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侏罗纪公园
“但是我们从未观察到这种情况呀。”阿诺透过无线电系统说道。
“迅猛龙是夜行动物,”他说道,“有人在夜间监视公园吗?”
许久没有人说话。
“我认为没有。”葛兰说道。
“这还是说不通,”吴说道,“你不可能靠几窝蛋来喂养五十只新增加的动物。”
“是不行,”葛兰说道,“我猜它们也吃一些其他的东西。也许是小型??齿动物,比如老鼠和鼷鼠?”
又是一阵沉寂。
“我来想想看,”葛兰说道,“当你们最初来到岛上时,你们遇到了老鼠的问题。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问题渐渐消失了。”
“是的!的确如此……”
“而你们从未想到要调查其中的原因。”
“这个嘛,我们只是猜想……”阿诺说道。
“注意,”吴说道,“事实并未改变,所有的动物都是雌性的。他们不能够繁殖。”
葛兰一直在琢磨这点。最近他曾耳闻一项令人感兴趣的西德研究项目,他怀疑其中便包含着这个问题的答案,“当你制造恐龙的DNA时,”葛兰说道,“你是用碎片来进行的,对吗?”
“是的。”吴说道。
“为了制作一串完整的DNA,你是否曾需要采用来自另一些物种的DNA碎片?”
“是的,偶尔会这样,”吴说道,“这是完成工作的惟一途径。有时我们采用各式各样鸟类的DNA,有时则采用爬虫类的DNA。”
“用过两栖动物的DNA吗?尤其是蛙类的DNA?”
“有可能。我得渤粱查。”
“渤粱查吧,”葛兰说道,“我想你将发现答案就在其中。”
马康姆说道:“蛙类的DNA?为什么和蛙类DNA有关?”
金拿罗不耐烦地说道,“听着,这一切都很有意思,但是我们遗漏了主要的问题:到底有没有动物跑出小岛?”
葛兰说道:“从这些数据上我们还看不出来。”
“那我们要怎样来弄清真相呢?”
“我知道只有一个办法,”葛兰说道,“我们必须找到各个恐龙巢做一番检查,数一数剩下的蛋壳碎片。这样我们也许能由此确定原先到底孵出了多少只动物。然后就可以开始估计有没有失踪的恐龙。”
马康姆说道:“但是即使这样,你仍然无法知道这些动物究竟是被杀了,还是死于自然原因,或是已离开这个岛了。”
“是无法知道,”葛兰说道,“但这是个开始。而且我认为我们可以从深入仔细研读种群座标图中获得更多的信息。”
“我们要怎样去寻找这些巢呢?”
“事实上,”葛兰说道,“我认为电脑可以帮助我们做这件事。”
“我们可以回去了吗?”莉丝说道,“我饿了。”
“好吧,我们走,”葛兰说着朝她微微一笑,“你表现得非常有耐心。”
“大约二十分钟后你就可以吃饭了。”艾德·雷吉斯边说边迈步朝那两辆越野车走去。
“我要再待一会儿,”爱莉说道,“用哈丁博士的照相机为这只剑龙拍些相片。明天它嘴里的这些疱就会消失了。”
“我想回去了,”葛兰说道,“我要和孩子们一起走。”
“我也要一起走。”马康姆说道。
“我想我要留下来,”金拿罗说道,“然后和哈丁以及塞特勒博士一起乘他的吉普车回去。”
“很好,我们走吧。”
他们陆续走了。
当他们来到越野车前面时,丁姆说道:“这次我想坐前面那辆车,和葛兰博士一起坐。”
马康姆说:“很不幸,葛兰博士和我要谈话,所以没你的份。”
“我就坐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丁姆说道。
“这是私底下的交谈。”马康姆说道。
“我告诉你,丁姆,”艾德·雷吉斯说道,“让他们自己坐在后面那辆车里。我们坐前一辆车,你可以使用夜视镜。你用过夜视镜吗?丁姆。这种夜视镜上有由电脑控制的非常精密的显示器,使你在夜间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好极了。”他说着朝第一辆车走去。
“嗨!”莉丝说道,“我也要戴它。”
“不行。”丁姆说道。
“不公平!不公平!你什么事都可以做,丁姆!”
