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中国通史第九卷-中古时代-明时期(下册)
不顾情面,力除积弊。崇祯八年(1635)七月,崇祯帝命张元佐为兵部右侍郎,镇守昌平。当时提督内臣即日前往。崇祯帝对阁臣们说:“内臣即日就道,而侍郎三日未出,何怪朕之用内臣耶?”①然而,崇祯帝不可能完全摆脱士大夫集团,彻底委政于宦官。在内心里,崇祯帝在用宦官的同时,仍希望文臣们能振作、为明皇朝效力。这种矛盾心理的困扰导致了他对宦官与文臣态度的再次变化。
崇祯八年(1635)八月,崇祯帝终于下诏尽撤各道监视太监。他说:以前“朕不得已用成祖监理之例,分遣各镇监视,添设两部总理,虽一时权宜,也欲诸臣自引罪,今经制粗立,兵饷稍清,诸臣应也知省,其将总理监视等官尽行撤回,以信朕之初心”②。从崇祯八年(1635)八月至次年(1636)六月间,基本上没有内臣外出监军活动。可以说,士大夫取得了一个小小的胜利。但好景不长,七月间,清兵又一次南下,兵至居庸关。崇祯帝一看形势不妙,不假思索,即派太监李国辅、许进忠、崔良用分守紫荆、倒马、龙门诸关,勇卫营太监孙维武、刘元斌率六千人防马水一带。不久,清兵攻入昌平,直接威胁京师。崇祯帝令兵部尚书张凤翼总督诸路援军,太监高起潜为总监。辽东前锋祖大寿、山海关总兵张时杰俱归属高起潜指挥。此后又以太监张云汉、韩赞周为副,提督巡城阅军;魏国征总督宣府,邓良辅为分守;卢维宁总督天津、通州、临清、德州,孙茂霖为分守。从这时中官的委任来看,已不仅仅是监纪,而且是总督、分守,直接指挥人马。兵部右侍郎仇维桢、工部侍郎刘宗周等上疏,请罢内臣督兵,崇祯帝对此不理不睬。崇祯十年(1637)间,永平兵备刘景耀、关内守备杨于国觉得对高起潜这样一个宦官行属礼实在是一种耻辱,于是上疏自请免官。刘、杨二人被认为是“徇私瞻顾,殊属藐玩”,降职三级。自此之后,各地文武大臣俯首屈膝,一声也不敢吭。
从崇祯九年(1636)至十七年(1644),皇帝对宦官始终宠信有加。但是,崇祯十三年( 1640)间,崇祯帝对文臣与宦官的态度又有了微妙的变化。这年三月,下诏撤回各镇内臣;次年十二月,又令停止内操,不准内臣神宫等监及各司局库干预外政;崇祯十五年(1642)正月,再罢提督京营内臣。崇祯帝这种反复无常的措施,反映了他对文臣从希冀到失望的心理变化。面对时局日蹙,他对文臣的偏见也就越深,以致最后发出“文臣个个可杀”的慨叹。
崇祯帝力图借用的宦官的能力是十分有限,而且贪赃枉法较之文臣有过① 《烈皇小识》卷四。
② 《明史纪事本末》卷七四。
之而无不及。崇祯十一年(1638)十月,清兵入犯蓟昌,太监郑希诏与总督吴阿衡却饮酒百杯,烂醉如泥,置十万火急之军情于不顾。崇祯十五年(1642),太监刘元斌监军河南,杀良冒功。具有讽刺意味的是,面对农民起义的强大声势,监镇居庸关、宣府的太监杜之秩、杜勋竟开门投降;后来攻北京城时,杜勋入城进行劝降,守城太监曹化淳遂降。崇祯帝用宦官,并自信能驾御,却没想到用宦官则文臣丧气,用宦官则时局更乱,最后宦官献城,自己走投无路。总之,崇祯帝重宦官、轻文臣只能导致宦官集团与士大夫集团矛盾的激化,以及加速了士大夫集团的离心趋向。
第三节急躁与褊狭的性格国事乱如麻,崇祯帝则求治心切,究竟先从哪儿下手呢?他的看法是,什么问题最突出先解决什么问题。在剪除逆党之后,农民起义与清兵的威胁便是摆在他面前的两大问题。当时,一些有识之士提出要达到天下大治,必须注意培养元气,稳扎稳打。崇祯元年(1628),左副都御史杨鹤进言:国家“譬如重病初起,百脉未调,风邪易入,道在培养”①。崇祯帝在召见大学士成基命时,问他有何办法整肃纲纪。成基命认为,要理出头绪,骤然变更,只会越理越乱。崇祯帝却说:“慢则纠之以猛。”崇祯二年(1629),顺天知府刘宗周上疏,认为求治太急,不免于见小利而窥近功,劝崇祯帝首除新饷,以收拾人心为本,以尧、舜之心,行尧、舜之政。崇祯帝又认为这是迂腐的空论。崇祯帝对民心、元气的忽视,对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仍然加派不断,实行竭泽而渔,这无异于火上浇油,使阶级矛盾更趋激化。
