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尔斯兰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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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我是世袭宰相马赫德拉大人的族人。我奉了马赫德拉大人之命,伺机接近拉杰特拉,获得他的信任。请两位将军务必要帮我完成这个计划。”
加斯旺德做了这样的说明之后,又从头巾中出示了有马赫德拉署名的身份证,于是,戈宾和塔拉便相信了他。三人就地做了详尽的计划。塔拉提议把帕尔斯的使者,也就是奇夫当场斩杀,然而,为了不让帕尔斯军起疑心,他们最后还是决定让奇夫活着回去。
奇夫被美女和醇酒所包围,他弹着竖琴,充分显露出浪荡的本性。当戈宾说明天才可能答复之后,他立刻就站了起来,礼貌周到地和城主握了握手,和每一个美女拥抱话别。事后大家才知道,大部分的美女都把自己的戒指、手镯和耳环送给奇夫了。塔拉等人不禁悔恨交加,觉得让他回去实在是大错特错。但是,他们的后悔并没有持续到第二天。
当天夜里,帕尔斯军偷偷地拔营,开始沿着街道向东前进。士兵们的嘴里都含着棉花,马嘴中也都塞着毛巾,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任何声响。
原本应该在前面带路的加斯旺德,不知什么时候跑到骑兵队的后头去了。他在黑暗中看着骑兵队的背影,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他蹲在大树的阴影下,从衣服里拿出了细长的火箭筒,正待要点火时,突然背后传来了声音。
“三更半夜的还在工作,真叫人佩服哪,加斯旺德。”
年轻的辛德拉人真的就像跳起来一样,转过他的身子。他看着站在眼前的人影,不禁吞了吞口水。
“奇、奇夫大人……”
“是啊,是辛德拉的男人的天敌奇夫大人。你在这里干什么?”
“您说什么……”
“打算发出信号给辛德拉军,叫他们发动奇袭吧?狡猾的黑猫啊,是不是想在自己的尾巴上点火呢?”
“等等,请听我说!”
加斯旺德大叫着往后一跳。夜风发出了细微的呜咽,加斯旺德褐色的额头上渗出了细线般的血丝。
“哼哼,身手真是不错嘛!”
重新摆好了架势,奇夫愉快地笑了起来。他那强烈的突袭只掠过了加斯旺德的额头,并没有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
加斯旺德放下了火箭筒,拔起了剑。他了解到,现在再辩解也没什么用了。帕尔斯军似乎已经发现他的真面目了。现在除了靠自己的力量逃离险境之外,别无它法了。
奇夫滑行似地往前进,挥出了第二剑。这一击在加斯旺德的眼前弹回,飞散出来的火花在一瞬间把两个人的脸浮现出来。两个剑士交织着视线。加斯旺德黝黑的两眼中有着紧张和失意,而奇夫蓝色的瞳孔中则洋溢着勇敢的笑意。
双方都不发一语。在泛间的月光下,只有交错的白刃声回荡在一片静寂当中。这两人的技巧在伯仲之间,都具有机敏而柔软的身手。两个人影前后左右,仿佛跳舞般翻飞着身子,彼此砍杀、回避。当战斗看来似乎永远不会有结果的时候,或许是精神状态相差太多之故吧?加斯旺德发现了其实是奇夫刻意露出的破绽,一股作气正欲向前。就当大步跨前欲袭击对方的加斯旺德被对方一闪而顿失平衡的那一瞬间,奇夫的剑柄狠狠地击向加斯旺德的脖子。
当辛德拉年轻的剑士落到地面上时,和他共谋的辛德拉军正躲在城外的森林里,一边屏住气息,一边看着帕尔斯军的主力通过夜晚的街道。
微弱的月光下,亚尔斯兰王子的黄金甲胄仍然清晰可见。陪在他身边的黑衣骑士应该就是前天一刀斩杀了普拉肯欣的那个勇者吧?
“唔,亚尔斯兰王子和那个黑衣骑士确实是走在前头。看来今天晚上的作战成功了。”
事实上,穿着亚尔斯兰的黄金甲胄的少年是耶拉姆,而穿着达龙黑衣的则是一个体格良好的骑兵装扮的。可是,在月光下根本没有办法看得那么清楚。
帕尔斯自豪的一万骑兵完全和粮队分开了。深信如此的辛德拉军不等加斯旺德发出信号便从后方缓慢地跟上来了,朝着牛车和马车群伸出了獠牙。指挥官的号令一下,辛德拉军便猛然地袭了上来。
“上呀!把他们的粮食都夺过来!”
