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尔斯兰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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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斯卡尔会这么想当然不是为了哥哥好。他是在等待哥哥对波坦的憎恶感凌驾信仰心的那一天的到来。
一个王宫中的广大中庭铺着装饰用的瓷砖,到处都有狮子喷泉、橘树和白花岗岩建的亭谢。
这里虽然曾经被帕尔斯的贵族和宫廷奴隶们的血所污染,但是,血迹已经被抹净。即使无法恢复到昔日的华丽光彩,但是也没有肮脏的感觉了。
这是鲁西达尼亚国王伊诺肯迪斯七世瞒着大主教私颁命令的结果,因为在面对这个中庭的一个区域里软禁着一个妇人。
形式上虽说是软禁,事实上这个妇人际有连鲁西达尼亚的名门女人们也可望不可及的豪奢生活,这个异教徒妇人就是帕尔斯王妃泰巴美奈。
伊诺肯迪斯七世每天一定造访这个面对中庭的区域一次,主要是为了求见泰巴美奈。
泰巴美奈总是蒙着黑纱不发一语,原应为一个高高在上的征服者的鲁西达尼亚国王,每次也只是问些“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之类言不及意的话,然后为了不被波坦发现又匆匆地离开。然而,在进入十二月的某一天,伊诺肯迪斯七世却像等着对方赞赏地挺着胸膛高兴地说道。
“过了年,我就不是国王,而该称为皇帝了。”
合并旧鲁西达尼亚、马尔亚姆、帕尔斯三国建立起新鲁西达尼亚帝国的皇帝伊诺肯迪斯,他就再也不是单单一个国家的国王“七世”了。
“所以,泰巴美奈王妃,世人一定觉得皇帝需要一个皇妃。而我也这么觉得。”
“……”
鲁西达尼亚国王不知道泰巴美奈的沉默意味着什么。到底是否定呢?还是肯定?或者是在等待什么?
伊诺肯迪斯七世不明白。在这之前,他是一个生存在单纯世界的单纯男子。对他来说,这个世界就像善和恶、夏昼和冬夜一样地明显区分而已。这个已经不年轻的国王现在蓦然感受到有很多事情是人们所无法测度和掌握的。
(三)
这一天,在王都的南门前广场举行固的焚书仪式。被视为应该烧毁的“邪恶的异教书”高达一千两百万卷,皇家图书馆完全被淘空了。大主教波坦在成堆的书籍和旁观的人群前大声叫嚷着。一个对学术有兴趣的骑士勇敢地或者该说是无谋地,对焚书提出了异议。
“纵然是异教的书籍,但是在不经过研究的情况下就将这么贵重的书籍都丢到火中去未免太可惜了吧?就算要烧,也要花费相当多的时间判断其价值之后再动手也不迟啊!”
“冒渎者!”
波坦践踏着地面。
“如果这些书籍所记载的事情和依亚尔达波特的圣典是一样的话,光是圣典就足够世人享用的。如果记载的是反圣典的文字,那么一定是根据恶魔的好智所写出来的,我们就必须加以销毁。不管怎么说都应该烧掉!”
“可是,连医学书都丢到火里……”
嘴边被狠狠地打了一记耳光,骑士不禁脚下一个踉跄。
“打从心底尊敬依亚尔达波特神的人不会受到病魔的侵扰。会患病的人一定是心中包藏着邪恶的种子而受到神的惩罚!即使是一国的国王。”
波坦把狠毒的眼光射向坐在远处宝座上的国王,然后以更大的音量叫喊着:
“即使是一国的国王,如果产生了想娶异教徒的女人为妻的邪念时,病毒就会形成一根神仗鞭打骄矜的人!有邪心的人,赶快反悔吧!”
伊诺肯迪斯七世铁青着脸,颤动着他那松驰的身体,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剧烈的不快感使然。站在一旁的王弟吉斯卡尔对事情的进展感到极度的满意。对他来说,这应该是一个值得庆幸的征候。
波坦举起了一只手,堆积如山的书籍被浇上了油,丢下了火把。
火焰立刻猛烈地窜生起来,把一千两百万卷书籍都吞进火吞当中。从帕尔斯建国以前到建国之后的一千年所蓄只起来的人类思维和感性的记录,完全被入侵者的神所埋葬了。
历史、诗歌、地理、医学、药学、哲学、农事、工艺……。一本书在完成之前所必须投注的无数人力和热情都在火焰当中化成灰了。
虽然被鲁西达尼亚兵的铁甲军队所挡,在一旁观看焚书整个过程的帕尔斯人仍然发出了经过压抑的愤怒和悲哀的声音。
两个戴着深深地盖住眼眉的头巾的高个子男人混在群众当中目睹这一切景象。身高微微矮些的男人带着痛苦的愤怒声音低声说道:
“姑且不论财物都被他们掠夺一空,连一个国家的文化也被烧毁殆尽。这种行径已经不是用蛮人这个字眼就可以形容的。简直是无知的猿猴!”
