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中国通史第十一卷-近代前编(上册)
魏源讨论知行关系的兴趣来自王学,但明显地冲破了王学的限制,主张行为先。他说:“‘及之而后知,履之而后艰’,乌有不行而能知者乎?”并举例说,“披五岳之图,以为知山,不如樵夫之一足;谈沧溟之广,以为④ 《阐告子》,《龚自珍全集》上册,第129 页。
⑤ 《壬癸之际胎观第七》,《龚自珍全集》上册,第18 页。
① 《乙丙之际著议第六》,《龚自珍全集》上册,第4 页。
② 《上大学士书》,《龚自珍全集》下册,第319 页。
③ 《乙丙之际著议第七》,《龚自珍全集》上册,第5—6页。
④ 《壬癸之际胎观第七》,《龚自珍全集》上册,第19 页。
⑤ 《壬癸之际胎观第五》,《龚自珍全集》上册,第16 页。
⑥ 《壬癸之际胎观第一》、《语录》,《龚自珍全集》上册,第14 页;下册,第421 页。① 《武进李申耆先生传》,《魏源集》上册,中华书局1983 年版,第359 页。② 《默觚下·治篇一》,《魏源集》上册,第36 页。
③ 《两汉经师今古文家法考叙》,《魏源集》上册,第152 页。
④ 《默觚上·学篇九》,《魏源集》上册,第24 页。
知海,不如估客之一瞥;疏八珍之谱,以为知味,不如庖丁之一啜。”⑤把直接感性经验视为取得知识的途径,认为知由行来,否认先天的超经验的知的可靠性。
基于这种强调直接感性经验的态度,魏源否认世上有“生而知之”的天才,也不盲从圣人。他问道:“圣其果生知乎,安行乎?孔何以发愤而忘食?姬何以夜坐而待旦?文何以忧患而作《易》?孔何以假年而学《易》乎?”⑥以儒家“诸圣”的言行为例,揭穿“生而知之”的谎言。魏源强调后天的学习,认为只要“潜心”钻研,“中人可易为上智”⑦;重视“勤访问”,以学习和归纳他人的知识智慧, 称“独得之见,必不如众议之参同也。。。合四十九人之智,智于尧、禹”①。他的这些认识,是与唯心主义先验论相对立的。魏源已形成较为明确的历史进化观念。他说:“庄生喜言上古,上古之风必不可复,。。宋儒专言三代,三代井田、封建、选举必不可复。”不仅制度如此,生活亦是如此。假如要社会回复到“三代以上”,“跪地以坐,搏饭以食,跣足舞蹈以为敬,刀漆以为书,贝币以为货。。”,那就不是大智而成为“大愚”了。复古不仅不应该,根本上就不可能,因为天下大势所趋,“势则日变而不可复”②,社会以不可阻遏之势自行进化,不会以“圣王”的意志、人主的“心术”为转移。
魏源反对复古,反对一成不变的历史观,使他在鸦片战争之前就积极要求改革。他明确指出“天下无数百年不弊之法,无穷极不变之法”③。鸦片战争中,他亲自参加了抗英斗争,战后又注意收集有关资料,并了解世界各国情况。他从这些丰富的直接经验中,产生了以反对外来侵略为中心议题的改革方案,这就是学习西方,“师夷长技以制夷”。
但是魏源在强调直接感性经验的时候,有忽视理性认识、陷入经验论的倾向,还有浓厚的鬼神迷信思想,甚至声称“鬼神之说,其有益于人心,阴辅王教者甚大”④。他还认为,变化的只是“势”,“其不变者道而已”⑤,而“道”的内容乃是“乾尊坤卑,天地定位,。。君令臣必共,父命子必宗,夫唱妇必从”①,很明显就是封建宗法的伦理纲常。所以他的改革内容严格地限制在维护封建制度的范围之内,他的“师夷长技”,也主要是通商、开矿、制造船舰火器、养兵练兵之类。
回光返照的晚清理学咸同年间,作为清皇朝官方哲学的理学,依然被置于统治思想的主导地位,代表人物是唐鉴、倭仁和曾国藩。唐鉴(1778—1861),“生平学宗朱⑤ 《默觚上·学篇二》,《魏源集》上册,第7 页。
⑥ 《默觚上·学篇三》,《魏源集》上册,第9 页。
⑦ 《默觚上·学篇二》,《魏源集》上册,第5 页。
① 《默觚下·治篇一》,《魏源集》上册,第35 页。