辛德拉军举起了枪,朝着帕尔斯的粮队攻上去。当马蹄声从黑夜里蜂拥响起时,帕尔斯的粮队看似恐惧不已而停下了脚步。
然而,辛德拉军所确信的胜利却在一瞬间消逝了。运送粮食的牛车罩子被掀起来,躲在里面的士兵们对着突袭而来的辛德拉军射出了如雨点般的箭。
“可恶,被骗了!”
尽管愤怒不已,然而,最可恶的还是中了敌人的计谋。一旦在智力上遭到惨败,力量上的经纬度也只有溃败一途了。无助地看着像泥人一般无力地被杀的同志,已经闯入敌阵中的戈宾找到了骑在马上指挥着士兵的少年身影,那不就是真正的帕尔斯国的王太子吗?
“帕尔斯的小子,待在那里不要动!”
戈宾举起长枪,冲向亚尔斯兰。这个时候,在亚尔斯兰马旁的一个士兵投出了自己的长枪。只见长枪远远地、正确地飞向前,刺穿了戈宾的咽喉。
戈宾无声地断了气,身躯发出了巨大的响声,从马上滚落下来。
在微弱的月光下还能展现这种骇人投枪威力的当然只有达龙了。原来他也改装成一个小兵,藏身在粮队当中。
另一方面,塔拉将军的部下也接二连三地被杀了,最后只剩下他和法兰吉丝对峙着。
塔拉发出了像水牛一样的咆哮声,朝着法兰吉丝挥舞着他的大剑。这是充满压力和迫力的一击,然而,美貌的女神官仿佛化成了一阵夜风,无声地闪过了身,间不容发地发动反击。剑光斜向一闪,不偏不倚地把辛德拉武将颈部砍断了。喷射而上的血在月光下呈现出异样的色泽。
在戈宾和塔拉相继被杀之后,失去了指挥官的辛德拉瞬间便崩溃了。就在这个时候,算准了时机回过头来的帕尔斯的骑兵队冲入了溃逃的辛德拉军中,辛德拉于是丢下了两千多具的尸体抱头鼠窜。他们原想逃回城里,这个时候,那尔撒斯和奇夫所指挥的一队人马已经占据了城墙。遭受从城墙射来的大量箭雨攻击的辛德拉兵只好丢下了武器和甲胄,只求能全身而退了。残存下来的辛德拉全部往没有敌人的方向逃窜。
于是,古加拉特城塞就落入帕尔斯军的手中了。
(四)
“什么?三天的攻防,古加拉特城就沦陷了?”
在国都乌莱优鲁接到这个恶耗的卡迪威把象牙制的装椰子酒的大杯子掉落到地上。
“到、到底是怎么回事,马赫德拉?”
“没什么。古加拉特是防守国都北方的要冲,现在被帕尔斯军夺走了,我们只有再把它夺回来了。如果拉杰特拉王子的军队在那里跟帕尔斯军合并,要再夺回就很困难了。请趁敌军兵力还没有集结的时候赶快行动。”
“是吗?我明白了。”
既然目标已经确定,卡迪威就不再显得狼狈了。他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用冷水浴冲走了醉意,穿上甲胄,下令军队出动。
在马赫德拉的指挥下,军队的编制已经完成。二月五日,离开国都的卡迪威军有十五万,王子坐在白色巨象背上的指挥座里,身上穿着饰有三百颗宝石的白金甲胄。除此之外,军队中还有战象五百头,剑和枪的巨大队伍形成带状在辛德拉的原野中朝北前进。
另一方面,在帕尔斯占领的古加拉特城中,捆绑着的加斯旺德被带到亚尔斯兰面前。他并无意为自己的生命求饶。
“我是辛德拉人。我不能把自己的国家卖给帕尔斯人。我不是背叛帕尔斯,只是对辛德拉尽忠。现在你们可以立刻结束我的生命。”
“那么,就如你所愿吧!”