“看看那个指挥焚书行动的大主教!竟然快乐地手舞足蹈。”
“让我杀了那个叫波坦的男人!国王和王弟就交给你了,听好,达龙,那个家伙就交给我了。”
“好吧!”
这两个人正是达龙和那尔撒斯。
两人没有看完整个焚书的过程就离开了了城门前的广场,走向半像是迷宫的低洼地区。
姑且不谈对焚书行动的愤怒,他们必须尽快搜集安德拉寇拉斯王和泰巴美奈王妃的情报。
“所谓的依亚尔达波特,在古代的鲁西达尼亚语中是‘神圣的无知’之意。”
一边走着,那尔撒斯一边说明着。
根据他们的神话记载,人间原本是个常春的乐园,人们在没有苦恼和疑惑之下过着幸福的日子,但是,就在人们咬了一口神明所严禁偷食的智慧之果之后,人类就被赶出了乐园。对那尔撒斯而言,这是个令人不快的神话。
他认为这是一种把人贬低为猪的思想。一个对矛盾不抱着疑惑的人,一个对不正的现象不感到愤怒的人,根本连一只猪都不如。然而,为什么许多宗教,包括依亚尔达波特教都说服人们不要疑惑不要愤怒?
“你知道吗?达龙,他们之所以灭掉马尔亚姆,入侵帕尔斯,都可以说是根据他们的圣典中所记载的内容所行动的。”
“你是说他们的神把帕尔斯给了他们?”
圣典上没有明说是帕尔斯。可是,根据圣典的说法,他们的神答应把世界上最美丽、最丰饶的土地赐给信徒们。所以,以他们的立场来看,像帕尔斯这么美丽而丰饶的土地当然就是他们的,而我们就成了不法的占领者了。”
“真是一派胡言!”
达龙重新戴上头巾,自然地把覆在额头上的头发往后拢。
“那么,鲁西达尼亚人是衷心地相信他们的神了?”
“这个嘛,到底是信仰呢?还是以信仰为口实,把自己的侵略正当化了呢?”
如果是后者,或许还可以站在和鲁西达尼亚相同的立场,以外交的方式来解决。如果是前者,那么,除非竭尽全力把鲁西达尼亚人打倒,否则帕尔斯人本身是无法生存的。不管怎么说,都应该想出一个打败他们的方法。
“有几个方法可以摆布帕尔斯人。”
为了帮助答应让他做宫廷画家的王子,那尔撒斯竭尽所能在想办法。
“譬如,以王子名义解放帕尔斯所有领土内的奴隶,如果跟他们约定废除奴隶制度,而其中一成的人有武器,就可以编成五十万的大军。而在这种情况下,自给自足就是一个大前提了。”
有道理。达龙点点头。
“可是,这样一来,我们就无法期待现在拥有奴隶的领主和贵族们的支持了。因为不会有那种明明知道我们会造成他们的损失,却还愿意站在我们这边的大好人。”
“你不是身为戴拉姆的领主却也解放了奴隶,归还了领地吗?”
“因为我是一个怪胎哪!”
倒不如说那尔撒斯是有些自夸。突然,他的表情又变得极不愉快。
“而且,就算解放了奴隶,也不是什么事都没了,后面的事情才难搞呢!我们可不能坐在桌子前空想啊!”