天启七年(1627),白水王二起义,揭开了明末农民战争的序幕。不久,府谷人王嘉胤、安塞人高迎祥等揭竿而起,攻城陷地。崇祯三年(1630)前后,张献忠、李自成也加入了起义队伍。崇祯帝任命杨鹤往陕西加以“招抚”,并以御史吴炜庖蛄角巴抨猓鹨寰靶选薄3珈醯鄄⒚灰馐兜缴挛鳌笆揖趴铡薄ⅰ叭讼嗍场钡牟易床⒉皇鞘蛄揭铀芨谋涞摹3珈跞辏?630)十二月,诏令增派辽饷,于原来的亩征九厘之外,再征三厘,即增加了百分之三十的税收。百姓怨声载道,该年二、三月间,山西从起义军的人为十之一,六七月间为十之三,入冬至十之五六。崇祯六年(1633),命悍将曹文诏节制山西、陕西官军对义军进行围剿。但是到年底,高迎祥、李自成等率义军突破黄河天险,进入明朝的腹心地区——河南。崇祯八年(1635),义军攻下凤阳,并焚毁皇陵京殿与龙兴寺,挖了朱家祖坟。崇祯帝闻知后,素服避殿,哭告太庙,下罪己诏。崇祯十年(1637),命杨嗣昌为兵部尚书,专力剿杀农民军。杨嗣昌制定了“四正六隅十面网”的战略,即陕西、河南、湖广、凤阳为“四正”,以剿为主;以延绥、山西、山东、应天、江西、四川为六隅,以堵为主,张十面之网,对农民军围追堵击。崇祯十一年(1638),农民起义逐渐处入低潮。李自成部连连遭挫,处境艰难。张献忠、刘国能、罗汝才部相继受抚。但次年,张献忠于谷城再次起义,尤其是崇祯十四年(1641),李自成由商雒山进入河南,成千上万的饥民纷沓而至。李部所向无敌,克洛阳,杀福王朱常洵。至此,崇祯帝更是气急败坏。然而,他只是咒骂督抚围剿不力,唯独没有设法解决这种致乱之源。相反,崇祯十年(1637)十月,诏告天下,增剿饷二百八十万,允诺一年为期。可是一年过去了,“流贼”并没平定,只好续征剿饷。崇祯十二年(1639)六月,他又批准了杨嗣昌抽练边兵七十三万的计划,加征练饷七百三十多万两。三饷加派,多达一千六百余万两。八月二十五日,杨嗣昌以大学士之衔就任督师,节制督抚,前往征伐。崇祯帝对杨嗣昌此行寄予了厚望,赐宴饯行,面授机宜,并亲笔题诗相赐。诗云:“盐梅今暂作干城,上将威严细柳营。一扫寇氛从此靖,还期教养遂民生。”但他万万没料到杨嗣昌因襄阳王、贵阳王被张献忠处死,自度难免,自杀身亡。
① 《明史》卷二六○《杨鹤传》。
农民起义的浪潮日趋高涨之时,后金政权在东北日益强大,尤其是崇祯九年(1636),皇太极称帝,改“后金”为“清”,意欲廓清宇内,取明代之。崇祯帝所面临的形势更加险恶。崇祯帝只是把辽东战场的失利归之于将帅的无能与胆怯。自然,他没有正视这样一个现实,即此时的清政权已远不同于后金,更不是所谓“建部跳梁”,而是一个焕发出勃勃生机,与明廷对峙的政治势力。他对收复辽东的艰巨性与长期性缺乏充分的认识,呈现出急功近利的特点。继崇祯二年(1629)十月,清兵攻击北京城后,于七年(1634)七月、九年(1636)七月以及十五年(1642)十一月三次大举进攻明朝腹地。最后一次入犯,共攻下城池五十多处,俘获人口四十六万,金银百余万两。许多地方简直是望风即降。每次清兵进攻,崇祯帝除了令边镇速速入卫之外,通常是令内臣监守城门,监军,催兵将快快出击。他丝毫不考虑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应该先稳固防守。崇祯十五年(1642),清兵进攻宁远、锦州,总兵祖大寿坚守不出,清兵无可奈何,只得撤退。崇祯帝见宁、锦吃紧,即命总督洪承畴率兵十余万往援。宁锦副总兵祖大弼指出:清兵太强,难以与之硬拼,可用车营法,步步进兵,使清兵无机可乘,再慢慢逼迫清兵出塞。洪承畴采纳了这个建议。但崇祯帝以师久无功,命兵部职方司郎中方若麒去探视,审度机宜。方若麒认为清兵一鼓可平,催急速出兵。结果,全军覆没,洪承畴与祖大寿被俘。自此之后,明朝再也没有实力与清对抗了。
