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尔斯兰战记
“哼!嘴硬的家伙。拙劣的画家再加上差劲的乐师,看来帕尔斯夸称的艺术精华也要面临调敝的命运了。”
银假面发出了微妙的声音,因为,他的嘲笑都蒙在面具的内部。奇夫觉得自己被拿来与军师的画相提并论是一件令他难以忍受的事,可是,他并没有说出口。席尔梅斯用他拔起的白刃挥斩着山间冰冷的空气。
“既然是命中注定的话,就在这里做个了结吧!”
“真是伤脑筋啊!如果被杀了,不就活不了了吗?”
“讲什么话!”
怒号和斩击同时朝着奇夫扑来。这是一次极猛烈的斩击,如果真的吃了这一击,奇夫一定会被一刀从肩膀砍到腰部。然而,奇夫可不是泥土做的人偶,他以令人吃惊的柔软度避开了这一刀,斩击落空之后,席尔梅斯的身体微微地失去了重心。
在这间不容发之际,奇夫的剑在半空中飞窜而过。奇夫的进击也极其锐利,不过,席尔梅斯的反应也非一般人所能比拟。在一瞬间,他的上半身和手腕从微倾的姿态翻转而起,用剑鳄接住了奇夫的剑,反弹了回去。马儿步伐凌乱,八个马蹄在狭窄的山路上交叉着。
“安德拉寇拉斯的小鬼虽然有几个部下,但是每一个都是逃命的能手。那尔撒斯那家伙也是一样。”
“这句话可说得不对。”
“什么?”
“我可比他行多了。军师大人的修练还不够呢!”
突然奇夫用力一拉缰绳,他的坐骑高高地举起了前肢。席尔梅斯虽然让自己的马往后退了一步,可是却仍掩不住嘲讽的眼色。奇夫调转过马头,看来是想趁机逃走。席尔梅斯打算给奇夫背部一刀。
可是,奇夫不愧是一个高手。当马的前脚落地之后,奇夫往前突进,而且是朝着正面。他犹如一道风似地窜过吃了一惊,正要举剑挥下的席尔梅斯腋下,然后跃马奔向山谷间。奇夫巧妙地操控着马跑下犹如绢之国屏风般的急斜面。最后的几步还跳向半空中,溅起了半天高的水球,飞向小河。他刻意以毕恭毕敬的姿态朝着山崖上的人挥挥手。席尔梅斯的部下们虽然架起了弓箭,但是,他们所在的方位和奇夫之间已经形成了死角,根本射不到那个远扬的乐师。奇夫的笑声乘着风朝着下游渐行渐远了。
(三)
英雄王凯·霍斯洛的陵墓位于迪马邦特山的北边。据说他把蛇王撒哈克封在南方,睨视着北方的世仇特兰王国,守护着帕尔斯免受地上的威胁和地下的恐惧。
“死后几百年了还要这样辛苦工作,真是麻烦哪!我可不愿成为伟人。”
如果是奇夫的话,他一定会有这样的感叹吧?不过,凯·斯洛似乎是一个责任感比奇夫要强得多的人。在成为幽灵之后也没有任何怨言,三百多年来就一直在陵墓中守护着帕尔斯的国土和历史。而他的子孙中有明君也有暴君,更有具同样血统的人们为了宝座而互相残杀、欺骗。帕尔斯也被其他国家侵略过,也曾侵略过别人的国家,其历史并不全然是在和平和丰饶当中递传的。帕尔斯虽然以一个泱泱大国之姿传承了三百多年,可是本身却又固执于奴隶制度这种社会的矛盾,而宝座也成了野心家觊觎的目标,英雄王的遗德反而是日渐式微了。而现在,银假面一行人来到他的陵墓。
“我的祖先,伟大的英雄王凯·霍斯洛啊!请把您的义勇借给身为您的子孙的我吧!”
