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中国通史第九卷-中古时代-明时期(下册)
辏?644)正月,崇祯帝召见阁臣时悲叹道:“朕非亡国之君,事事皆亡国之象。祖宗栉风沐雨之天下,一朝失之,何面目见于地下。朕愿督师,亲决一战,身死沙场无所恨,但死不瞑目耳。”①大臣一听皇帝要御驾亲征,便纷纷请代。大学士李建泰请提兵,崇祯帝大喜,即加封为兵部尚书,赐尚方剑,便宜行事。不久,崇祯帝于正阳楼按古礼设宴饯行,并召集内阁五府、六部、都察院掌印官及京营文武大臣侍坐,礼仪① 《烈皇小识》卷七。
① 《明史》卷二五三《李建泰传》。
之隆,前所未有。崇祯帝亲自为李建泰斟酒,举卮说:“先生此行,如朕亲征。”李建泰誓死以报。席散,崇祯帝久久地目送他出京。崇祯帝没料到这个代皇帝亲征的大学士在畿辅之内的定县、广宗县等处却吃了闭门羹,一听说李自成部已攻陷宁武关、正朝北如潮水般涌来时,只好北窜逃命。这时的内阁首辅陈演一见大势不好,疏言“赞理无效”,请告病回家。崇祯帝骂道:“汝一死不足蔽辜。”②二、三月的京城,人心惶惶,崇祯帝切身感受到了众民离叛的气氛。这段时间,他作了最坏的准备。一方面下诏罪己,妄想稳定人心;一方面起用亲信太监前往各地监督。如,高起潜总监山海关、蓟州、宁远,卢惟宁监通州、德州、临清、天津,方正化监真定、保定,杜勋监宣府,王梦弼监顺德、彰德,阎思印监大名、广平等,并征诸镇兵入援勤王。其实,在正月,崇祯帝就想征调宁远总兵吴三桂入援,但吴三桂西援,实际上无异于拱手将辽东最后一镇让给清兵。由于内阁反对意见较大,因而至二月底吴三桂始终未见动静。此时,李自成部已攻陷太原。三月初一,大同总兵姜瓖及监守太监杜勋举城投降农民军;初六,李自成部又陷宣府。十五日,明总兵唐通以居庸关降,农民军直接对京城形成包围之势。崇祯帝知大势已去,遂谋划南迁。他曾密召力主“南迁图存”的左中允李明睿,并说:“朕有此志久矣,无人赞勷,故迟至今。汝意与朕合,朕志决矣。诸臣不从,奈何?尔且密之。”①崇祯帝意在要大臣合力劝请他南迁,体面地离开京城。但是,又有人建议,固守京师,仿永乐朝事,让太子监国南京。为了顾全面子,崇祯帝慨然表示“国君死社稷”。
三月十六日,崇祯帝召对群臣,商讨对策。人人默然无语,君臣只有相对大哭而已。昌平失守的消息传到时,君臣大惊失色。
十七日,农民军围攻北京城。城防已从根本上失去了抵御的能力。崇祯帝只是“仰天长号,绕殿环走,拊胸顿足,叹息通宵,大呼:‘内外诸臣误我!误我!’”②十八日夜间,大顺军架飞梯攻西直、平则、德胜诸门。太监曹化淳开彰义门,农民军一拥而入。太监张殷劝崇祯帝只要投降便无事,被崇祯帝一剑杀死。此时的崇祯帝已是精疲力竭,感情从愤恨、失望转向了疯狂,他把周皇后和袁妃叫来,连呼左右进酒,一口气饮了几十杯。他不能看着他的爱妃陷入敌手,于是挥剑将袁妃砍死。皇后急赴坤宁宫自缢。长平公主在一旁痛哭不已,崇祯帝悲叹道:“汝为何生我家!”一剑砍去,公主挥臂遮挡,被砍断右臂,昏倒在地。接着又杀了幼女昭仁公主及几个嫔妃。但他越绝望,求生的本能则越强烈。于是,他换上了便服,准备出城。他混在太监中出东华门,至朝阳门,假言王太监奉命出城,但守门的人请天亮时验明再出。太监夺门又不成,便忙派人到负责城守的戚国公朱纯臣家,朱的家人说朱赴宴未归。崇祯帝又赶到安定门,门闸实在是太沉重了,怎么也无法打开。求生的路被彻底截断了。
十九日,天刚破晓,太监王相尧以宣威门投降,大顺军将领刘宗敏的军队浩浩荡荡开入城中,守卫正阳门的兵部尚书张缙彦、朝阳门的朱纯臣也先② 《明史》卷二五三《陈演传》。
① 彭孙贻:《平寇志》卷八。
② 张正声:《二素纪事》。