大概是那尔撒斯亲身的体验让他有这样的顾虑。达龙也没有再多问。那尔撒斯摇了摇头,仿佛要重新整顿自己的情绪一样,开始伸出手指头数着打倒鲁西达尼亚军的几个策略。
“可以用旧巴达夫夏公国的土地为饵引辛德拉上钩。也可以潜入马尔亚姆王国,鼓动企图再兴的王党派起来活动,断绝鲁西达尼亚军和本国之间的联系。或者干脆就在鲁西达尼亚本国工作,让留在鲁西达尼亚的王族及贵族觊觎王位。当然也可以煽动鲁西达尼亚的近邻诸国让他们进攻本国。”
达龙不禁佩服地看着友人。
“你竟然想出这么多奇怪的计策来。你果真和我这样单纯的武人大不相同啊。”
“能获得帕尔斯第一勇士的称赞实在让人感到惶恐,不过,想出来的计策是有一百个,能实行的只有十个,而能成功的只有一个。如果所有在脑海中想的事情都能成功的话,就不会有所谓的亡国君了。”
他们两人正要走进酒馆。在乱世中仍然会有一些不会过时的买卖--妓院、屠场、收购战利品和掠夺品的赃品店,还有出入其间可以一边喝酒一边谈生意的商店。当然,在这种地方一定充满了不负责任的流言,以及远比在场人数还多的情报。
一个帕尔斯的士兵蹒跚着脚步从酒馆里走出来。他应该是隶属于卡兰的一党,宣誓对鲁西达尼亚忠诚的人吧?大概有六成醉意的士兵撞上了原本要避过身的达龙的肩膀,士兵一边高声叱喝着,一边窥视藏在头巾下的脸。结果,他马上变了表情。
“哇!达龙!”
士兵发出恐惧的惨叫声,跳了起来,奋力推开周围的人,没命地奔逃。体内的酒精成份似乎一下子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那尔撒斯摸摸下巴感叹地说道:
“他不战而逃,可见是很了解你的力量哪!”
然后,他们两人跟在逃兵的后面。但是并没有加快脚步紧追不舍,因为事先已经有了算计。
他们刻意拉开一段距离,走进了像迷宫一般的街道内部。串串的私语仿佛沿着建筑物的墙壁四处流窜,监视的眼线毫不遗漏地追踪着他们的身影。
那尔撒斯还没来得及数到一千,就被四个士兵挡住了去路。
达龙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获得了战士、狮子猎从的称号,同时也是最年轻的万骑长,甚至有人叫他“战士中的战士”。相较之下,那尔撒斯会被视为比较好应付也是理所当然的事。然而,这个选择并没有为这些士兵带来任何的幸运。他们同时拔起了剑,不过,这也是他们的主导权的界限了。
那尔撒斯一口气朝着右侧的敌人跳过去,从斜侧砍下他的长剑。敌人连闪避的时间都没有,只好用自己的剑把那尔撒斯的剑弹开。就在刀身激突的那一瞬间,那尔撒斯的剑在半空中画出白而短的弧线,狠狠地划过对方的颈部。
为了要躲过对方喷出足以遮蔽视线的大量鲜血,那尔撒斯轻轻地跪下了一只膝盖,然后以间不容发的速度挑起剑尖。逼近到眼前的敌人的右手臂就握着剑拉出一道血光飞向半空中。惨叫声才发出一半,第三个士兵就被跑过来的达龙的长剑一戮,刺穿了胸甲倒在地上。
第四个士兵就站在原地不出声。然而,他回过头,看着达龙走上前来的身影,再回头一看,只见那尔撒斯露出皮笑肉不笑的笑容,他干脆就丢下了剑坐了下来。一边毫无意义地把嘴巴开开闭,丢出了一个牛皮袋子。
袋口打了开来,大约十枚的金币和更多的银币撒了一地,然而,达龙和那尔撒斯一点都不关心。
“我们要的东西只有一个,安德拉寇拉斯王的所在地。”
“不知道。”一开始,士兵的声音几近悲鸣。“如果知道的话,我会告诉你们。我也爱惜自己的生命,可是,我真的不知道。”
“就是道听途说的消息也无妨。为了你自己着想。”
那尔撒斯温温地胁迫。士兵为了保住生命,把所知道的一切事情都说了出来。安德拉寇拉斯王似乎还活着,可能被幽禁在某个地方。可是,卡兰公只让几个心腹知道。连鲁西达尼亚军的将军也不知道这件事,他们也因此而感到不满。对了,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谣言……
“听说泰巴美奈王妃将跟鲁西达尼亚王结婚,我听鲁西达尼亚兵们这样说。他们说他们的国王一看到王妃就神魂颠倒了。”
两人把绑起来的士兵丢到垃圾桶中,开始又在街道上走着。泰巴美奈王妃的事让他们提不起精神来。人若死了也就算了,但是,一旦活着到底要面对多少困难的问题啊?
“巴达夫夏、帕尔斯、还有鲁西达尼亚。一连蛊惑三个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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