② 《默觚下·治篇五》,《魏源集》上册,第48—49 页。
③ 《筹鹾篇》,《魏源集》下册,第432 页。
④ 《默觚上·学篇一》,《魏源集》上册,第3 页。
⑤ 《默觚下·治篇五》,《魏源集》上册,第48 页。
① 《默觚上·学篇十一》,《魏源集》上册,第26 页。
子,笃信谨严,无稍依违”②。他写有一本《国朝学案小识》,编造清朝的理学“道统”。以陆陇其、张履祥等为“传道”,以汤斌、姚鼐等为“翼道”,并在该书《自序》中说,“夫学术非则人心异,人心异则世道漓,世道漓则举纲常伦纪、政教禁令无不荡然于诐辞邪说之中,岂细故耶?”强调理学维护纲常伦理的作用。倭仁(1804—1871),号称理学大师,极力推许唐鉴的《国朝学案小识》“卫道严而用心苦”,并大力宣扬所谓“纲常大节,定要自家努力,不可退居人后”。他们在理学上并无发明和创见,尤其是倭仁,使得当时和以后广为人知的是他的“立国之道,尚礼义不尚权谋;根本之图,在人心不在技艺”的“名言”。
曾国藩(1811—1872),在北京任官期间,曾受业于唐鉴,又与倭仁讨论学问。此外,他早年起就服膺保守的文学派“桐城派”,自称“粗解文章,由姚先生启之”③。当然,曾国藩也受到同乡陶澍、贺长龄、魏源等经世学风的影响,因而比唐鉴、倭仁更重视践履和事功。他自称“一宗宋儒,不废汉学”①,但哲学上主要是崇奉程朱理学。他也和大多数理学家一样,不重视自然观和认识论,甚至也少涉及社会历史观,而将注意力放在人心、风俗问题上。他曾说,“盖孟子所以平物我之情而息天下之争,内莫大于仁,外莫急于礼”,又说“理则礼也”②。所以他的哲学思想,集中在论诚、论仁、论礼几个方面。
曾国藩继承了思孟学派和周敦颐、程灏关于“诚”的思想,称“窃以为天地之所以不息,国之所以立,贤人之德业之所以可大可久,皆诚为之也”③。把属于道德范畴的“诚”,说成是神秘的先验的存在,视为世界的主宰,完全颠倒了物质和精神的关系。这种唯心论哲学的现实政治性,就是对清皇朝的效忠,所以他把自己镇压太平天国的事业,称为“拙且诚者之效”④。在认识论上,曾国藩承袭朱熹唯心主义的“即物穷理”说。他说,“夫所谓事者非物乎?是者非理乎?实事求是。非朱子所称即物穷理者乎?”⑤朱熹与曾国藩的所谓即物穷理,都是指通过与事物的接触,使本就存在于人心中的所谓“天理”显现出来。因为朱熹说过:“大凡道理皆是我自有之物,非从外得。”所以并不是强调感觉和实践能产生所谓的理,而只是通过“即物”唤起和触发心中原有的理。
曾国藩极力宣扬“仁”的说教,称“孔门教人。莫大于求仁”①。他对“仁”的意项有三条具体的发挥,一是“仁即恕”,“恕则凡事留余地以处人。功不独居,过不推诿”②;二是“仁者,即所谓‘欲立立人,欲达达人’也。待兵勇。。常望其成立,望其发达。则人知恩也”③;三是对“流转迁徒”、“栖② 《清史列传·唐鉴》。
③ 《曾文正公全集·文集》,《圣哲画像记》。
① 《曾文正公全集·书札》卷20《复颖州府夏教授书》。
② 《曾文正公全集·文集》,《王船山遗书序》。
③ 《曾文正公全集·书札》卷1《复贺耦耕中丞》。
④ 《曾文正公全集·文集》,《湘乡昭忠祠记》。
⑤ 《曾文正公全集·文集》,《书〈学案小识》后》。
① 《曾文正公全集·家训》,《日课四条》。
② 《曾文正公全集·书札》卷6,《与鲍春霆》。
③ 《曾文正公全集·日记》,《军谋》。
止靡定”的“绅民”,要“周其急”。并说这就是“孟子所称是乃仁术也”④。曾国藩的“仁术”,在太平天国农民起义之前,还偶有同情民生疾苦的成分,但在激烈的阶级斗争展开之后,仁术就完全用于调整地主阶级内部关系,扶助受革命风暴冲击的士绅,鼓励反动的将领士兵彼此配合以建功立业。而对于人民群众,尤其是对于革命者,他表示即使“得武健严酷之名”,“亦不敢辞”⑤,丝毫不曾心慈手软,因为他相信“小仁者大仁之贼,多赦不可以治民”⑥,足见其“仁术”是自有施用范围的。