艾德·雷吉斯目送着他们走去,并对葛兰说道:“我能看到回去的行程将是什么样子。”
葛兰和马康姆爬进第二辆汽车。几滴雨溅落在挡风玻璃上,“我们走吧,”艾德·雷吉斯说道,“我想吃晚饭了。我想来一杯香甜可口的鸡尾酒。如何?哥儿们。鸡尾酒听起来不错吧?”他??了??汽车的金属板,“待会儿见。”他说罢便拔腿跑向第一辆车,爬了上去。
一道红光在仪表板上闪烁。随着车子发出的呼呼声,越野车启动了。
在驱车返回的途中,光线渐暗,马康姆显得异乎寻常地闷闷不乐。葛兰说道:“你一定觉得已得到了证明,你的理论是正确的。”
“事实上,我觉得有点恐惧。我怀疑我们正处于一个岌岌可危的时刻。”
“为什么?”
“这是我的直觉。”
“数学家也相信直觉吗?”
“绝对相信。直觉非常重要。事实上,我正在思考碎形(编者按:碎形,fractal,指无论扩大到何种程度,仍保持原有形状的几何图形),”马康姆说道,“你知道碎形吗?”
葛兰摇了摇头,“一无所知。”
“碎形是一种几何学,与一位名叫曼德布罗的人有关。这与每个人在学校里所学的欧几里得几何学——正方形、立方体和球面——不同,碎形几何学应用在描述自然界中的实物,如山和云是碎形。因此碎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能与现实有关。
“于是,曼德布罗运用他的几何学工具发现一个非常值得注意的现象。他发现物体在不同等级上,外表看起来几乎完全相同。”
“在不同的等级上?”葛兰说道。
“比方说,”马康姆说道,“一座大山远远看去具有某种崎岖的山形。如果你靠近些,察看这座大山的一个小山峰,它将具有相同的山形。事实上,你可以顺着大小等级一步步往下观察,直到在显微镜下观察一颗微型岩石,它将具有与大山相同的基本碎形。”
“我实在不明白你干么为这个烦恼。”葛兰说道。他闻到了火山蒸汽的硫磺味。他们现在来到靠近海岸线的公路上,俯瞰着沙滩和大海。
“这是一种看事物的方式,”马康姆说道,“曼德布罗发现了从最小到最大的相同性。而这种等级相同性地出现在事件中。”
“事件?”
“想想棉花的价格,”马康姆说道,“过去,一百多年来对棉花价格有着完备的记录。当你研究棉花价格的涨跌,你会发现一天中的价格涨跌曲线看起来基本上和一星期的曲线雷同,而一星期的又和一年的,或十年的雷同。事物便是这样。一天如同整个一生。你开始时做一件事情,结束时却在做另一件事,计画要出差,却永远到不了……而直到你一生将结束时,你的整个人生也具有那种相同的随机性质。具有与一天相同的规则。”
“我想这的确是看事物的一种方式。”葛兰说道。
“不,”马康姆说,“这是看事物的惟一方式。起码,是忠于现实的惟一方式。你得明白这种同一的碎形概念造成其本身的一种循环,是一种回复到原处,且意味事件的不可预测的现象。这意味着它们会突然改变,而且没有预告。”
“好吧……”
“但是我们已设法劝慰自己去想像突变是某种在事物正常次序之外发生的事情。一场事故,如一次撞车;或是超出我们的控制范围,如一种不治之症之类的事。我们不去设想那突然的、根本的、不合理的改变是建立于存在本身的结构中。然而它却正是这样。而浑沌理论告诉我们,”马康姆说道,“我们所认为的从物理学到虚构小说中的每一样事物都是理所当然的,这种直线性压根就不存在。线性是一种造作的观察世界的方式。真实生活不是一连串一件接一件发生的、相互连接的事件,就像一串被穿成项链的珠子。生活实际上是一连串的遭遇,其中某一个事件也许会以一种完全不可预测的、甚至是破坏的方式改变随后的其他事件。”马康姆朝后靠在座椅背上,朝另一辆越野车望去,它停在前面几码开外,“那是一个关于我们宇宙结构的深奥真理。可是为了某种原因,我们却执意表现得彷佛这并不是真的。”
就在这时,汽车颠了一下停住了。
“出了什么事?”葛兰说道。
前方,他们看见孩子们在车中,朝着大海指指点点。海面上,在低低的云层下,葛兰看见补给船的黑暗轮廓,这艘船正要驶回旁塔雷纳斯。
“我们为什么不停下来看看?”马康姆问道。
葛兰打开无线电,听见那女孩子正激动地说道:“看那边,丁姆!你看见了吧,它在那里!”