后开门迎降,北京内城被攻陷。崇祯帝得知这个消息,亲自在前殿鸣钟召集百官,可是钟声再响也没召来一人。于是,他与太监王承恩登上了煤山寿皇亭,这里曾是崇祯帝检阅内操之处,可如今成了他要去面见列祖列宗的地方。山穷水尽的崇祯帝卸下皇袍,在衣襟上愤然留下了这样的话:“朕凉德藐躬,上干天咎,致逆贼直逼京师,皆诸臣误朕。朕死,无面目见祖宗,自去冠冕,以发覆面。任贼分裂,无伤百姓一人。”①依其所言,与王承恩相对而缢。两天后,人们才发现这个僵死的国君。四月初,由大顺政权派人将崇祯帝与周皇后草草葬入昌平县田贵妃的墓穴之中。
南明弘光时,谥庙号思宗,后改为毅宗。清入关后,谥为端皇帝,庙号怀宗,后改为庄烈愍皇帝。其陵随其庙号思宗称为思陵。
① 《明史》卷二四《庄烈帝纪二》。
第五十章周延儒温体仁第一节周延儒周延儒(1593-1644),字玉绳,号挹斋,常州宜兴(今属江苏)人。
万历四十一年(1613)会试、殿试皆第一,授翰林修撰。时年二十余岁,志满意得,与同年冯铨友善,其后结为儿女姻亲。天启中迁右中允,掌司经局事。不久,冯铨在阉党的内部斗争中失势罢相,周延儒旋以少詹事掌南京翰林院。
崇祯帝即位,诛魏忠贤,清理阉党,周延儒因居南京闲散之地而获擢用,召为礼部右侍郎。崇祯元年冬,驻宁远的四川湖广兵士因连续四月断饷而发生哗变,总兵袁崇焕安抚之,事方得平,锦州兵又哗,崇焕请给饷。崇祯帝召群臣问计,诸臣皆请发帑。周延儒警敏而善伺人意,他熟知崇祯帝与乃祖神宗一样吝啬财货,于是进言异于他人。他的陈奏道出了皇帝的心思,“关门昔防敌,今且防兵,宁远哗饷之,锦州哗复饷之,各边效尤,帑将安给?”又奏称“事迫不得不发,但当求经久之策”①。周延儒的话深得皇帝赞赏。数日后,崇祯帝又召周延儒面议政事,周延儒揣摩崇祯帝猜疑和察察为明之习,奏称锦州兵变大略是骄兵构煽为乱,有关将帅御之无策,以故哗变频仍。时崇祯帝方疑边将要挟,周延儒之奏正合皇帝胸臆,于是大悦,由是颇宠之。崇祯帝初政,客氏、魏忠贤等元凶虽除,徒党犹盛。自倪元璐颂东林攻阉党之疏出,清议渐明,不附阉的正人渐获登用。不久附魏忠贤的阁臣相继罢去,天启中致仕的老资格阁臣韩爌被召,尚在途中。于是皇帝下诏会推阁臣,东林党中的头面人物钱谦益期在必得,派其门生给事中瞿式耜在朝中串联活动,吏部尚书王永光迫于情势,列出了以吏部侍郎成基命、礼部侍郎钱谦益为首的十一人名单,供皇帝挑选。周延儒及礼部尚书温体仁均未获提名。按会推的惯例,礼部尚书应获提名,而把持会推的钱谦益等以温体仁素无人望为词拒之于外。又周延儒议事有独见,召对亦当帝意,却也被摈斥在外,于理未合。时周延儒亦暗结外戚锦衣渠帅郑养性、万炜及东厂太监唐之徵,以为内援,希冀入阁。至是周延儒不与会推之列,大恨,暗布流言,言枚卜阁臣之事为钱谦益党把持。温体仁不附东林,虽官礼部尚书亦不预会推之名,亦愤而不平。温体仁乃奏呈《盖世神奸疏》,弹劾钱谦益的浙江乡试作弊的旧案,言其“关节受贿,神奸结党,不当与阁臣选”①。恰崇祯帝因会推名单不列周延儒等而生疑惑,得温体仁疏后,立即召集有关人员在文华殿面讯,温体仁力攻钱谦益,周延儒助之,奏称:“大凡会议会推,皇上明旨,下九卿科道,以为极公。不知外廷,止沿故套,只是一二个人把持定了,诸臣都不敢开口,就开口也不行,徒然言出祸随。”①钱谦益未料到温体仁攻其旧事,周延儒指斥有验,钱谦益理亏语塞。皇帝以周延儒、温体仁所言符合实情,于是罢钱谦益官,回籍听勘,给事中瞿式耜、御史房可壮等坐钱党,降谪有差。崇祯帝乃悉置廷推者不用,枚卜之典遂告流产。
① 《明通鉴》卷八一,崇祯元年七月。
① 《明史》卷三○八《温体仁传》。
① 《烈皇小识》卷二。
