的。”
“以你的情况来看,在口水中溺死的可能性会比较高吧?”
法兰吉丝带着嘲讽的语气回答,用手梳顺她那沉重的头发。而出声安慰亚尔佛莉德和艾丝特尔的亚尔斯兰顺势站了起来。那尔撒斯和达龙也相继想跟着站起来,于是,王太子举起了手制止了他们。
“剑只不过是一种道具。其所象征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我一个人去就够了,你们在这里等着。”
“殿下……”
“没关系的。拜你们所赐,我已经来到这里了。我会回来的。”
亚尔斯兰的笑容在雨水的冲刷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毫不犹豫地大步走了出去。那尔撒斯伙同其他众人待在岩荫下。可是,达龙就站在风雨中任凭吹打,一动也不动。
“达龙。”
“我没有事。殿下现在也正被雨水拍打着啊!”
“达龙啊!这件事谁也帮不上忙的。殿下必须靠他自己的力量拿到宝剑才行,那才是帕尔斯王者的证据。”
“我知道。就因为我知道……”
达龙低吟着,透过雨幕,一意地守候着王太子。
“鲁克那巴德!宝剑鲁克那巴德……!”
在晦暗的天地之间,亚尔斯兰奋力地嘶吼着。他的身影在雷光的映照下,看来就像一座少年神的雕像。亚尔斯兰在如瀑布般的大雨中呼叫着那看不见的东西。
“如果你的身上真的附有英雄王凯·霍斯洛的灵魂,如果我想要做的事没有拂逆英雄王的心的话,就到我的手上来吧!”
他所得到的答覆是更为强烈的风雨。亚尔斯兰摇晃了半步,但是并没有倒下来,他再度向着天际呼叫。他把自己在今天以前以一个王太子的身份所做的事做了说明,讯问英雄王的魂自己是不是值得嘉许?他不需要以不输给风雨的力量来喊叫,因为他并不是对着常人讲话。
“我并没有王家的血统,我只是一个无名骑士的儿子。如果我坐上宝座,或许是一种篡夺的行为。可是,不管形式上怎么样,如何推行政事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您也认同这种说法,就请把您的力量借给我吧!”
这是亚尔斯兰第一次这样堂堂地宣言要把宝座拿到手。
“如果英雄王的灵魂不希望让他的子孙以外的人坐上宝座的话,就用雷霆把我打倒吧!我不会有任何怨恨的。一切就照您的意思!”
风卷了起来。雨滴形成了数亿把银锁包住亚尔斯兰的身体,令他觉得呼吸十分困难。尽管如此,他还是屹立在风雨当中,拼命地睁大自己的眼睛。他发现到自己脚底下大地的裂缝中充满了白光色的光芒。
“王太子殿下是不是有危险了?”
耶拉姆因担心很稀奇地向那尔撒斯发问:
“那尔撒斯大人,大致上说来,要成为一个国王是需要民众的支持吧?像这样,把事情交给一种超越人类智慧的力量去决定不是很奇怪吗?”
那尔撒斯并没有生气。
“是啊,话是这样说没错,耶拉姆。但是,要对民众表现出大义,有时候是需要某些仪式的。”
如果说英雄王凯·霍斯洛守护亚尔斯兰的话,民众一定会热烈地支持亚尔斯兰吧?要持续这样的支持就必须广施善政,结果,这个王者就必须做个好国王。所以打一开始借助英雄王凯·霍斯洛的灵力也就无所谓了。最不好的情况就是滥用英雄王的权威,一点也不为民众着想。很遗憾的是,帕尔斯历代的国王中有一半以上都是这样的人。而亚尔斯兰并不是这种人。如果连这件事都不懂,那么,凯·霍斯洛的灵魂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了。
突然大地整个摇撼起来。先是左右、接着是上下。激烈地晃动起来。连达龙也没有办法站立起来,他跪下了一只膝盖。亚尔佛莉德原想抱紧那尔撒斯,没想到却弄错而抱住了法兰吉丝,女神官发出了低沉的叫声。
“那是什么……?”
女神官看见半空中有一个像是巨大影像的东西。其他的人也看见了。那个东西看来像是巨大的人形,也像是纠缠着的大蛇影像。这个影像在阴暗的空中翻滚了一阵子,然后随着一道雷光突然地消失了。
那到底是什么影子啊?即使在事后,这一行人也不想就这一点做任何说明。不过,再怎么说,那都是以后的事,最重要的是当时的情形。
现在,地缝中充满了白金色的光芒,而且在一瞬间,光芒加强了它的亮度,甚至让人无法直视。雨势反而趋缓了。亚尔斯兰虽然因为强烈的光芒而眯起眼睛,可是,他并没有完全闭上双眼。他感受到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而伸出了手。两手上增加了沉沉的重量,亚尔斯兰知道自己的两手抓着白金色的光芒。
雨不再拍打着亚尔斯兰的身体了。不知道是经过多久的时间,当他回过神的时候,但见他的部下们都跪在他在四周,也不怕地上的污泥会弄脏他们的衣服。
“我们的国王啊……”
达龙的声音因感动而战栗着。原本他就不觉得以前的战役有多辛苦,但现在,他却觉得一切的劳力都得到了回报。王太子的手上有着那把闪着光芒而长大的宝剑,对帕尔斯人而言,无庸置疑的,那就是“由太阳的碎片煅造而成”的宝剑鲁克那巴德。
那尔撒斯将两手伸向亚尔斯兰,收藏宝剑鲁克那巴德的剑鞘就在他手上。他从亚尔斯兰手中接过宝剑鲁克那巴德,静静地收入剑鞘之后,再度递给了王子。隔着剑鞘握着宝剑的亚尔斯兰仿佛才从梦中清醒似地环视着部下们。
“我身上并没有王家的血统。如果就血统而言,我根本没有当国王的权利。可是,我想,就算我不能将正义广施于大地上,至少也能推行一些比较好的政事。你们愿意帮助我吗?”
