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尔斯兰战记
因此之故,帕尔斯军笔直地在大陆公路上前进。
对鲁西达尼亚军而言,他们似乎计算错误了。他们原以为只要把帕尔斯军牵制在恰斯姆城,至少也可以拖个十天的时间,然而,帕尔斯军却在一天之内就通过了。
“笨蛋!为什么要出城应战?为什么不守在城里让敌人围攻?”
波德旺将军听到消息不禁咬牙切齿。他回到王都,接受了吉斯卡尔交给他对帕尔斯的实战指挥工作。
“现在再说这些也没有用了。”
蒙菲拉特将军沉痛地安慰着同伴。他和波德旺共同分担实战指挥的责任。获得王弟吉斯卡尔殿下的信任固然可喜,可是责任却也相对地加重了。
在讨论以骑兵、步兵、粮食、地形等等的事情之后,这次轮到蒙菲拉特叹气了。
“照我的看法,原本在亚特罗帕提尼战役中获胜或许就是一种错误吧?如果不分胜负或战败,或许我们的远征就到马尔亚姆为止,然后就回故国去了。”
“喂喂,说一些没有用的话的人是你吧?就因为在亚特罗帕提尼中获胜,我们才能将帕尔斯的财富纳入我们手中的啊!”
波德旺苦笑着,蒙菲拉特则像是要高速自己的情绪一般点了点头。他们都是获得吉斯卡尔信任、有能力的武将,可是就因为他们能干,所以才看得出本身的弱点。
第一点,鲁西达尼亚军,尤其是下级士兵之间已经开始出现了想要回故国的声浪了。虽然说是士兵,在鲁西达尼亚三十万大军中,职业性的士兵只有十万名左右,其他的都是农民或牧人出身的。以他们的立场来说,打倒异教徒,拿到了他们分到的财宝,幸运地保全了一条命已经不简单了,所以,现在他们最想的就是回到故乡去过平静的生活。
“到帕尔斯那么远的国度去,把像恶魔般的异教徒杀掉的勇士回到村里来了。真是了不起啊!如果他愿意娶我家的女儿,对我们家来说也是一项荣誉……”
年轻的士兵想象的是这样的一个光景。在帕尔斯民众的眼里看来,他们是侵略者、是掠夺者、是杀人者,同时也是传说中的蛇王撒哈克的手下。然而,贫乏和知识和单纯而狭隘的信仰剥夺了人们的想象力。他们无法想象竟然有人会信仰和自己不同的神,在不同的文化和风俗中过着和平的生活。
“不管怎么说,高呼‘胜利了!胜利了!’的阶段已经过去了,而维持远征军士兵之艰辛时期也到来了。”
这件事不但蒙菲拉特和波德旺知道,吉斯卡尔也明白。一个部下以安慰且带着诌媚的声音对着陷入沉思的王弟殿下说道:
“不管怎么说,让安德拉寇拉斯活着是一件好事啊!”
假使帕尔斯军进攻到叶克巴达那来,只要把安德拉寇拉斯架上城门,威胁要取他的性命,相信帕尔斯军就动弹不得了。
“呃,是吗?”
吉斯卡尔并没有那么乐观。如果亚尔斯兰王子是一个把父亲的生命看得比王位还轻的人的话,那么,安德拉寇拉斯就没有作为人质的价值了。如果杀了安德拉寇拉斯,反而只是让亚尔斯兰更理所当然的登上王位罢了。把安德拉寇拉斯当成人质这个方法连无能的伊诺肯迪斯王也想到了,帕尔斯军不可能没有想到这一点。
第一,如果在战前就想把安德拉寇拉斯王当成人质的话,会有什么结果?如果战败了,选择最有利的手段当然是无可厚非的事,可是,在想到战败之前就应该想出致胜之策的吧?
把实战的责任交给蒙菲拉德和波德旺,准备粮食、整备武器、建立全军的秩序、修复叶克巴达那的城壁,储存水源、选择建立一切基本计划的责任者,这些事情都是吉斯卡尔的工作,他也实在够辛苦的。
“再一下子就好了。一切就快结束了。”
吉斯卡尔决定了。他要击灭亚尔斯兰王子的帕尔斯军,杀掉没有必要活下去的安德拉寇拉斯王和泰巴美奈王妃。同时也要排除那个来历不明、危险性一天比一天增加的银假面。波坦大主教也一定要处理掉。而在将所有敌对者都处理完之后,他的野心就可以实现拿到横跨鲁西达尼亚、马尔亚姆、帕尔斯三国的新帝国支配者的宝座。
“我不会让任何有异议的。”
吉斯卡尔对着自己自言自语。夺取兄长的王位是一个令人感到愧疚的行为,所以,他才会一直甘于王弟的身份,满足于掌握国政和军事实权的立场。但是,他做的也够多的了吧?
