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中国史:秦汉史
由博士加以培训。②在学习结束时,他们要经过一次考试,很可能要用与国事
① 《汉书》卷五六,第 2523 页(夏伊罗克所著《儒家国教的起源和发展》第 59 页中的英译文略有不同)。
这里所说的六艺与前面注 1《周礼》所说意义不同。
② 《汉书》卷三十,第 1723 页;卷八八,第 2589 以下各页。
③ 张朝孙(音)译:《白虎通:白虎观中的全面讨论》(莱顿,1949、1952)第 1 卷,第 98 页。
④ 范德伦:《古代中国的编年史和史学思想的发展》,第 26 页以下。
① 《汉书》卷三十,第 1703—1715 页。
② 《汉书》卷六,第 159、171—172 页(德效骞:《〈汉书〉译注》第 2 卷,第 32、54 页);卷十九上,
奏疏差不多完全相同的文体书写。这些办法构成了著名的科举考试的开端;
这种考试制度在长时期内将是补充上层文官的手段。
第 726 页;卷八八,第 3620 页。关于太学的发展,见本书第 15 章《儒家理想的衰退》。
学派的发展和官学
由于法定的课程自此以后只限于《五经》,许多有抱负的学者的注意力
便逐渐集中于这些经书。于是开始了儒家历史中的另一篇章:对每一种经书
的各种不同解说的传统逐渐确立。这是汉代儒家各派这一说法的真正含义。
它们应当更确切地被称为经学研究的诸学派。
关于《诗经》,已经有了并行的齐、鲁、韩三派,它们与早期的地域性
学习中心相当。①这些传统已经于武帝之前得到朝廷的认可,朝廷也已经任命
博士对它们进行阐释。三者之间的差异不过是细微的经文交易和不同的注
疏。②其他经书还没有不同的学派传统,但是这种情况很快改变了。宣帝(公
元前 74—前 49 年在位)时有 8 个另外的学派得到官方的认可;平帝(公元
前 1 年—公元 6 年在位)时,学派及其在太学的正式代表的总数增加到了 21
个。
增加的第一个学派是《春秋》的所谓穀梁传统。这引起了和对立的公羊
传统的论争,董仲舒是公羊传统的第一个官方专家。这次论争是宣帝主持下
的一场旨在确定所有经书的官方注疏的辩论引起的。这就是所谓的石渠阁议
——公元前 51 年在宫中一个名为石渠阁的地点举行的辩论。代表现存各个学
派的参与者可能达 23 人。③其结果是博士的人数增加了。不但太学的教师逐
渐增多,而且学生的人数从原来武帝时的 50 人增加到公元前 8 年的 3000 人,
甚至在东汉顺帝(125—144 年在位)统治时达到 3 万人。④正如班固所评论
的:之所以如此,“盖利禄之路然也。”⑤
注解
从汉代以前传留下来的各种注释,已经显示出很可能和不同地区——特
别是齐和鲁——的传统相联系的差异。当《五经》由于武帝所采取的措施而
提高了地位时,不同传统的代表人物不得不建立一套注释的体系,以使他们
得到官方的认可,并使他们免受对手的攻击。结果产生了对经书的一种新型
解说,叫做“章句”。到这时为止,各学派传下并保存了“传”和“训诂”。
但是,特别是由于石渠阁议,保护他们自己地位的需要迫使经师们做出广泛
的注疏并查究经文的最微小的细节。
这种“章句”方法的最早迹象可见之于《书经》的博士和专家夏侯建的
传记中,他“从《五经》诸儒问与《尚书》相出入者,牵引以次章句,具文
饰说”。他为此而受其师夏侯胜的非议,夏侯胜说:“建所谓章句小儒,破
碎大道”。①按照这种方法有的人写出了篇幅巨大的解说,据传有人对《书经》
① 关于“韩”,见前第 1 章注 37。
② 《汉书》卷八八,第 3593 页以下;詹姆斯?罗伯特?海托华:《〈诗经〉译注》(坎布里奇,1952),
第 1 页以下。
③ 《汉书》卷三六,第 1929 页;卷七一,第 3047 页;卷八八,第 3590 页以下;又见张朝孙(音):《白
虎通》第 1 卷,第 91—93 页。
