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尔斯兰战记
对达龙而言,在倒地的象体上挥剑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的经验。但是,他并没有失去原有的勇武。只见他脚下踏着象的皮肤,对着惊惧不已的卡迪威王子挥出长剑。
只经过一回合,卡迪威那把镶满宝石的剑就脱离了所有者的手飞向半空去了。卡迪威本身也跌下了宝石制的宝座,匍匐在象的身上,挣扎着想逃离那太过强劲的敌人的掌心。
达龙的剑逼了上来。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骑士仿佛急驰在地震山丘上一样跃上了白象的背部。挥起了剑化成了一道闪光直击达龙头部。
也唯有达龙才能瞬间回过头,把对方的剑挡开,承接了这猛烈的斩击。然而,即使是达龙也无法在上下摇晃着的象背上保持住身体的平衡。他原想反击,身体却摆荡不已,往后仰倒,从象背上滚下地上。他长身一转,立刻又跳了起来。
逼使达龙滚落象背的骑手并不像他那么固执。倒不如说因为丢了剑,使得他的右手空了出来是一件幸运的事。只见骑士伸出了右手,抓起了匍匐在白象背上的卡迪威的手,把他拉上了马,让卡迪威坐在马鞍后面的位置上,双脚用力一踢,再度冲进了漫天的砂尘中。
这只是数秒钟之间的事。事情的变化太过出人意料之外,又是那么地俐落,连亚尔斯兰的几个直属部下都只是愕然地看着事情发生而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然而,回复了意识的法兰吉丝立刻就拉起了弓。尖锐的箭尖瞄准了逃亡者的背部。就这个时候……
“不要射!那是加斯旺德!”
亚尔斯兰的声音止住了法兰吉丝的动作,而加斯旺德的身影也立刻就钻进了砂尘和混战的旋涡当中消失不见了。法兰吉丝轻轻地摇了摇头,收起了弓和箭。她那绿色的瞳孔慈祥着年轻的主君,漾起了随风飘荡似的微笑。
“这是殿下第二次帮助那个人了。如果他还有感恩之心的话还好……”
亚尔斯兰不置可否,微微地笑了笑。这个时候,达龙骑着黑马回来了。亚尔斯兰欣喜于他能平安归来,而拉杰特拉王子就在这时意气昂扬地策马奔了过来。战象部队既已溃灭,主帅也逃了,卡迪威军也就整个崩溃了,战争转移至扫荡战的阶段。
“亚尔斯兰王子,拜你之赐,我们打了个大胜仗,真是不胜感激。剩下的就只要追赶最善于逃命的卡迪威,攻下国都乌莱优鲁就可以了。”
“胜利好像就快近了。”
“啊,我交心的兄弟啊!辛德拉国恢复正义的日子已经不远了。我绝对不会忘记你的善意相助的,今后仍要多多请你帮忙。”
这个男人真是会见风转舵。骑着马跟在亚尔斯兰后方的奇夫不禁低声地咋了咋舌。
“奇夫似乎不太高兴把自己映在镜子当中哪!”
法兰吉丝难得地说了句玩笑话,而奇夫也难得地露出了怃然的表情,吐出了一句话。
“我想再怎么说,我都比那个家伙正经些。”
听到这句话,一直保持着沉默的那尔撒斯耐不住似地笑了起来。
“是啊!我想那个拉杰特拉王子也一定跟你有同样的想法吧!”
(三)
一场想都想不到的惨败,对卡迪威而言,这无异是极致的屈辱。被加斯旺德救回一命,好不容易逃回国都乌莱优鲁,卡迪威冷冷地对着为他平安归来而贺喜的马赫德拉骂道:
“马赫德拉呀!事情就照你所说的运作,然而,却造成了这样的结果。看来坐了几十年的权势宝座已经让你的智慧生锈了。难道你没有更好的策略了吗?”
马赫德拉看似极为失望,然而他也不想辩白。
“下官的策略或没有奏效,可是,城内还有毫发无伤的士兵,如果再重新整顿败军,应该就可以与拉杰特拉对抗了。国都的城壁不是那么容易就攻得破的。”
“哼,真的是这样吗?”