“如果一切都顺利进行,那就是神所要的。如果我拒绝神要给我的东西,那反而是违背了神意。”
这简直就是波坦大主教流的论法,当吉斯卡尔成功地说服自己的时候,那个预定就要被他抢走王位的男人满不在乎地走进房间。
“已经祈祷结束了吗?”
吉斯卡尔先出声问道,伊诺肯迪斯带着神秘的表情压低了声音。
“结束了。倒是我有重要的事要问你。如果马尔亚姆和帕尔斯联手的话是不是不太好啊,弟弟?”
好像有人在伊诺肯迪斯耳边提起帕尔斯和马尔亚姆联手的可能性。
“是不太好,不过我们倒不必太在意。”
“是吗?可是,如果东边有帕尔斯王党,西边有马尔亚姆的残党,两者同时夹击我们的话,就不好应付了吧?”
伊诺肯迪斯似乎能了解事情的严重性似的,他的两眼中摇荡着不安的微波。吉斯卡尔也听说了鲁特鲁德伯爵的士兵在达尔邦内海看见马尔亚姆军船的事。
“伤者舔伤也不会再长出什么了。马尔亚姆的残党早就没有什么力量了。王兄,请不要担心。”
与其说是马尔亚姆,吉斯卡尔比较担心的倒是波坦大主教。被赶出萨普鲁城的大主教波坦如果要逃命的话,除了马尔亚姆国之外没有其他的地方了。他当然也下了命令,派出了使者,以叛逆罪抓波坦。但是,进驻马尔亚姆的鲁西达尼亚军中,波坦派的势力极为强大。若稍有差池,也有可能会齐集马尔亚姆对抗国王和王弟。
如果事情处理得不好,他们鲁西达尼亚人可能就会永远被逐出太阳照耀着的帕尔斯天空、肥沃的帕尔斯大地。而且,他们也将不再是支配者,在帕尔斯人的记忆中,他们只不过是一群盗贼而已。和壮丽的开幕比起来,这样的落幕岂不是很悲惨吗?
在安抚了王兄让他回去之后,吉斯卡尔喘了一口气,让下人把帕尔斯的上等葡萄酒送到房间来。侍女在雪花石膏酒杯中倒满了红玉色的酒,在银色的盘子中盛满了柠檬和杏仁,然后退了下去。吉斯卡尔拿起酒杯送到嘴边,突然,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自言自语地说道:
“帕尔斯和鲁西达尼亚的神,到底哪一方才会获胜呢?我们这边只有一位神,而他们那边却有许多位……”
(二)
在通过恰斯姆城之后,帕尔斯军所面临的鲁西达尼亚军的据点就是圣马奴耶尔城。城名的由来是鲁西达尼亚历史上第一个以贵族的身份改信依亚尔达波特教的人。在以前这里原本是帕尔斯的城堡,但是一直放置着任其荒废,于是鲁西达尼亚军将其改建之后拿来使用。
城主是巴鲁卡西翁伯爵。说来他是一个学艺精于武勇的人,在鲁西达尼亚时曾任职王立图书馆的馆长。年龄已经近六十岁了。头部的前半部秃了,后半部都是白发,不知为何就只有胡须是黑色的。他把骑士们召集到城内的大厅。
“王弟殿下达命令。忠实的鲁西达尼亚臣民,虔敬的依亚尔达波特神的子民啊!用心听着!”
巴鲁卡西翁伯爵严肃地公告,骑士们跪了下来,甲胄和剑环响着声音。插在壁面上的数十把火炬晃动着火影。
王弟吉斯卡尔殿下所下的命令和恰斯姆的情形不同。他要士兵们和异教徒作战,牵制住异教徒的军队,争取时间,消耗敌人的战力。吉斯卡尔也告诉圣马奴耶尔的守兵们,叶克巴达那的本军会尽可能地及早整备完成,前往支援,所以务必要撑到那个时候。可是,老实说,巴鲁卡西翁伯爵并不指望救援。他早已经觉悟,他们只不过是巨大的军略中的一颗小石子而已。
“王都可能发生了某些争执,大主教波坦倪下离城,圣堂骑士团从马尔亚姆来了又走了,这些传闻也都传到我们这里来了。”
巴鲁卡西翁伯爵环视众人。
“可是,就算这些传闻是真的,我们也不需要在意。我们身为鲁西达尼亚人,身为依亚尔达波特教徒,只要打出一场不辱自己和他人的战争就可以了。各位,不要忘了。我们是正义的神明将异教的恶魔从地上扫除殆尽的尖兵啊!”