④ 张朝孙(音):《白虎通》第 1 卷,第 88 页。
⑤ 《汉书》卷八八,第 3620 页。
① 《汉书》卷七五,第 3159 页。也见饯穆有关这一经书的评论:《两汉经学今古文平议》,第 201 页以下。
的第一句就写了两万字。②班固的评语是很有特点的,他说:③
古之学者耕且养,三年而通一艺,存其大体,玩经文而已,是故用日少而畜德多……后世
经传既已乖离,博学者又不思多闻阙疑之义〔语出孔子〕,④而务碎义逃难,便辞巧说,破坏形
体;说五字之文,至于二三万言。后世弥以驰逐,故幼童而守一义,白首而后能言;安其所习,
毁所不见,终以自蔽。此学者之大患也。
在试图创立和维护经书的各种学派传统中,学者们关心的是两个问题:
一是经文的正确传授,一是正确的注释。我们将首先讨论后一问题。如我们
在论及董仲舒时所已经看到的那样,产生了一种依据特别是在驺衍学派中发
展起来的整体论的宇宙观念来解释古代经书的倾向。我们赞成顾颉刚的说
法,汉代思想的主要成分是阴阳五行学说。①这意味着将以一种秘教的方式解
释《五经》,即企图为所有时代揭示其真正含意。因为经书不是由于历史价
值而受到推崇,如其分类的名称“经”所表明的那样,它们是“……为人类
安排其生活和为统治者统治其人民提供标准”的经典。②
这种秘教的倾向集中表现在我们可以称之为“辨识形势朕兆”的努力方
面。董仲舒本人是这种解释一切天变灾异的作法的坚定信仰者。整体论的宇
宙观认为人被嵌入宇宙物力学之中;这种宇宙观试图决定自然现象和人的行
为之间的关系。它后来变成了一种真正的学问,任何可能关系到理解宇宙力
量与人世互相影响的事件和自然现象,它都要予以解释和分类。作为显著的
例子,这种学问保存在《汉书》卷二七《五行志》中,它是记载奇异朕兆的
名实相副的手册。③
谶纬之学
更为奇怪的是出现了通常以谶纬类别为名而为人所知的著作。④谶是神谕
和预言,纬指含有对经书加以秘教解释的著作。“经”的原意是织布机的经
纱,而“纬”意指它的纬线。在西方著作中,汉字“纬”通常是指真伪不明
的书籍,虽则这种类比多少有点牵强。⑤这些谶纬著作最初倒底出现于何时,
不能确知。顾颉刚以为各种经籍的纬书起始于王莽(公元 9—23 年在位)统
治时期,因为它们不著录于《汉书》的艺文志。①可是其他的人认为,它们起
始于公元前 1 世纪,甚至可能是公元前 2 世纪的西汉时期。总之,可以确信,
② 见钱穆:《两汉经学今古文平议》,第 203 页。
③ 《汉书》卷三十,第 1723 页(张朝孙〔音〕:《白虎通》第 1 卷,第 143—144 页);钱穆:《两汉经
学今古文平议》,第 206—207 页。
④ 关于这一引语,见阿瑟?韦利:《〈论语〉译注》(伦敦,1938),第 92 页。
① 见顾颉刚:《汉代学术史略》,第 1 页。
② 比较张朝孙(音):《白虎通》第 1 卷,第 93 页。
③ 关于《五行志》,见沃尔弗勒姆?埃伯哈德:《〈汉书〉中中国人的宇宙观思辨》第 1 卷,《贝斯勒档
案》,16(1933),第 1—100 页;第 2 卷,《普鲁士科学院会议文集》(柏林,1933),第 937—979 页。
④ 关于这个问题,见杰克逊?达尔:《汉代谶纬文书的历史性介绍》,华盛顿大学 1966 年学位论文。
⑤ 关于这类著作,特别见张朝孙(音):《白虎通》,第 100 页以下。
① 顾颉刚:《汉代学术史略》,第 188 页。
这种信仰的要素能够追溯到甚至更早的时代。
谶纬著作只是在片断引文中保存了下来,因为原文在 5 世纪开始被禁,
而到 7 世纪初,在隋炀帝统治时实际上被毁了。可是,特别在东汉,它们非
常流行,并得到帝国朝廷的关心。它们的地位如何一度被抬高,这能从《隋
书》的一段话中看出,大意是,它们的文章是孔子本人的作品,因为他担心
他的教导不能为后世所了解。②
真伪问题和经文的传授
各个学派不得不争论的另一个问题是经文本身的真伪,其时还没有“正
