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中国通史第十一卷-近代前编(上册)
同治四年(1865),同文馆课程逐渐增添,此后两年内,江南制造总局和福州船政局建立,洋务派通过兴办近代军事企业,对西方近代文化有了更进一步的需求。在李鸿章、左宗棠关于培养掌握新技术洋务人才主张的影响下,同治五年(1866)冬,奕、文祥上奏,请于同文馆内专设科学馆,讲习天文算学。他们认为:外国人制造机器火器等件,以及行船行军,没有一件可以离开天文、算学,制器练兵如果不从这一根本上下着实功夫,徒然袭其皮毛,仍无用处;并主张鼓励举人和举人出身的官吏学习新开科目。同治五年十二月(1866 年1 月),奕等又奏请鼓励进士,甚至翰林院编修报名学习新开科目,并在三年课程结业之后给予“格外优保”①。然而,科学馆的开办在清廷官吏中颇有反对者。同治六年(1867),监察御史张盛藻首先上书反对,认为天文算学是“机巧”,对士习人心产生有害的影响。是年二月十五日(3 月20 日),大学士倭仁也上书反对,认为“立国之道,尚礼义不尚权谋;根本之图,在人心不在技艺”,并攻击奕等人想让中国人“奉夷为师”②。奕上书与之辩驳。结果同治帝赞同奕的观点,诏谕:“天文算学为儒者所当知,不得目为机巧。正途人员,用心较精,学习自易,亦于读书学道,无所偏废。”科学馆终于开办。但由于倭仁的影响,那些报考同文馆天文数学科的正途士子遭到同乡和同僚们的讥笑与嘲讽,士大夫中形成了非正式的约定,不受诱于总理衙门所提供的新机会。奕等向皇帝报告说,由于倭仁的奏章已众所周知,“臣衙门遂无复有投考者”。奕等被迫放弃了原来鼓励士大夫学习近代技术的计划,而仅仅请求皇帝批准按照原计划举行新科目入学考试,以接纳那些包括满、汉两族的72 名报考者参加了入学考试。被录取的学生有30 名,但最后毕业的仅只5 名。由于没能坚持让有声望的士人肄习西学,同文馆开设科学馆的原有意义几乎完全被消除了。纵使如此,同文馆由此也从一个翻译学校逐步转变为一个实用科学的学校。继科学馆开设后,输入的新课程有:算学(1868 年),李善兰为教习;化学(1866年),先是赫德兼,后请法国人毕利干为教习;万国公法(1869 年),英国人丁韪良为教习;医学生理(1871 年),英国人德贞为教习;天文(1877年),美国人海灵敦为教习;物理(1879 年),英国人欧礼裴为教习。科学馆开办的第二年(1869 年),经总税务司赫德的介绍,任命丁韪良为同文馆总教习,这是同文馆的第一任校长。丁韪良总管校务达三十二年之久,光绪① 《筹办夷务始末》(同治朝)卷46,第47—48 页。
② 《筹办夷务始末》(同治朝)卷48。
二十年(1894)由欧礼裴继任总教习。光绪二十六年(1900)八国联军侵入北京,两宫西狩,同文馆一度解散。次年,同文馆并入京师大学堂,改为译学馆①。以上为洋务派举办的第一个洋务学堂的历史,它反映出洋务时期七所专习“西文”洋务学堂开办的概况。
同治年间,随着近代军事工业的兴办,洋务派开办了一些专习“西艺”
的洋务学堂,解决“学造未能尽洋技之奇”,“造轮船不能自作船主”①的困境,以培养军事将领与军备军械制造人材。这些专习“西艺”的洋务学堂中,以同治六年(1867)左宗棠创办的马尾船政学堂和光绪七年(1881)李鸿章创办的天津水师学堂较为完备,影响也较大。马尾船政学堂是第一个专习“西艺”的洋务学堂。同治五年五月十三日(1866 年6 月25 日),左宗棠在奏请设立福州船政局时请求在船政局内设置学堂。次年初,学堂开办,分前后两学堂,聘请洋人担任教习,总名为求是堂艺局。前学堂注重法文,专习舰船制造,主要课程包括算术、代数、画法几何和解析几何、三角、微积分、物理以及机械学;此外,学校还进行船体建造、机器制造与操纵的实践教育。