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尔斯兰战记
顿了一下,法兰吉丝继续说道:
“如果不是你心中已经另外有女人,或者打算单身过一辈子的话,现在应该要认真考虑这个问题了。不应该还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
“话是这么说,法兰吉丝小姐……”
正要提出反驳,那尔撒斯随即放弃这个念头,因为了发现到美丽的女神官绿色的瞳孔中充满了认真而严肃的表情。说起来,这些同伴都不清楚法兰吉丝以前在密斯拉神的神殿中的事情,甚至连那个对他纠缠不清的奇夫也不敢问她的过去。奇夫自己的成长过程也一直是个谜。除非当事人自己愿意提起这些事,否则谁都不该不近情理去追问这种事的。
这一群人有了段短暂的谈话时间。结果,亚尔佛莉德仍然跟着王太子朝基兰前进。只要保持联络,轴德族人随时可以支援,而亚尔佛莉德的行踪也明确了,于是,双方的交谈就在此告一段落。
(四)
港都基兰位于欧克撒斯河的河口,南边面向无垠的大海。它是帕尔斯最大的港口,都市的规模仅次于王都叶克巴达那。和王都相较之下,其南方都市的风情格外强烈,冬季既不下雪也不下霜。每户人家都装饰着亚热带的花和树木,一年四季都充满了橙黄红绿的色彩。尤其在午后,一阵骤雨之后,整个港口充满了凉意和生气。基兰湾的人口很狭窄,往内部前进,水面几乎呈圆形,容易防守波涛和海盗的攻击,就地形而言实在是一个理想的港湾。欧克撒斯河会带来上游的泥砂,所以河底每四年就必须疏通一次,除此之外就没有什么需要费力去注意的了。港都的人口有四十万之多,其中三分之一是外国人,据说在这个都市中有六十种之多的语言在流通着。
亚尔斯兰把马停在遥望着基兰街道和港口的柯吉亚山丘上,这是六月二十六日正午的事。从山丘斜面吹上来的海风带来了橘子和橄榄叶的香味。碧蓝的海面上散布着超过二十艘大大小小的白色帆船,这副景象让人联想起在青绿的牧场上活动着的白羊。他们这一行人中,大约有一半人看过海。耶拉姆在达尔邦内海附近长大的,而亚尔斯兰却连内海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那就是海吗……”
只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亚尔斯兰就没有再多说些什么了。他也不能说什么,只是一心一意地看着从他出生之后第一次看见的广大水面和那永无止境重叠着的波涛丘陵。在朦胧的水平线对岸有几十个国家,那里有着白皮肤和黑皮肤的人们,有国王和王妃,或许也仍然有着为了王座而争战或重修旧好的事吧?
以亚尔斯兰的立场来看,他对自己的境遇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触。就在两年前,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会以这种形式存在于这样的土地上。
亚尔斯兰的幼年时期过着平稳的日子。他在帕尔斯的市郊和附近的孩子们一同游戏,跟随留有白胡须的私塾老师学帕尔斯文学,偶尔也学习护身的棒术。抚养亚尔斯兰的奶妈虽然不是美女,却是一个温和、有精神及擅长做菜的女子。她的丈夫虽然没有什么才气,才十分老实可靠。有时候在半夜醒来,会听到这对夫妻低声地交谈着。在他们的谈话内容中,有时候还会夹杂着亚尔斯兰的名字,这很让亚尔斯兰感到怀疑。可是,这些都还只是小事。直到那一天,奶妈和她的丈夫因为葡萄酒中毒而猝死,急急忙忙就举行葬礼的那一天。
“亚尔斯兰少爷,王宫里的使者来了。他们是来迎接亚尔斯兰少爷你的。”
少年很难完全体会这些话里的意思。他只是从养父母的遗体旁边远望着出现于门口的人们黑压压的身影。一向亲切待他的乡人们都被赶得远远的,穿着甲胄的士兵和马,马车形成了一道道的壁面把亚尔斯兰包围起来。
“王太子殿下,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对方恭恭敬敬地打了招呼。对亚尔斯兰来说,他那充满惊恐和危险的人生于焉开始了……
格外强劲的海风吹拂着,用那看不见的手扬起了亚尔斯兰的前发。风势虽强,却令人感到心神舒畅。由于这些风,基兰街市不至于显得太闷热。或许历史也需要有风吧?风可以吹动停滞不前的历史。而国家或者人间就可以因此迎接崭新的日子吧?尽管如此,亚尔斯兰是不是就能变成那一道风呢?虽然或许他根本就没有帕尔斯王家的血统!