奇夫拔起了他的长剑,慢慢地绕到加斯旺德的背后。
“在砍掉你的脑袋之后,我会为你献上一首悲壮绝美的四行诗。你可以在那个世界向辛德拉的众神们夸耀。”
正当白刃被高高地举起时,一道制止的声音响起来。是亚尔斯兰的叫声。
“等一下,奇夫。”
仿佛预料到会有这个声音出现一样,奇夫停下了手中的剑。他带着微微讽刺的声音看着王子。
“哎呀,我就知道您会这么说。既然殿下这样吩咐,我就把剑收起来,但希望您日后不要后悔。”
听奇夫这么说,亚尔斯兰露出了打从内心感到困惑的表情。亚尔斯兰纯粹是因为出于怜悯之心所以才为加斯旺德求饶,他也不敢保证加斯旺德将来不会恩将仇报。姑且不论亚尔斯兰个人,或许还会祸延到他那些重要的部下们。身为上位者,亚尔斯兰的责任是极为重大的。
结果,亚尔斯兰还是释放了加斯旺德。因为那尔撒斯上了谏言,“依属下的看法,这样应该不至于造成属下的力量所没有办法挽救的灾害。这一次就完全看殿下您的决定了。”被解开绳子的加斯旺德看也不看亚尔斯兰,傲然地看着前面,朝岩山走去。目送着他的背影,亚尔斯兰毫无自信地看着军师。
“谢谢你,那尔撒斯。可是,这样做真的好吗?”
“老实说,这是一种姑息的做法,不过,也无所谓。问题是卡迪威是不是会接受他。”
亚尔斯兰歪着头表示不解,那尔撒斯便又补充说明。
“现在,古加拉特城陷落的责任就落在加斯旺德身上了。卡迪威会怎么想呢?”
那尔撒斯不认为卡迪威会比亚尔斯兰更善良,但是,他并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口。尽管如此,不知为什么,他觉得那个男人太过急功好利。要让那尔撒斯眼花缭乱,至少也要一个古加拉特城做为牺牲品。
亚尔斯兰不得不感佩那尔撒斯的智慧,同时也觉得实在是不可思议。如果加斯旺德不背叛,把帕尔斯军最初的行动计划告诉辛德拉军的话,这个计谋就不可能成功了。那尔撒斯又怎么知道加斯旺德会背叛呢?
“我也没有自信他一定会背叛。总而言之,我预先策划了几个谋略,这一次只不过是应用了其中的一个而已。”
那尔撒斯先想到的是加斯旺德背叛时和没有背叛时的个别对策。然后又设定加斯旺德是辛德拉的刺客、纯粹只是个向导、或是卡迪威的阵营派来潜入拉杰特拉阵营的间谍等三种状况。除此之外,他又假设拉杰特拉知道加斯旺德是卡迪威的间谍和不知道个中实情时的状况。那尔撒斯就是这样沙盘推演了二十种以上状况设定,同时想出了所有的对应方法,所以,今天晚上也只不过是活用了其中的一种罢了。
“左右摇摆不定的做法并不是那尔撒斯的做法。如果向右走就是这样,向左走就是这样。针对每一种结局来设想才是我的一贯行事原则。”
戴拉姆的旧领主这样说道。
捡回一条命而被释放的加斯旺德是在经过三天艰苦的徒步之后才和卡迪威王子所率领的大军碰上的。他欣喜万分一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然而,士兵们丝毫不表示敬意或好感,突然就用枪柄殴打他,然后把他绑起来。加斯旺德就这样被拖到卡迪威面前,他用沾满灰尘的脸和满布血丝的眼神抗议着。
“卡迪威殿下,您为什么这样对待我?我可是全心全意为殿下尽忠啊!”
“住口!背叛者!你还有什么面目出现在我的眼前?”
卡迪威以像白刃般尖酸刻薄的声音直刺加斯旺德的胸口。
“你不是和帕尔斯军私通,把古加拉特城献给他们了吗?有好几个证人证实你带着忠义的面具把他们诱出城外。”
“没、没这回事。我也是中了帕尔斯军的计谋啊!我绝对没有和他们串通好。如果我和他们串通,又怎么会回到殿下面前来呢?现在早该在帕尔斯军的阵营中和他们庆祝狂欢啊!”
听加斯旺德这么一说,卡迪威一时也提不出反驳的话。
“殿下,您生气是应该的。可是,这个人是我们一族的人。在这之前,他也立了不少功劳。就请殿下赦了他的罪,让他有戴罪立功的机会……”
马赫德拉深深地低下头进言。
怒不可抑的卡迪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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