崇祯元年十二月,前大学士韩爌还朝,遂为首辅。自文华殿辩论后,周延儒屡蒙召对。二年三月,崇祯帝召周延儒密议,“漏下数十刻乃出,语秘不得闻”②。周延儒得到皇帝的恩眷和进一步的信任。对此,东林一干人非常恐慌,御史黄宗昌搜集周延儒的几件小事劾之,崇祯帝怒,停黄宗昌俸半年。御史李长春疏论独对之非。南京给事中钱允鲸又言“延儒与冯铨密契,延儒秉政,必为逆党翻局”③。周延儒对言官的攻击一一作了答辩,崇祯帝优诏褒答。同年十一月,北兵薄京城,京师警戒,阁臣钱龙锡以袁崇焕案牵连罢职,周延儒以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入预机务。同时入阁的还有何如宠和钱象坤。三年二月,又加太子太保,改文渊阁。周延儒在内阁,竭力援引温体仁和吴宗达,将建议二人入阁的意见书于揭帖,为之力请。崇祯帝憎恶臣下党比欺君,故特别嘉许体仁孤立忠心,六月十一日特旨命温体仁与吴宗达以原官入阁。是年正月,韩爌致仕,三月李标致仕,九月成基命亦致仕,周延儒遂为首辅。寻加少保,改武英殿大学士。
周延儒早年,曾与东林姚希孟、罗喻义相善,由于钱谦益在枚卜一事上做得太过分,事关权势利害之争,周延儒不得不奋起反击,助温体仁攻之。既相之后,延儒总揽全局,会阉党新败,审时度势,不能不与东林这股政治势力共事。鉴于东林士大夫集团并非是一个很严密的组织,于是周延儒一方面与钱谦益等人对立,另一方面则注意改善同其他东林士人的关系。崇祯四年(1631)周延儒主会试,他录取东林后劲张溥、马士奇、吴伟业等。与周延儒并相的温体仁素与东林无涉,既攻钱谦益,益仇东林,温体仁出于自身利害考虑,亟欲将敌视东林的阉党势力转变为自己的政治基础,以抗衡东林。在对待东林和阉党残余势力的态度上,周延儒与温体仁逐渐由差别而发展为分歧。温体仁采取了试探性行动,策划起用阉党官员,他与吏部尚书王永光谋起名丽逆案的王之臣和吕纯如。王、吕二人在逆案中所犯较轻,且于天启中皆在边圉,未尝插手朝廷政治,盖因颂珰获罪,况且崇祯元年东林干员瞿式耜还疏荐吕纯如“谙练边事,猷胆过人,皆可当中枢戎政之任者”①。东林之人荐之,温体仁亦欲荐之,本不当大惊小怪,而有人利用此事挑拨温体仁与周延儒的关系,向周延儒进言说温“体仁将翻逆案而外归咎于公”②。周延儒不察言者之意,刚好中了圈套,他把温体仁荐用王之臣、吕纯如看得过分严重,于是向皇帝奏称“用之臣,亦可雪崔呈秀矣”。皇帝听了周延儒的话,起用王之臣、吕纯如等的事就搁浅了。这样,温体仁决意在政治上与周延儒分道扬镳,温体仁阴鸷有城府,表面上仍曲意媚事周延儒,暗地计划夺其首辅之位,周延儒却不曾察觉。
周延儒是一个典型的没落皇朝的封建官僚,善于攘夺权位,一旦大权在手,殊无为国为民之心,惟知利用权势,谋取私利而已。史称其“庸驽无材略,且性贪”。受姻娅陈于泰万金之馈,使滥厕进士及第之列。周延儒所为遭到给事中吴执御的弹劾。其后又有数十人劾之,因崇祯帝将劾疏一概留中不下,周延儒不得自知,却仍厚着脸皮入直票拟如故。其间子弟暴横乡里,兄弟冒锦衣籍授千户官,用家人为副总兵,京师舆论籍籍,而周延儒仍无敛② 《明史》卷三○八《周延儒传》。
③ 《明史》卷三○八《周延儒传》。
① 《瞿式耜集》卷一《任人宜责实效疏》,上海古籍出版社标点本。
② 《明史》卷三○八《周延儒传》。
止之意,仍然我行我素,终为温体仁所乘,狼狈罢归。
崇祯帝初即位时,尽撤镇守中官,黜司礼之权,一心委任大臣。然辽东和内地的战事,屡遭失败,粮饷无着。廷臣却竞相为门户之争,不能赞襄良策,甚至欺蔽朝廷。于是崇祯帝渐渐复用宦官,相继遣宦官监视各镇。又令宦官张彝宪总理户、工二部钱粮。温体仁向宦官靠拢,以图周延儒。太监王坤狂躁敢言,在温体仁示意下,疏劾修撰陈于泰,谓其盗窃功名,语侵周延儒。给事中傅朝佑副都御史王志道言中官不当劾首揆,崇祯帝怒,削王志道籍,周延儒不能救解,崇祯帝对周延儒的信任已经动摇。温体仁复嗾给事中陈赞化劾周延儒“昵武弁李元功等,招摇罔利。陛下特恩停刑,元功以为延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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