后学堂注重英文教习,专习管轮驾驶,主要课程包括算术、几何、代数、平面三角和球体三角、航海天文学、航行理论以及地理,这些课程规定在三年半内学完;此后,学生需参加一年半至两年的在训练船上进行的包括航海技术、射击技术和指挥的训练。同治五年十二月一日(1867 年1 月6 日),两学堂同时开学,学生除本地考选的聪颖子弟外,还从香港英国学校中挑选优秀者前来肄业。前、后学堂分别按法国和英国海军学校成规,学习年限都为五年,学成后优异者分赴英法两国留学。前学堂的目的是培养“船主及能按图监造者,准授水师官职”;后学堂的目的是培养“制造驾驶之人,为将来水师将材所自出”②。除前后两学堂外,后因需要,又添设绘事院及艺圃两所。同治六年(1867)冬,福州船厂法人监督日意格认为:“中国匠人多目不知书,且各事其事、恐他日船成,未必能悉全船之窥要。”于是主张开设新科①。次年初,绘事院成立,分为两部:一部学习船图,一部学习机器图,待遇与前后学堂学生大致相同,目的是培养船舶设计制造工程师。两个月后又创设了艺圃,专门招收十五六岁的艺徒,实行半工半读,以培养领班工头。据沈葆桢在同治十一年四月二十日(1872 年5 月26 日)和同治十二年二月十六日(1873 年3 月14 日)给皇帝的奏章中报告,学堂共有学生和艺徒300余名②。继马尾船政学堂后,专习“西艺”的洋务军事学堂纷纷在各地创立。这些新创办的军事学堂的章程基本都是仿行船政学堂的章程,到光绪七年(1881),李鸿章创办天津水师学堂才对旧的章程有所突破。这一突破主要表现为改变以往的就近招收的办法。《天津新设水师学堂章程》第一条规定:“无论天津本管或邻县或外省寄管良家子弟,自十三岁以上十七岁以下”③都准报考,这就使军事学堂从以往的地方性学校进入到全国性学校。据朱有
主编《中国近代学制史料》统计,洋务派共创办军事学堂16 所,在学堂的① 舒新城:《中国近代教育史资料》上册,第122—124 页。
① 《左文襄公奏稿》卷20,第62—68 页。
② 《左文襄公奏稿》卷20,第62—68 页。
① 朱有 主编:《中国近代学制史料》第1 辑上册,第435 页。
② 《中国近代学制史料》第1 辑上册,第467 页。
③ 《万国公报》第361 卷。
数量和学堂授课的课程上,都大大超过了专习“西文”的洋务学堂。
洋务学堂是中国近代新式学堂的萌芽时期,因此极不完善,具有较大的局限性。正如梁启超在《学校总论》中指出的:今同文馆、广方言馆、水师学堂等洋务学堂“不能得异才何也?”是因为“受病之根有三:一曰科举之制不改,就学乏才也。二曰师范学堂不立,教习非人也。三曰专门之业不分,致精无自也”④。此外,还有个“病根”是受外国人的支配。如同文馆的经费主要来源于海关拨款,受总税务司赫德的支配与控制。许多洋务学堂的校长和教习为赫德所推荐,如同治八年(1869),在其建议之下,丁韪良被任为同文馆总教习,和满汉提调一起工作,任职达32 年之久,丁氏自称:对同文馆说来,“赫德算是父亲,我只是一个看妈而已”①。尽管洋务学堂存在这么多的缺点与局限,仍不可忽视其开办的重大历史意义。首先,它们是中国第一批近代性质的新式学校,打破了儒家学说一统天下垄断教育的局面。新学堂内不仅开设了西文,还开设了大量数学、物理、化学、天文等近代自然科学课程,这就大大推动了西方近代技术的引进与传播。其次,它们的开办第一次冲击了晚清科举取士制度,揭开了近代教育改革的序幕。同治六年(1867),同文馆开设科学馆并由此产生的洋务派与顽固派的大论争,其意义是深远的。此外,它们的兴办直接推动了中国近代早期留学生的派遣。留学生的派遣同治十一年(1872),第一批留美学生的派遣,是中国近代首次正式派遣留学生。同治九年(1870),曾国藩、李鸿章等上《奏选派幼童赴美肄业办理章程折》,详细地说明了第一批留学生派遣的理由:其一,办洋务急需。曾、李等在奏折中驳斥那种认为“京师设同文馆,选满汉子弟延西人教授,又上海开广方言馆,选文童肄业,似中国已有基绪,无须远涉重洋”派学生留学的错误思想,指出“百闻不如一见”,洋务学堂的学生之所以对西方近代技术的“本源无由洞彻,曲折无以自明”,原因即在于此,因此“造募学生出洋肄业西学”,可弥补洋务学堂育才之不足,是为“当务之急”。