突然,亚尔斯兰的视线和策马站在他旁边的女神官的眼神相遇。
法兰吉丝的瞳孔中微微带着忧郁的色彩。她了解王太子心中在想些什么。美丽的女神官稍稍把马带近亚尔斯兰,对他低语道:
“同时要穿越两道门并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事。王太子殿下,请您首先想到穿越王都叶克巴达那的城门就够了。”
从侵略者手中夺回王都是公事。因为有许多的国民被杀、被虐待及被荼毒。亚尔斯兰固然为出生之迹烦恼,但是和那些活着被烧、被杀的叶克巴达那市民的痛苦比较起来,应该不是那么重要的事了。
是的,凡事都有个先后顺序。亚尔斯兰现在所应该做的事是以一个王太子,也就是以一个公职人的身份把王都叶克巴达那从侵略者的手中夺回来,把鲁西达尼亚军赶出叶克巴达那,将之驱逐出国境之外,同时解放帕尔斯的国土和国民。无法守护王都的王者就没有做王者的资格。
那尔撒斯说过,“王之为王的资格就是做一个好国王。这是唯一的条件。”相对之下,王者的血统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了。亚尔斯兰是哪里人?到底是谁的孩子?要去在意、追究这件事就等以后再说吧!在国法上,亚尔斯兰是正式的王太子,他必须尽到做王太子的义务。
现在没有自怜的时间,亚尔斯兰对法兰吉丝笑了笑,再次看着他的部下们。
“哪!到基兰去吧!一切都将从那里开始。”
亚尔斯兰带头开始策马奔驰,其他的七个人也跟在后面。跟在最后面的四头骆驼带着一副没趣的表情慢慢地走着。
下山丘的路在百步之后变成了石板。马儿的速度慢了下来,愈往前进就渐渐看见人家了。人影犹如潮水般涌现,外国话盈耳。
“或许比叶克巴达那更热闹呢!”
他们都感觉到这股新鲜的喜悦。
如果说叶克巴达那是陆之都的话,那么,基兰就是海之都了。基兰的财富和华丽都是由海而来的。异国的人和异国的船、异国的物产都是从南方水平线的彼岸来的。基兰是面对着海、面对着异国所开放的帕尔斯的饰窗。帕尔斯的繁华和异国的繁华在这个城市里交会了。
基兰城镇的明朗、自由和开放的气氛,或许是因为这个地方并不是政治中心而是商业城市之故吧?国王任命的总督虽然统治着基兰,可是,只要不是什么重大的事件,城市、港口都是以大商人为中心的自治会所营运的。如果商人欺骗顾客,或者造成同业意的损失、破坏契约的话,就会被商人团体所流放。各种审判,除了杀人、放火之类穷凶极恶的犯罪之外,都是在市民面前进行和解和调停的。只有那些实在无法获得理想结果的事情才会上诉到总督府去。
总督的薪俸极高,年收入有三千枚金币之多,再加上向商品收取的租税,其中有五十分之一是以手续费的名义收到总督的荷包里去的。就算是不景气的时候,至少也可以拿到三千枚的金币。若是景气好时,有时候一年甚至可以拿到一万枚左右。
因此,基兰的总督就算没有做什么特别不好的事情,很自然地就可以累积起许多的财产。有时候可以藉着审判和调停拿到手续费,异国的商船也会常常献上宝石、珍珠、象牙、白檀、龙涎香、上等的茶和酒、陶器、绢布、各种香料等。除此之外还有看不见的商品,那就是情报。
“总督大人,今年初春,强贝王国遭逢严重的霜害。从今年到明年这一段期间,胡椒和肉桂会涨价。”
在接获这个消息之后,总督就会投进一千枚的金币独占胡椒和肉桂。一年之后,他就可以收回十倍的金币了。
像这种事也是偶而有之的,如果做得太过火,就会招惹商人们的怨恨,所以也要有所节制。因为就算节制自己的做法,所赚的钱也真的足够了。
赚饱了荷包的总督当然对基兰市和海上的商人充满了好感。总督虽然身为国王的代理人,却渐渐变成了基兰的商人们的利益辩护人。以商人们的立场来看,他们就像在喂养总督一样。
现在的基兰总督叫佩拉裘斯,在位已经三年。以前曾担任宫廷书记官,和那尔撒斯有同僚之谊,可是来往并不密切。他们之间的关系只到“是有那么一个人”而已。