席尔梅斯跪了下来这样祷告。
陵墓很宽广,但是在英雄王被掩埋的地方立有大理石的墓碑,同时还安置着神像。国王每半年就会派遣使者前来举行祭礼,只是自从亚特罗帕提尼败战之后,就不再有人来了。原本就显得荒凉的山中,此时益添寂寥。
“我希望能继承您的宝剑,心脏您的国土和王统。我明白形式上这是极为无礼的举动,因此,当正统的王位恢复的时候,我一定会举行盛大的祭典,请示您原谅我暂时僭越的行为。”
席尔梅斯行了一个礼之后,站了起来。
骑士们都带着恐惧的表情。和敌兵作战时,他们都是英勇无比的,可是,现在他们却是在挖掘英雄王凯·霍斯洛的陵墓。他们现在的所作所为不就是亵渎神明的举行吗?在挖掘陵墓之前,他们不得不先反复地挖掘自己的心灵。席尔梅斯也了解他们的心理,他并没有叱责他们。
“我们并不是在破坏陵墓。我们所做的一切完全是为了守护帕尔斯的正统,而宝剑鲁克那巴德就是真正王统的证明。只要拿到了宝剑,我就可以让篡位的安德拉寇拉斯和他的儿子知道王统的正确性。”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属下听说,宝剑鲁克那巴德就是以它的灵力把蛇王撒哈克封在地下的。如果我们拿走了宝剑,而蛇王再度降临这个世界上的话……”
提出这个意见的是查迪。这个年轻人在父亲死后就自任为席尔梅斯的忠臣。席尔梅斯对查迪会提出这样的异议感到惊讶,当然心中也是有些不快,可是席尔梅斯仍然忍耐着试着劝服部下。
“封住蛇王撒哈克的是伟大的凯·霍斯洛的英灵,而宝剑鲁克那巴德只不过是他的附属物而已。再说,如果鲁克那巴德本身有灵力的话,当蛇王复苏之日,我也会用宝剑的灵力再度将蛇王加以封印的。总而言之,你们什么都不用怕,来,如果听懂我的意思,就动手帮忙吧!”
席尔梅斯的说词是有一番道理。骑士们虽然还是有一些犹豫,但是,他们也很清楚,如果再拖拖拉拉下去,恐怕在地下的蛇王还没有发怒之前,眼前的银假面就先爆发开来了。姑且不管是谁先拿起了锄头和铁锹,总之,骑士们开始照着席尔梅斯的指示挖起土来了。这些人只想早一点把这个令人不愉快的任务结束,他们默默地挖着土。
“我们不是要破坏棺柩。只要取出宝剑鲁克那巴德,我们对棺柩是碰都不碰的,而且会再把土都埋好。这些一来绝对不会冒渎英雄王的遗体。”
席尔梅斯一边监视着作业,一边安抚着部下们的心灵,查迪勉强地点了点头,把视线朝向空中。
“雷雨好像要来了。”
他的声音隐含着不安。黎明前的雾雨早就停止了,然而,云层的色彩却变得又浓又暗,使得席尔梅斯的银色面具和骑士们的甲胄都失去了光泽。在卷起暗灰色旋涡的云层间闪现的光芒该是雷神的獠牙吧?
“动作快点!”席尔梅斯的回答很简短。
不久之后,一个骑士发出了叫声,其他的同伴也发出了应和的声音。在被挖起来的土堆深处现出石棺的一部分。骑士们丢下了工具,开始用手拔土。不久,又有人发出声音。被湿气濡湿而散落的筒形绢包露了出来。席尔梅斯迈开大步走上前去,包里沉甸的重量传到席尔梅斯的手中,其长度超过席尔梅斯身高的一半。
“这就是宝剑鲁克那巴德……”
席尔梅斯的声音中有着些许的动摇。仿佛是情绪的感动和兴奋从银假面的内心渗到外表来了。他丢掉了绢布,从黄金剑鞘中拔出剑刃。
看来根本不像是埋在土中三百多年的剑,剑刃的光芒胜过百万水晶。“由太阳的碎片粹炼而成”实在是一句最佳的形容。越是观察剑刃,剑刃的光芒越是耀眼,律动的光波传到握着剑柄的席尔梅斯的手掌中。他觉得自己全身仿佛充满了力量,似乎一刀就可以劈断象牙的自信心在他的体内澎湃。当席尔梅斯重重地吁一口气再度发出赞叹声时,一个嘲讽的声音打破了他陶醉的情绪。
“哼!原来银假面大人的目的是盗墓啊!人真是一种容易堕落的动物!”
数十道视线一起转动。陵墓的入口处立着一道人影,不用说当然是奇夫了。席尔梅斯压抑住先前的感动,爆发了全身的怒气。
“该死!你不请自来,难道是想来演奏自己的送葬曲吗?如果可能的话,我实在不想玷污陵墓。立刻卷起你的尾巴逃吧!”