其二,条件已成熟。同治七年(1868)签订的《蒲安臣条约》第七条规定中国人可到美国游学。同治十一年(1872)春,美国公使路经天津时又与李鸿章详细面商此事;加之早在同治六年(1867),中国第一个毕业于美国高等院校的留学生容闳在苏州谒见江苏巡抚丁日昌时,就劝其派学生留美,在丁、曾、李等人的支持下,容闳正在积极筹划办理。这样,通过曾国藩、李鸿章、丁日昌等洋务官员的倡导,留学事务作了相当周密的安排,经费预计库平银120万两,每年6 万两,分20 年由海关洋税项下指拨,并在上海设立了“出洋局”,筹备出洋事宜。同治十一年七月初八日(1872 年8 月11 日),委四品衔刑部候补主事陈兰彬、江苏候补同知容闳分别任留学生正副委员,叶绪东为汉文教习,曾兰生为翻译,率第一批幼童詹天佑等30 人赴美。容闳已先期1个月抵达美国,在康涅狄格州教育司的合作下,设立清朝留学使团办事处于哈特福德市。自同治十一年至光绪元年(1872—1875),清廷每年分别派遣了30 名,共120 名幼童,分入美国中小学学习。留美学生除学习英文外,还④ 《饮冰室合集》文集之一,第19 页。
① 《中国近代学制史料》第1 辑上册,第168 页。
要学习《孝经》、《大学》、《五经》和《大清律例》等书,并定期聆听《圣谕广训》宣讲,朝假想北京方向行礼。这120 名幼童全部是男童,年龄在12岁至14 岁之间,多出自贫寒家庭,并大部分是南方人。留美学生的年限规定为15 年。后来考虑到留美学生年龄过幼,学年过长,又以福州船政学堂为中心,进行出洋前的知识教育,要求在出洋时具有相当的外文水平与专业知识。这样,后来留学英、法等国的期限就缩短到了三年。
出身翰林的留美学生正监督陈兰彬是一个守旧派人物,心中早就对派遣留学生不满,对外国教育极端鄙夷,他与容闳共事,初还貌似同心协力,后来“时有龃龉,每遇极正当之事,大可著为定律,以期永久遵行者,陈辄故为反对以阻挠之”①。就连学生的衣冠穿戴也导致陈与容之间的冲突。学生参加宗教礼拜活动被陈视为叛逆;学生健身运动,跳掷驰骋,不复安行矩步,也被陈目为恃迂。私自剪去辫子则被看作对清皇朝的不忠,而被剥夺留学资格遣送回国。至光绪二年(1876),因剪辫子等原因而召回国的幼童就有9名②。陈兰彬升任驻华盛顿公使后,光绪二年(1876)清廷派遣由陈推荐的吴子登任监督,使矛盾更加尖锐。吴更是变本加厉,处处挑剔,“苛求其短”,不断夸大事实密报清廷。他因学生不向自己行跪拜礼而勃然大怒,攻击学生“绝无敬师之礼”,“若更令其久居美国。。纵能学成回国,非特无益于国家,并且有害于社会”。他对学生留美事业,必欲破坏殆尽而后快,悍然提出遣返全部留美学生,并说早一日撤回,“即国家早获一日之福”③。
陈、吴二人对留学事业的破坏并不是孤立的现象,而是与国内守旧派的攻击遥相呼应的。国内不断对留学提出“非议”,“士大夫议者纷纷“④。守旧派的进攻至光绪六年(1881)达到高潮,监察御使李士彬上书弹劾,不仅照例指责留美学生入耶稣教门“流为异教”,而且将连留欧学生的预备班——福州船政学堂也牵连在内,说什么“洋局之废弛如彼”,“闽局之废弛又如此”①。在守旧派内外夹击下,李鸿章怕贻人口实,“不愿为学生援手”,先是提出“半撤半留”,后因美国制造华工禁约事件,被迫同意全部撤回②。光绪七年(1881),清廷下令解散留学事务所,留学生全部停学、撤回。120名留美学生除因事故早已撤回及在外洋病故的26 名外,其余94 名均于年内分作三批回国。头批学生21 名均送电局学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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