总督本来是文官,下面并没有所属的军队。总督府的兵力有骑兵六百、步兵三千及水兵五千四百,合计不到一万名。除此之外有大小二十只军船。就兵力而言实在微不足道。从兵力来看,这种兵力只能证明基兰是一个和平的城市。而那些有力的海上商人们大都拥有私人佣兵,甚至有武装商船。
身为军师的那尔撒斯注意到了这点。不管怎么说,帕尔斯也需要有强大的海军。
(五)
港都基兰的名产都是以鱼贝类为主的东西。排在亚尔斯兰一行人桌上的东西有用辛香料干炸的白鱼、蒸烧螃蟹、盐烧大海虾、油炸海扇、串烧碎肉鱼丸、加入许多软贝类的番红花米、海龟蛋汤、白乳酪、软贝串烧等。饮料则除了葡萄酒之外还有甘蔗酒、苹果茶、加了蜂蜜的柳橙汁,以及各式各样的水果。
这一行人之所以决定在拜访总督府之前在港口的料理店打发肚子,是因为那尔撒斯想去见他的老朋友。位于俯视港口位置的料理店“美人亭”就是他的老朋友让情妇经营的店,可是,那尔撒斯却见不到老友及他的情妇。听说他们两人到距离港口十法尔桑(约五十公里)的高原上的别墅去了,要两天之后才会回来。
“那么在前往总督府之前先填饱肚子吧!”
如果在总督府接受招待时露出狼吞虎咽的样子或许会被轻视。说起来实在挺荒唐的,不过偶尔也要制造一些形象。
尽管如此,万事还是要以钱为先。
只要有军费,就可以组织军队,也可以召集到兵、马、武器和军粮。照那尔撒斯的看法,王太子的阵营里已经具备了智和勇,如果再加上财富的话,就没有什么好怕的了。事实上,那尔撒斯身上的钱已经所剩无几。如果就他们八个人,要再撑个一年是没什么问题,可是这种事情一点意义也没有。安德拉寇拉斯王命令亚尔斯兰召集的兵数是五万,所以他们现在需要可供养五万人三年费用的资金。而这些资金从有钱人身上掠夺会比较有效率些。
“穷人就算把所有的财产都拿出来,连他自己也救不了,可是,那些富豪们只要拿出他们的零用钱来就可以救几百个人了。”
那尔撒斯这样跟亚尔斯兰说。这虽然是极粗浅的比喻,却完全正确。那尔撒斯的重点是在于该怎么做才会让那些有钱人们心甘情愿地献出军用物资?而这就必须做到让他们有“如果出资给王太子的军队,将来就是我们自己的利益”的想法。前些日子已经用王太子的名义公布了“奴隶制度废止令”,要获得奴隶所有者们的协助毕竟太困难了。
虽然已经获得轴德族一千多人的首肯相助,只是,如果要他们中止掠夺的行为,就必须让他们的生活有保障才行。那尔撒斯要的不是需要花钱的同志,而是愿意出钱的人。
经由大陆公路所进行的陆上东西交易现在已经中断了,这是因为鲁西达尼亚的辛德拉的关系。由于这两国破坏了大陆公路的和平,扰乱了国际秩序,因此商队没有办法四处旅行,交易也就因此中断了。这是一件令人感到困扰的事情,但是仍然有些人抱着“别人的不幸就是我的幸福”的想法,而对这种态势异常欣喜。不用说,这些人当然就是基兰的海上商人。
“陆上交易中断了?那不是很好吗?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好好大捞一笔了。”
以“绢之国”为中心的东方交易有极大的利益存在,所以商人们可以分为陆路和海路各自赚取自己的利润。如果陆路被阻断了,陆上商人固然感到头痛,然而对海上商人而言,这却是个独占利益的好机会。因此,海上商人是还会赞同“拯救帕尔斯,解放王都”的口号的。可是,如果不能把他们纳为同志,在辉煌的未来尚未到手之前,恐怕早就会饿死了。这些话虽然令人伤感,却也是事实。
那尔撒斯再度用比喻的方式来说明情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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