统”版本的议题。汉初,儒家学者还难以从秦始皇统治时期给予的打击中恢
复过来。秦博士伏生的经历对学者的困境来说可能是有代表性的:③
秦时禁《书》,伏生壁藏之,其后大兵起,流亡。汉定,伏生求其《书》,亡数十篇,独
得二十九篇……
当汉文帝(公元前 180—前 157 年在位)寻求《诗经》和《尚书》的专
家时,他听说伏胜已年逾 90,就派高级官员晁错向他学习。④这个故事既谈
到口头传授,又谈到一种经书的失而复得。由于书写的经书那时必然很少,
口头传授在经文的留传中很可能起着远为重要的作用。
但是,寻找已佚经书的兴趣必定在逐渐增加。班固记载了生活于武帝(公
元前 141—前 87 年在位)时代的河间献王和淮南王安两人从民间收集古代经
书的情况。①其后有鲁共王的故事,他在武帝死后的某个时候,为扩大他的宫
室着手拆毁孔子住宅。当工匠们拆除住宅的一堵墙时,他们突然发现了显然
是藏匿在那里的大批古代经书;而当共王亲自去看时,他听到了鼓、琴瑟和
钟磬的声音。共王惊恐,下令停止拆毁。②
这类故事有些可能是后来编造的,因为对于自称其经文比那些汉初大师
传授的经文更可信的某些学者来说,它们是不可缺少的。因此据称在孔子住
宅中发现“古文《尚书》”一事,在经书研究的历史中成了著名的公案。据
说孔子后裔《尚书》博士孔安国(公元前约 156—前约 74 年)与其他古代经
书一起得到了这部经书。③据他所说,古本包括另外 16 篇。他把《尚书》的
古文本献给皇帝,但是由于政治情况,它没有被认可立学官。
前汉王朝快结束时,刘歆(死于公元 23 年)再次提请朝廷注意这种文本,
他和其父刘向(公元前 79—公元 8 年)一起负责为秘府编制藏书目录。可是,
早在 12 世纪中国学者就已指出,这种据称由孔安国拿出的文本不可能源出于
他,而是在公元 3 或 4 世纪伪造的。
② 《隋书》卷三二,第 941 页。
③ 《汉书》卷八八,第 3603 页。
④ 《汉书》卷三○,第 1706 页;卷四九,第 2277 页;顾颉刚:《汉代学术史略》,第 92 页。此时晁错任
太常掌故之职。
① 《汉书》卷五三,第 2410 页。
② 《汉页》卷三○,第 1706 页;卷五三,第 2414 页。
③ 《汉书》卷八八,第 3607 页。
不过,有关发现古代经书的记载还必须在围绕太学和十分令人羡慕的博
士职务进行的“学官之争”的背景中来考查。在平帝(公元前 1 年—公元 6
年在位)统治下,《尚书》的古文经被定为官方课程,但在光武帝(25—57
年在位)统治下,又作为针对王莽统治的反措施而被取消。我们在此没有必
要注意经文的变动,它的最后形态可能的确包括始于更晚时代(3 世纪)的
伪造部分,这里只要说明再度爆发于 18 世纪而于 19 世纪末达到高潮的有关
它的真伪的争论,①也就够了。
对我们的论题来说,更为重要的是,刘歆宣扬这部和其他古文经书的活
动这一事件是经学研究各学派间的论战,即名为古文经和今文经之间的论战
的开端。《尚书》的古文经不是唯一的非一争高低不可的争论点,刘歆特别
插手的经书是《左传》(《春秋》编年史的左氏传注)。
这部著名的编年史是他在皇家档案馆中发现的,他“引传文以解经,转
相发明,由是章句义理备焉”。②换句话说,刘歆似乎是把他发现的这部经书
整理成他陈述的形式,它已不是原来的古文经,而成了一部神圣经书的一种
注释。为了能够成功地做到这一点,他甚至可能夹入他自己杜撰的东西。即
使是这样,刘歆在提请把他的古文经列入学官时仍陷入了困境,这一次,他
的怒气冲冲的奏疏对思想极为保守的学者充满了讥刺;这些人宁可依从并不
完善的口头传授,也不信奉有根据的古文经。③
王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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