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铠+番外 作者:老猪(起点2013.7.14完结,热血)





  但唯有一件事,他是确定的:东陵卫总署怀疑到了自己身上。
  怀疑就像种下一颗种子,迟早会生根发芽的,总署已经开始猜疑自己,有心人以后会注意自己的一举一动——这次运气好,总署没有抓到自己的证据被放了出来,万一下次没这么好的运气了,那可怎么办?
  当上一省的同知镇督是很爽,但在生死边缘走了一趟,孟聚却是着实吓坏了,这种朝不保夕、命悬人手的感觉着实让他心里发寒。
  他已经打算好了,辞职以后,立马卷包袱带着银两跑路回南唐去,让白无沙追都追不及,放跑了自己这条大鱼,让他跺地后悔去吧!
  南木鹤闻言一惊,他叹气道:“孟督察,看来你还是对总署有怨恨啊!”
  孟聚板着脸:“卑职并无怨恨,只是因为在打仗时受过伤,如今伤病交加,是在无法坚持工作,不得不请求辞职。”
  南木鹤深深望着孟聚一阵,心头感慨。
  叶迦南厚待此人,他以忠诚回报,至死不改;总署猜疑他,他立即就要走人——这是真正的国士啊。在如今这个道德沦丧的年代,这种铮铮铁骨的风格已经很少见了。
  对待这种人,只能跟他讲交情,讲人情和面子,不能谈论家园大义的。
  南木鹤很后悔,当初白无沙下令抓捕时,自己该劝阻一下的,现在,眼看着一个难得的人才就要离东陵卫而去了,也不知他会投入边军还是叶家的怀抱,南木鹤很是不甘。
  “孟督察,你刚刚出来,想事情还不是很清楚,还是不要仓促下决定吧?”
  看着孟聚还要再说,南木鹤摆摆手:“好好休息一晚,轻松一下,明天我过来接你去见白总镇——白总镇亲自接你出来,这么给你面子,你不见一下他就走,这不好吧?与总镇谈过以后,你再决定去留吧,好不好?”
  南木鹤的姿态放得很低,几乎是在哀求了,孟聚只好点头:“全凭南木大人安排了。”
  南木鹤松了口气,他很亲热地揽着孟聚肩头,老友般眨着眼:“孟督察,告诉你个事:你在宅院里的花销,都是总署报账的,是朝廷的钱,你不用帮我们省,反正,你想什么都可以跟忠叔说,他知道怎么安排的——有些洛京的风情,边塞可是未必见识得到啊!”
  南木鹤说得很隐晦,但他暧昧的笑可是一点不隐晦,同为男人,孟聚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他只能尴尬的地笑笑:“南木大人说笑了。”
  “呵呵,今晚休息,放松一下,明天中午我来接你。”


第二卷 北疆风云 第一百四十二节 松屋
  太昌八年,十一月二十日,午间,小雪。
  顺着皑皑白雪的山间小道,马车驶过了一片茂密的松木林,在起伏连绵的邙山山麓边上,马甲停了下来。
  在孟聚面前,出现了一栋半隐藏在绿荫和白雪中的小木屋。
  “孟督察,请下车吧,总镇大人已在里边等着我们了。”
  “南木大人,难道白总镇住在这里边?”
  南木鹤点头:“正是,孟督察吃惊了吧?”
  孟聚确实很意外,在他想象中,某个坚固而阴暗的密室、森严而严酷的武装警卫,阴湿的密道和凶险的机关——那样的住处才适合白无沙的身份。
  但眼前的小屋,简陋得犹如猎人樵夫的山间小屋,外墙的木头上还有些青绿的枝条没除掉,远离喧嚣、僻静无人的松树林,被白雪覆盖的皑皑山麓,凛冽的山风吹过,松涛如大海一般汹涌着,空气中充满了山林特有的清新气息——这样的住处,更适合避世隐居的隐士而不是权倾天下的东陵卫总镇。
  孟聚四处张望,空旷无人,他不由问:“白总镇住这种地方……是不是偏了点?我连一个警卫都没看到!”
  “白总镇喜欢安静,他讨厌人多嘈杂。”
  “但这样,在安全上是不是太大意了?万一有刺客进来……”
  “万一有刺客进来——他怎么知道白总镇的住处呢?”
  望了一眼孟聚,南木鹤笑着说:“孟督察,你该感到荣幸,总镇大人很少在这里召见部下的,有资格到这间松屋的,都是我们东陵卫里面排得上字号的大人物啊!”