“是这样的吧?如果宝剑鲁克那巴德要赐给地上的人,那也应该是亚尔斯兰殿下。他是最适合拥有宝剑的人。”
奇夫充满自信地说道,但是那并不是他以前就有的信念,而是现在的状况让他有这样的说法。至少他不认为银假面是鲁克那巴德真正的所有人。除此之外,他也有意要气气这个没来由就是不投缘的银假面。
当然,如果和银假面作对,就算奇夫想,他也势必要拼上一命的。奇夫绝对没有低估银假面这个剑士。而且,奇夫只有一个人,相对的,银假面还有一群顽强的部下。所以,目前他得先从他们的剑底下保住性命。
“可是,不管怎么说,宝剑是不能让不适合的人拿去的。唔,我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一个人在那边喃喃唱着什么拙劣的歌?”
银假面的手重新握上了宝剑鲁克那巴德的剑柄。长大的剑不只是一把钢铁的铸造物,它仿佛就像光块般呈现在奇夫的眼前。席尔梅斯突然笑了起来。
“你虽是一个无聊的人,不过确实是一个不平凡的剑士。我就封你为正统国王的敌手,让你有死在鲁克那巴德的剑下的荣誉吧!哼哼嘛!当然,你要抵抗也无所谓。”
要承认恐惧固然是一件很不愉快的事,但是,奇夫得由得吞了吞口水。鲁克那巴德本身确实有它不凡的威力,而这种力量甚至也慑服了奇夫这样勇敢的人。虽然为宝剑的气势所压倒,奇夫仍然作势要拔出佩剑。就在这个时候,某处远地似乎产生了磨擦的征兆。马儿不安地嘶鸣着,脚边的小石子开始跃动了起来,地响声急遽地升高。
“……地震!”
才觉得鸣动摇撼着双脚时,在那半瞬间,巨大的冲突突袭而来,马儿弹跳了起来,在鞍上的人体也跃动着。大地耸动,发出了如挥鞭般的声音,产生龟裂。小石子不停地在地上弹跳,湿濡的泥土也飞迸了起来。
“停!停!”
奇夫拼命地驾驭突然之间疯狂也似的马。由于他还没有拔出剑,所以双手都可以用,对他而言,这无疑是个运气。而已经拔出宝剑鲁克那巴德的席尔梅斯,一来为避免宝剑掉落地上,二来手也不能开缰绳,以免自己落马。奇夫快速而巧妙地操纵着坐骑,逃离了宝剑鲁克那巴德长大剑及的所及范围。鲁克那巴德的剑身发出了彩虹般的色彩,照耀着因为恐惧而浑身颤抖的人们的脸。
“英雄王发怒了!”
“蛇王复活了!世界要回归黑暗了!”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叫声从骑士们口中喊出来。不管是善是恶,一种超越人类智慧的存在开始在活动确是不容置疑的事。骑士们为迷信的恐惧所驱策,甚至叩头伏地,乞求英雄王的魂魄饶恕。
“银假面大哥!你好像打破了蛇王的封印了。”
“什么……?”
席尔梅斯在混乱中听到奇夫的声音,不禁睨视着对方。
“就是那把鲁克那巴德宝剑啊,连三岁的幼儿都知道,那把宝剑就是英雄王凯·霍斯洛为了将蛇王封印于地下才埋在这里的。你自称为正统的国王,就不应该不知道这件事。”
席尔梅斯睨视着眼前这个不羁的旅行乐师,但是他没有反驳。大地的龟裂持续扩大,大大小小的石块从山崖上滚落下来,撞击声交替响起,整个世界都笼罩在这种令人不快的声响中。落雷的声音爆出剧烈的响声,断崖的岩石受到直接的撞击而裂开了,人头大的石块就落在奇夫的身旁。黑云渐渐往下压,罩在奇夫的头上,气流风起云涌地卷起,吹起了漫天的砂砾。
“难道银假面大人果真认为王权比国土还重要吗?就算蛇王撒哈克复活起来害民灭国,你还是认为自己的宝座最重要。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国王啊!”
“住口!你这个多嘴的乐师!”
席尔梅斯怒吼着,在一片激荡之中还试图驾驭着座骑朝着没有礼貌的乐师斩击而来。
(四)
强烈的力量继续摇晃着地轴。天空被一片黑暗所笼罩着,蓝白的雷光偶尔在天际闪现。天地似乎要从上方和下方将人们压扁似的。
“救命啊!救命……”
一个骑士因为脚被夹在裂开来的岩缝里而发出了悲鸣。有几匹马已经逃走了。查迪虽然大声地叱喝“安静!安静!”,可是却一点效果也没有。
“殿下,先逃到安全的地方为要!”
查迪这样大声叫着,可是,席尔梅斯并没有听到。他的注意力几乎已经完全被自己手中的鲁克那巴德的威力所惑,一心一意以奇夫来试剑。
马蹄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咆哮着。
大地迸裂了,仿佛承受不了鲁克那巴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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