崇祯帝性格中褊狭、猜疑的弱点在施政中也产生严重的消极作用。崇祯帝怀疑大臣们结党营私,贪贿、贰心。为了监视大臣,他采取的办法是,鼓励告发。崇祯十三年(1640),崇祯帝召见大学士薛国观,问他朝臣贪婪的原因何在?薛答道:“使厂卫得人,朝士何敢如是。”①崇祯帝深以为然,并把外边的情况托付给厂卫搜集、侦访。户部尚书孙居相家居时,在给友人函件中有“国事日非,邪氛益恶”这几个字,不料被崇祯帝的侦探得知,崇祯帝二话没说,即把他逮捕、谪边。崇祯十五年(1642),行人司副熊开元、给事中姜埰皆因直言触怒崇祯帝。崇祯帝令锦衣卫将二人逮捕,并密谕卫帅骆养性将熊、姜二人杀死。左都御史刘宗周疏请释放二人,即使二人有罪也当付之刑部;以锦衣卫行刑,“终于国体有伤”。崇祯帝大怒:“法司、锦衣卫皆刑官,何公何私?且罪一二言官,何遽伤国体”②。将刘宗周革职为民。崇祯帝在位期间始终感到人才的奇缺。人才奇缺,并不是说明皇朝缺乏人才,而崇祯帝也确实任用过一些人才,但由于他的急躁与褊狭,或用之不专,或刻薄寡恩,或严刑随其后,不仅使所用之人难以施展其才,而且内阁大臣与巡抚总督动辄遭咎,处于不断的变动之中,始终没有形成一个稳定的政治局面。崇祯在位十七年,所戮大臣不计其数,仅总督就有七人,巡抚十一人。总督袁崇焕之死成为千古奇冤。兵部尚书陈新甲之死也是有冤难言。崇祯十四年(1641),清兵围攻宁锦,陈新甲因杨嗣昌之推荐出任兵部尚书,主张和议。崇祯帝也以边兵不足恃,欲借和议暂缓危机。当时朝中之人多数是主张和议的,认为“倘肯议和,和也可恃”③。崇祯帝便将此事专门委以陈新甲去办理。但陈新甲因保密不严,和议之事被外廷知晓。崇祯帝即将陈处斩。
① 《明史》卷二五三《薛国观传》。
② 《明史》卷二五五《刘宗周传》。
③ 《明史》卷二五七《陈新甲传》。
内阁与七卿更替之繁也是前所未有。以刑部尚书言,崇祯帝在位十七年,换了十七任。有明一代,阁臣不过一百六十余人,而崇祯一朝即有五十人之多,占三分之一。与之相比,弘治帝在位十八年,用相只有七人。在内阁中,刘鸿训、钱龙锡、韩爌、李标、孙承宗、钱象坤、文震孟等不能说无才,且为人也较正直,但他们的任职主要在崇祯初年。这些正直之臣在阁中比例较小。阁臣较多的是一批庸碌之辈,如周道登、郑以伟、程国祥、刘宇亮、范复粹、吴宗达、方逢年、姚明恭、黄士俊、李建泰、方岳贡等,他们或拘于文墨,不通时变,或胆小怕事,委蛇其间,无所建树。在阁臣中,真正受崇祯帝宠信的却恰恰是一些正直臣僚所耻与为伍的人物,如:周延儒、温体仁、薛国观、王应熊、陈演等。这些人物有一个共同特点是:善于窥伺崇祯帝的心理,以排斥异己为能事,奸猾无比。温体仁因攻讦钱谦益而备受重用。崇祯二年(1629)十二月,周延儒入阁;崇祯三年十一月,温体仁入阁,这不到一年的时间,大学士韩爌、李标、成基命相继罢相而去,崇祯四年(1631)六月、八月,与周延儒一起入阁的何如宠、钱象坤也致仕而去,宣告崇祯初年所谓“东林内阁”的结束。温体仁在阁八年多,是崇祯朝所有阁臣中辅政时间最长的。他入阁后,即挤掉周延儒而成为首辅。温体仁胸无大志,才识短浅,生性猜忌阴险,且善于揣测上意,因此,尽管弹劾的章奏屡上,崇祯帝不以为动。刘宗周上疏指出温体仁有十二罪、六奸,但崇祯帝相反觉得温体仁在朝廷挺孤立,不结党,故常加安慰,而对于上疏的人每每从重处治。温体仁辅政期间,倪元璐、黄景昉、陈子壮、刘宗周以及大学士文震孟、何吾驺等都因为得罪首辅而降职、削籍。文震孟在阁时间只有三个月。温体仁、王应熊、吴宗达三人被当时人们讥为:“内阁翻成妓馆,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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