“就算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惜。”达龙说道。
“原尽我不才之力。”那尔撒斯说。
“愿以我之力为殿下效劳。”奇夫说。
“愿以密斯拉神之名宣誓效忠。”法兰吉丝说。
“请让我跟随您。”这是耶拉姆的肺腑之言。
“我愿和那尔撒斯等人一起行动。”亚尔佛莉德说。
“衷心追随殿下。”加斯旺德也宣誓效忠。
艾丝特尔沉默不说话,因为她不是亚尔斯兰的臣下。她只是沉默着,把视线投注在王子的身上。
(三)
亚尔斯兰从前往迪马邦特山到回到王都叶克巴达那,来回要十天的时间。而在这十天当中,叶克巴达那的情势又是怎样的变化呢?
很令人惊讶的是,竟然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席尔梅斯、安德拉寇拉斯和魔道士之间奇怪的三面对立因为查迪的忠勤而中途被打断了。当查迪等人闯入的时候,谒见室里只有手上拿着剑站在原地不动的席尔梅斯。
姑且不谈那个消失在空气中的魔道士,从地下水路逃出的安德拉寇拉斯应该还追得上的。然而,这个时候,席尔梅斯想到的是一种不像是有意称霸的王者该有的消极想法。原先他怕安德拉寇拉斯透露出事实,所以让查迪等人先行退下。于是,再度逃到城外的安德拉寇拉斯以国王的名义下令各地诸侯出兵,继续围攻王都。
反观席尔梅斯这方面。
八月二十五日,席尔梅斯在王宫中举行了第十八代国王的加冕仪式。本来,第十八代国王是安德拉寇拉斯,只是,席尔梅斯不愿承认安德拉寇拉斯是正式的国王。他的主张是第十七代国王欧斯洛耶斯五世的后继者只有席尔梅斯一人。
如果安德拉寇拉斯的告白属实,那么,席尔梅斯就不是欧斯洛耶斯王的儿子。因此,他只有站在把自己当成欧斯洛耶斯之嫡子的立场了。如果他变成了哥达尔塞斯大王的庶子,成了安德拉寇拉斯的弟弟的话,他的王位继承顺位就比安德拉寇拉斯还低了。这么一来,他就不能说安德拉寇拉斯是一个篡位者,他就不能从安德拉寇拉斯手中把王位“夺回来”了。现在他只有置安德拉寇拉斯的告白于不顾,继续进行他的野心大业。
虽然说是加冕典礼,但是,历代国王所戴的黄金宝冠已经被鲁西达尼亚的王弟吉斯卡尔带走。他只能将从城内收集到的金币熔化所制成一顶应急的小王冠,然后戴在他那满是不平的头上。除此之外,参加这个隆重仪式的当然只有席尔梅斯的部下们了。而这些人中,或许也只有查迪一个人是打从心底感到欢喜的吧?他到现在还深信席尔梅斯是欧斯洛耶斯五世的遗孤。席尔梅斯并没有将安德拉寇拉斯说的话转告给查迪知道。在这之前,席尔梅斯是以一个追求正义的复仇者之身份堂堂正正地活着。从别人的眼光看来,他虽然是有些偏执,然而,席尔梅斯本身并不觉得有什么可耻的。而现在,席尔梅斯却将事实瞒着他忠实的心腹。
由于这个缘故,席尔梅斯做出了一个没什么意义的行为。在仪式的半途,席尔梅斯把一个男人从病床上拖了起来。
“我要把这个男人,这个从鲁西达尼亚来、厚颜无耻的小丑献给神明们。”
席尔梅斯的声音既冷酷又残忍。听到这段宣言,伊诺肯迪斯七世不断地颤动着,他那松驰的脸颊上完全没了血色。
原本显得肥满的国王有砂糖水代酒的习惯,这更加重了心脏的负担。自从被伊莉娜公主刺中了下腹部之后,他就一直卧病在床,没有动到身体,对心脏也是另一种负担。鲁西达尼亚的医师和帕尔斯的医师也都只是应付性地为他治疗。于是,不幸而孤独的伊诺肯迪斯七世俨然是半个死人似地活着,而这一天,他就要当一个完全的死人了。
伊诺肯迪斯被带到了一个叫“北之塔”的地方。由于某个事件,这个塔日后被改称为“塔亚米奈里”。
“杀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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