  孟聚也是淡淡一笑,心想我都快要走人了,白无沙在哪召见客人关我屁事?
  南木鹤敲响了小屋的门,等了一下,他推门进去,孟聚跟在他身后也进去了,进屋就能感到一阵热浪迎面扑来。
  小木屋在外边看来甚是粗糙,但里面看着却很舒适,墙角烧着壁炉,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墙上挂着几把样式质朴的刀剑,文案上摆着一堆公文,整个房间洋溢着一股暖烘烘的气氛,在这寒冷的冬日里,让人感觉十分舒服。
  东陵卫总镇白无沙盘膝坐在文案后批阅着公文,听到有人进来,他抬头望过来,一双眼睛灼灼发亮,嘴角含笑。
  南木鹤恭敬地说:“总镇,孟督察过来了。”
  孟聚单膝跪倒行参见大礼:“卑职东平行省靖安署副总管孟聚参见总镇大人!”
  “孟督察,起来,起来吧!”
  虽然在外边人传说中,白无沙是个三头六臂的凶煞,但在孟聚面前,这位东陵卫总镇却显得十分亲切,他起身走过来扶起了孟聚,微笑着:“天下陵卫一家,孟督察,你们在边塞为国戍边辛苦了,回洛就到了总署,那就是回家了,无需多礼。”
  “天下在把自己人关进黑牢的家吗?”
  孟聚心里嘀咕着,却是不敢表露,口中连连谦逊。
  按规矩来说,在总镇面前,一个六品小督察室根本没有座位的,但白无沙很客气,说边塞的弟兄们回了家,就不用讲那么多规矩了,大家不谈上下尊卑,只论宾主就好,硬是让孟聚坐好了。
  白无沙穿着一身青衣便袍,风神俊逸,他坐在文案后望着孟聚,眼神很温和:“孟督察回来洛京,我们总署不但没能热情接待,反而犯了一个大错,让你受了委屈,这件事,虽然说是情报有误,但我这个总镇判断也有很大的责任。
  孟督察,你也是刑案官出身,也知道办案时弄错对象,这种错误是常有的,大家都是同行,应该都能理解,希望你不在太介意了。”
  孟聚微微低头:“卑职不敢,总镇大人明察秋毫,查明真相还卑职清白,卑职已是十分感激,并无怨言。”
  白无沙和南木鹤对视一眼,两人都听出了,孟聚这番话中其实还是在有怨气的,他苦笑着摇头,突然话锋一转,问:“叶镇督逝世以后,东平那边的局势如何?”
  孟聚想了一下,谨慎地答道:“卑职在靖安署任职,不是很了解全局,但觉得,我们东陵卫在东平行省那边的局势,不是很好。”
  “如何不好?”
  “边军的势力太强,已是一手遮天,尤其是叶镇督遇害以后,陵卫系统没能果断采取报复行动,一直无所作为,这导致了省署甚至各地分署的人心涣散,连一省镇督被害都能含糊了事,陵卫军官和士兵们岂不心寒?再加上省署的镇标和黑室两支直属武力部队在靖安战役中伤亡惨重,省陵署如今不得不全面收缩,已无法再对边军实行有效制衡。”
  孟聚的话里隐隐指责总署没能为叶迦南的事出头,南木鹤听得蹙眉,他提醒道:“孟督察,叶镇督的仇,已经是报了吧?虽然申屠绝逃走没能抓到,但他的一批爪牙不是被清除了吗?”
  孟聚望了他一眼,淡淡说:“是被清除了没错,但那是叶家在为他们的女儿复仇,不是东陵卫为我们的镇督复仇。”
  南木鹤正要再说,但白无沙已劝住了他:“南木,你让孟督察说完——孟督察,你继续说。”
  “是,卑职觉得,叶镇督的遇害,这是我们东陵卫与拓跋雄交锋的焦点,因为这件事,我们东陵卫占了大义,道理人情全在我们这边。不单东平省署,下辖的靖安等十几个陵署都在观望着这事的处理结果,甚至整个北疆的各个陵署、黑白两道的各方势力都在观望此事。
  我不知道总署有些什么韬略和考虑,但在这件事上,总署倘若不能有所作为的话,那北疆东陵卫的威望将茫然无存,今后在北疆,我们东陵卫也不要再想做什么了,干脆把各地陵署撤掉算了,省得白浪费钱财又惹人耻笑。”
  去北疆担任陵卫以后,孟聚就一起在受着边军的窝囊气,一肚子气已经憋了太久,现在,他反正是要走了,也没必要再客气,直接就把气给发泄出来——
  总署不为我们底层陵卫撑腰出头,那我们干嘛要为总署卖力。
  白无沙也没生气,他淡淡地微笑着:“孟督察,照你的意思,倘若我们东陵卫要在北疆重振声威,该如何着手呢?”