“神啊!请守护我们吧!”
骑兵们一起低下了头。
集合结束之后,走出大厅,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的巴鲁卡西翁伯爵在有着弓形天花板的走廊下被一个见习骑士叫住了。
“伯爵,请等一下。”
“哦,是你啊?什么事?”
叫住伯爵的声音稚嫩中含着热切的感情。这个人体形很小。当听到他要求和帕尔斯军作战时站在第一线时,伯爵轻轻地摇了摇头。
“我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的祖父把你交给了我,与其贸贸然地参战,不如多多保重自己,等待以后的机会吧!”
“您这么说实在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我离开祖国来到这里完全是为了参加作战。以前不管是对马尔亚姆或帕尔斯,您都以某种理由放我放在后面。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一定要对帕尔斯的异教徒们报以一箭,否则我是绝对不会甘心的。”
“可是,爱特瓦鲁……”
“就算伯爵不让我参战,我还是要上战场去。如果我这些话多所冒犯,还望伯爵能见谅。请你谅解,我是那么希望有机会和异教徒们作战。”
巴鲁卡西翁伯爵以沉重的表情看着这个叫爱特瓦鲁的见习骑士,思虑深沉的老人的视线被年轻的视线给挡回来了。
“看来我怎么阻止都没有用了。”
老人叹了一口气说道。听话的人远比说话的人高兴。
“那么,伯爵,您答应了?”
“没办法。可是你可别轻举妄动哦!如果你有什么差错,我可没有办法向你祖父交代。”
“是,我知道。对不起占用了您的时间。”
见习骑士不断地点头,缩着身体,仿佛要从石板上弹跳起来似地跑走了。伯爵摇摇头喃喃说道:
“只要参战过一次,你就会知道战争有多少悲惨了。不过,也得能活着回来才能够了解啊!”
头一战就打胜仗的帕尔斯阵营中有几个人看起来并不是那么愉快,第一阵的人更是如此。
对萨拉邦特和伊斯方而言,第一战实在是太没有面子了。当他们中了鲁西达尼亚军的圈套而败走之际,是特斯救了他们。而敌将的脑袋则被达龙给砍下来了。萨拉邦特和伊斯方结果只是陪衬的角色。在遗憾之余,他们也只有叹息自己的无用。
“下一战一定要雪耻。”
下定决心之后,伊斯方和萨拉邦特率领着第一阵突进。和他们并肩前进,而且已经很有面子的特斯也不特别矜夸也不关键,只是带着淡淡的表情策马前进。
“虽然输了也看不出有受到教训啊!看来还得多吃些苦头才行。”
听到千骑长巴鲁梅嘲讽的话,“战士中的战士”达龙笑了笑。
“总比输了一次就畏缩的好。如果那些人没有完成他们自己的任务,恰斯姆城是不可能在一天之内就无力化了的。”
话说得没错。就因为伊斯方和萨拉邦特败得太像了,所以鲁西达尼亚军才会乘胜追击,结果,那尔撒斯所设下的奇策都一一实现了。
“总不会每次都赢啊!我们希望在看到王都的城门之前尽可能地减少流血量,可是,鲁西达尼亚军的希望大概跟我们相反吧。”
“这条大陆公路一向都是由人马和血和汗所涂敷而成的啊!”
五月二十日,帕尔斯军在夏夫利斯坦原野布阵,在广大的土地上举行狩猎祭。
不只是帕尔斯,大规模的狩猎一向是战争的重要训练场。尤其是对马术和弓术的锻炼更是不能等闲视之。夏夫利斯坦原野算是上是帕尔斯五大猎场之一,狮子、雪豹等猎物非常丰富,东西大约有五法尔桑(约二十五公里),南北有四法尔桑(约二十公里),有草原、森林、沼地,地形险峻,起伏剧烈,对帕尔斯人而言,这是个可以享受驰骋乐趣的地方。
这个猎狩祭是作战之前的祭典,也是对藏于近在咫尺的圣马奴耶尔城内的鲁西达尼亚军示威。不但是告诉帕尔斯人民收复王权的日子近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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