马康姆瞄了那船一眼,“他们在谈论那艘船吗?”
“显然是的。”
艾德·雷吉斯从前面的车中钻出,面朝他们的车窗,“抱歉,”他说道,“可是孩子们都很激动。你们这边有双目望远镜吗?”
“要干什么?”
“小女孩说她看见船上有什么东西,好像是某种动物。”雷吉斯说。
葛兰抓起望远镜,将肘部撑在越野车的窗沿上。他看起来几乎只是个黑影,当他正在观察时,船上的行驶灯打开了,在暗紫色的微弱光线下一片通明。
“你看见什么了吗?”雷吉斯问道。
“没有。”葛兰答道。
“他们的位置很低,”莉丝在无线电通话器上说道,“朝低处看。”
葛兰将望远镜向下倾斜,扫视刚刚高出吃水线的船体。补给船为宽横梁式,一道防溅翼缘贯穿船的首尾。但天色已经很暗,他看不清什么细节。
“不,什么也没有……”
“我可以看见他们,”莉丝不耐烦地说道,“靠近尾部。看靠近尾部的地方!”
“她怎么能在这种光线下看见东西?”马康姆问道。
“孩子们能看见,”葛兰说道,“他们具备我们忘记自己所曾具有的视觉敏锐性。”他将望远镜移动至船尾,缓缓移动,突然间,他看到了那些动物。它们正在嬉戏,在模糊的船尾结构之间窜来窜去。他只能短暂地瞥见他们一眼,但是即使是在即将消失的光线中他也能分辨出他们是直立动物,大约高两英尺,拖着一条具平衡作用的坚硬尾巴站立着。
“你现在看见了吗?”莉丝问道。
“我看见了。”他答道。
“他们是什么?”
“是迅猛龙,”葛兰说道,“起码有两只。也许还要多一些。是未成年恐龙。”
“天哪,”艾德·雷吉斯说道,“那条船正在驶往大陆。”
马康姆耸了耸肩,“别激动。和控制室通话,叫他们召回那艘船。”
艾德·雷吉斯把手伸进车里,从仪表板上抓起无线电通话器。他们听见“嘶嘶”的静电声,以及他飞快地变换频道时发出的“卡答卡答”声,“这玩意儿出毛病了,”他说道,“它故障了。”
他跑向第一辆越野车。他们看见他一头钻进车里,然后他回头看着他们,“两个无线电通话器都出了毛病,”他说道,“我无法与控制室取得联系。”
“那我们离开吧。我们回去告诉他们。”葛兰说道。
控制室里,马尔杜伫立在俯视着公园的一扇扇巨大窗户前。七点整,全岛的探照灯都打开了,使整个景观变得像一颗光彩夺目的宝石,向南延伸而去。这是一天中他最喜爱的时刻。他听见无线电通话器发出“劈劈啪啪”的静电声。
“越野车重新开动了,”阿诺说道,“他们正在回家的路上。”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停车?”哈蒙德说道,“而且我们为什么无法和他们通话?”
“我不知道,”阿说说,“也许他们关掉了车内的无线电通话器。”
“很可能是因为风暴,”马尔杜说道,“风暴造成的干扰。”
“他们将在二十分钟以内到达这里,”哈蒙德说道,“你们最好打个电话到下面,要餐厅为他们准备餐点。这些孩子们要饿坏了。”
阿诺拿起电话听筒,听见一种单调不变的“嘶嘶”声,“这是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天哪,快挂掉,”乃德瑞说道,“你要把数据流给弄乱了。”
“你占用了所有的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