卡迪威的表情有怀疑,也有嘲弄。这个时候,王子的脸上和身体上所装饰的华丽宝石看在马赫德拉的眼里都像是膺品。
“战象部队应该是不败而且无敌的。而现在,你看吧!一头也不剩地倒在战场上,每一只象都沦为饿狼的食物了。至于国都的城壁,真的有那么可靠吗?”
“殿下……”
“总而言之,这都是你的责任。想想办法吧!我累了,我要去休息了。”
卡迪威仿佛已经完全忘记了就在前几天他才褒奖过马赫德拉的足智多谋,而现在却只是不问青红皂白地怒叱着马赫德拉。卡迪威粗暴地拖着脚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目送着他的背影的马赫德拉慢慢地转过了视线。一个年轻人跪着一只膝盖在旁边等着。
“加斯旺德呀!听说在战败之际,你奋勇钻进了敌人的刀下把卡迪威殿下救了出来?”
“是的,宰相阁下。”
“做得好!殿下可曾对你说过感谢的话?”
“没有,一句话都没有。”
听到加斯旺德的回答,马赫德拉不禁倒吸了一口气。长年以来一直支撑着辛德拉国的重臣,在这个时候看来显得那么地苍老。
“或许我是选错了女婿。我的智慧似乎真的生了锈了。”
“……”
加斯旺德没有回答。他把视线从马赫德拉的脸上落到地上,似乎在忍耐着什么似地咬着嘴唇。
马赫德拉一边用一只手持着他那下巴上的胡子,一边陷入了沉思,然后用稍带犹豫的语气说道:
“加斯旺德,如果那个时候……”
马赫德拉话只说了一半,加斯旺德像是感到羞愧似地抬起了头。
“不,宰相阁下,请不要这样说。”
语气虽强,然而,声音中却微微带着颤动。
马赫德拉松开了拈着胡子的手。表情慢慢地恢复成一个冷静的政治家所应该有的样子。他毕竟是卡迪威派的重镇,曾经处理过各种各样的难题。
“是啊!说了也是白说。加斯旺德呀!现在我们只有固守国都的城壁,击退拉杰特拉一党人了。一切就拜托你了。”
“您言重了。属下虽然没有什么力量,但是,一定会为阁下尽力。”
让加斯旺德退下之后,马赫德拉传叫将军和书记官,就城内的治安、和各个地方的同伴联络等事下达命令并听取意见。这时候,一个在卡里卡拉王的病房里服侍着的侍从出现了,在马赫德拉的耳边耳语了一阵。
世袭宰相脸上掠过一丝掩饰也掩饰不了的惊异之色。
“什么?国王陛下恢复意识了?”
如果这是真的,那实在是一件叫人高兴的事。然而,老实说,马赫德拉却不能不感到困惑。
当卡里卡拉王丧失意识期间,辛德拉国已经分裂为两派了,不,其实大部份的民众都与此事没有什么关联,只有王室分裂成了两派,军队和官员出现敌对的状态,而且帕尔斯军也在这个时候掺了一脚,情势直如火上加油一般。如果没有帕尔斯军的话,或许卡迪威王子已经完全击败了拉杰特拉王子,而平定了国内的纷乱了。如此一来,不管是卡里卡拉王是醒来还是昏睡至死都不会是问题了。
“我立刻到陛下的病房去。”
丢下这句话就要迈步走开的马赫德拉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遂停下了脚步。国王恢复意识一事应该暂时保密才对。独占秘密是掌握权力的重要条件。
“没有我的允许,这件事不可能对任何人说。如果违背我的命令,到时候你自己就要有所觉悟!”
“是、是,宰相阁下,属下会照您的命令去做,不过,属下已经通知卡迪威殿下了。因为陛下本身也希望这样……”
这件事就不能怪罪下人了,再次下命令不准泄密之后,马赫德拉便朝着国王的病房走去。
卡里卡拉国王虽然躺在病床上,但是,他却睁亮着眼睛,看着老朋友世袭宰相。国王看起来显得衰弱是可想而知的事,然而,马赫德拉在和他稍微谈过话之后,知道国王的意识出乎人意料之外地清楚。听了侍医的指示喝下了两杯加了鸡蛋的牛奶之后,国王对世袭宰相问道:
“马赫德拉,在我昏迷期间,外面的世界还平稳吗?”
仔细想来,这其实是一个温吞的质问。可是,嘴上可不能这样说,马赫德拉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脑袋里面则快速地转动着。如果国王健在的话,今后的事情都将改观吧?