曾国藩重视“礼”,“先王之道,所谓修己治人,经纬万汇者,何归乎?亦曰礼而已矣!”⑦又说“舍礼无所谓道德”、“舍礼无所谓政事”⑧,宣扬以“学礼”为“经世之术”。其论礼的内容不外两点:其一是用“礼”呼吁地主阶级及其武装力量“谨守准绳,互相规劝”⑨,要求大家“克己求仁”,“捐生”以“戡大乱”。其二是用“礼”来“辟异端”,杜绝“窈冥诞妄之说”,以使“人人纳于轨范之中”①,维护君臣父子、上下尊卑的封建等级秩序。所以曾国藩的“以礼自治,以礼治人”②实是其政治哲学的核心,亦是镇压农民革命的纲领。
曾国藩还相信天命论,认为“穷通由天作主”,“富贵功名,悉有命定”③,视天为至高无上的主宰。他并且一再在湘军官兵中灌输“人之生死,有命存焉”④的迷信思想,驱使他们为镇压农民起义效命。
曾国藩主诚、主仁、主敬、信天命的落脚点,是所谓挽救当时的“道德沦丧”,“冀其塞绝横流之人欲,以挽回厌乱之天心”⑤。所以,他用与朱熹毫无二致的腔调说,“力去人欲,以存天理”⑥,并怀抱幻想,要以他自己这样的卫道士的身体力行和以身示范,转移世风,“风俗之厚薄奚自乎?自乎一二人心之所向而已。民之生庸弱者戢戢皆是也,有一二贤且智者,则众人君之而受命焉”,他就是以“转移习俗而陶铸一世之人”⑦自命的。他的唯心主义的道德论、圣贤豪杰决定一切的英雄史观也是很陈腐的。事实上,曾国藩的学问无进步、新奇之处,不过因其建立了镇压农民起义的“事功”,又颇擅文辞,在文学上造成了“桐城——湘乡派”,因而在后来得到某些人的推重。
康有为的新考据和唯心主义哲学④ 《曾文正公全集·家书》,《致诸弟》。
⑤ 《曾文正公全集·书札》卷2,《与徐玉山太守》。
⑥ 《曾文正公全集·杂著》,《笔记·赦》。
⑦ 《曾文正公全集·文集》,《圣哲画像记》。
⑧ 《曾文正公全集·杂著》,《笔记·礼》。
⑨ 《曾文正公全集·书札》卷12,《复胡宫保》。
① 《曾文正公全集·文集》,《江宁府学记》。
② 《曾文正公全集·日记》,《问学》。
③ 《曾文正公全集·家书》,《致诸弟》。
④ 《曾文正公全集·杂著》,《晓谕新募乡勇》。
⑤ 《曾文正公全集·书札》卷2,《复江岷樵、左季高》。
⑥ 《曾文正公全集·杂著》,《日课四条》。
⑦ 《曾文正公全集·文集》,《原才》。
康有为(1858—1927),早年随祖父治程朱理学,19 岁受学于朱次琦,历时6 年。朱次琦讲学,主张融合汉宋,纳郑玄之学于朱熹,教学者以“四行五学”。“四行”即“惇行孝弟、崇尚名节、变化气质、检摄威仪”;“五学”即“经学、史学、掌故之学、性理之学、辞章之学”。后来康有为34岁时讲学于万木草堂,即以“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为纲,并在“志于道”下列“格物、厉节、辨惑、慎独”四目;在“据于德”下列“主静出倪、养心不动、变化气质、检摄威仪”四目;在“依于仁”下列“敦行孝弟、崇尚任恤、广宣教惠、同体饥溺”四目;在“游于艺”下列“义理之学、经世之学、考据之学、词章之学”四目。明显受到朱次琦的影响。而且中年以前的康有为,尚未注意以《公羊》和《礼运》来解释孔学,而以《论语》为孔学核心。
光绪十五年(1889),康有为在广州会见了四川今文学家廖平。交谈之下,深受廖平《今古学考》、《知圣篇》、《辟刘篇》(此书后改名为《古学考》)观点的影响,开始运用今文经学的“三统”、“三世”和孔子“受命改制”等微言大义来阐述自己的变法思想,舍弃《论语》而以《公羊传》为孔学核心。此后接连写出《新学伪经考》(光绪十七年,1891)、《孔子改制考》(光绪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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