“事情是这样的,陛下的两个皇子之间产生了一些问题。并不是多么严重的事情,但是……”
当马赫德拉小心翼翼地选用着字眼开始回话时,病房外面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马赫德拉不禁皱起了眉头。
果然不出他所料,粗暴地撞开了门跳起来的是卡迪威。
王子半像推开马赫德拉和侍医地靠上父王的病床。
“父王、父王,您清醒来真是太好了。再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事情了。”
“啊,卡迪威,你平安也让我感到高兴啊!”
卡里卡拉王瘦削的脸上洋溢着一个父亲的情爱之情。他孱弱地握着卡迪威伸出来的手问道:
“对了,拉杰特拉怎么样了?是不是还一样一天到晚跟女人鬼混?或者又跑去猎野象了?真是让人伤脑筋啊!”
“就是这件事。事实上,父王……”
趁这个时候,卡迪威对着病床上的父亲大肆抨击他那同父异母的兄弟。担心国王身体状况的侍医几度想加认阻止,然而都被国王举起一只手阻止了。在撒下了坏话的种子之后,卡迪威沉默下来。卡里卡拉王则抚摸着自己那已全白的胡须。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那么,就请父王处罚拉杰特拉那个无礼的小子吧!”
卡迪威闪着精亮的眼睛,然而,国王的答覆却不那么令他欣喜。
“不过,我也得听听拉杰特拉的说词。因为他也一定有他的说法。就算要惩罚他了一定要有正当的理由,否则就不公平了。”
“可、可是,父王……”
国王盯着惊慌失措的卡迪威。
“怎么了?如果你没错,就没有必要惊慌了。或者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卡里卡拉不愧是一国之王。眼见卡迪威不想再作任何反驳,于是国王便开始在病床上写信给拉杰特拉。勉勉强强退出病房的卡迪威和马赫德拉并肩在走廊上走着,发出了呻吟般的声音。
“马赫德拉,父王好不容易醒过来了,可是却显得那么疯狂。如果他听信了拉杰特拉那家伙的话立他为王太子的话,大事就不好了。”
看见王子的两眼中掠过一丝危惧的光芒,马赫德拉不禁责备道:
“殿下,请不要担心。正义未必就在拉杰特拉他们那一边。就像国王陛下所说的,卡迪威殿下实在没有必要担心太多。”
总而言之,卡迪威和马赫德拉目前是立于不利的状况。如果拉杰特拉现在乘胜追击,攻进国都的话,形势就越发地恶劣了。这个时候利用复苏的卡里卡拉王的权威似乎比较理想些。
(四)
卡里卡拉王的使者是在两天后出现在拉杰特拉的阵营当中。这个使者是拉杰特拉也见过的侍从,他将国王写给拉杰特拉的信送了上去。
“什么?父王恢复意识了?”
对拉杰特拉来说,这是一件太过意外的事。因为他一直深信父王就像已经死了一样,只差没有进坟墓而已。
这会不会是陷阱?会不会是了解到自己的立场已极为不利的卡迪威假借父王卡里卡拉之名,引诱拉杰特拉自投罗网的手段?这事可大意不得。
拉杰特拉虽然有这一层疑虑,但是,信上的字确实是卡里卡拉王的笔迹。
两天之间,使者在两地匆忙地来去。拉杰特拉决定到父王面前辩白,他只带着几个部下朝国都乌莱优鲁去了。
状况了急剧的变化。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事是连那尔撒斯都无法预料得到的。
以那尔撒斯的立场来看,长期的战争原本就不是所他所要的。
他们不能离开帕尔斯太久。如果可能的话,最好在春天就把后方安定下来,回到培沙华尔城,开始准备与鲁西达尼亚的战争。问题就在于辛德拉国都的攻防战可能要拖上一段时间,不过,这也要看拉杰特拉的才能和手腕,或许在这段期间还可能出现其他的变化。
进到国都内的拉杰特拉在王宫中和父王见面了。在一阵贺喜父王恢复健康的寒暄之后,他开始猛然地评击兄弟。
“父王,请不村想念卡迪威的谗言。他趁父王卧病在床的时候,和马赫德拉勾结,为所欲为地操纵国政。我相信让父王喝下奇怪秘药也是卡迪威的阴谋。”
拉杰特拉虽然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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