  “这个,该是各省镇督该考虑的事,卑职只是一个小督察,好像还轮不到我来逾越吧?”
  “无妨,大家姑且说说,就当是聊天吧。”
  白无沙说随便聊,孟聚也只管大胆直说:“第一步,必须立即重建省陵署的直属部队,包括镇标和黑室两大战力,没有武力,说什么都放屁!
  在内地,我们东陵卫还可以依仗朝廷的权威,但在北疆那边,单靠朝廷王法是吓不住人的,边疆军民剽悍,手中没刀,谁也不睬你;而且,拓跋六镇拥兵自重,一手遮天,已有逐渐军阀化的趋向,各镇军民只知道六镇大将军,不知有朝廷,以前叶镇督在的时候,拓跋六镇多少还有点顾忌,但如今叶镇督已去,北疆各省镇督中再无声望与实力堪与其匹敌的人物。
  对朝廷的律令,他已再无顾忌了,能遏制他的,也唯有武力而已。”
  “孟督察,你觉得,东平陵署的直属武力该扩充到多少合适呢?”
  “卑职觉得,起码要两个斗铠旅以上,或者直接干脆就一个斗铠师五百具斗铠!这样的武力,才能稳住北疆的局势,让拓跋雄有所顾忌。”
  白无沙和南木鹤对视一眼,都是摇头苦笑。
  南木鹤说:“孟督察,倘若我们给东平陵署五百具斗铠,那你们的实力不是比东平当地的边军都要强了?那时到底是谁监督谁啊?而且开了这个口子,给了东平陵署五百具斗铠,武川、赤城、怀朔等各镇也要求给按同样的标准给他们配备武力,总署就是卖裤子也没办法!”
  孟聚神色不动:“南木大人,您是文官,考虑的是朝廷和各镇的反应,但卑职是武夫,考虑的是打仗,卑职认为,总署给东平配五百具斗铠,效果远比把它们分散配给六镇的好,分散了,每省陵署只能分到百来具斗铠,除打山贼以外,他们什么事也干不了。
  但倘若这五百具斗铠组成一个师配给东平陵署,那效果就截然不同了!这支兵马虽然东平陵署指挥,但它的作用并不局限于东平一省,它可以成为东陵卫在北疆的机动部队,担当各省陵署的武力后盾,支援各省陵卫,足以威慑整个北疆的不轨之处。
  他日倘若北疆有事——白总镇,南木大人,卑职说句狂妄的吧,倘若有日拓跋雄起兵清君侧,各省陵署,谁堪与其一战?既然如此,还不如把兵力集中在东平,到时还能奋力一博,即便不敌,起码也能坚守东平,拖住叛军的主力,让朝适有时间从容调集兵马北上增援平叛。”
  白无沙和南木鹤都是悚然动容,孟聚说要集中兵力,这倒也是兵家常理,不算什么,但这个小督察胆量大、眼界广,以一个地方陵团副总管的身份,竟对北疆六镇的大势有着清晰的认识,而且言之有理,这不能不令白无沙吃惊。
  要知道,能对局势看得如此透彻和这么有条有理地分析,即使是中枢的很多镇督也未必能办得到——不但英勇善战,而且头脑清晰,明断形势,这实在是千金难求的将才!
  白无沙凝视着孟聚:“孟督察你的意思,拓跋雄将来会叛变?”
  “拓跋雄是朝廷超品大员,他的忠逆与否,这不是卑职一个小小六品官有资格揣测的,但对我们陵卫来说,拓跋六镇忠贞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倘若他是真的反了,我们东陵卫有没有对付他的手段!“
  白无沙轻拍一下桌子,赞道:“这句话说得好!拓跋雄反不反无所谓,关键是我们能不能制住他——孟聚,我打算任命你为东平同知镇督,你意下如何?”
  这个任命是早在孟聚的意料之中的,他下要婉拒,南木鹤却是抢先开口了:“孟聚,白总镇真的是十分器重你,其实,按本意,他是想直接任你为东平镇督的,只是你是华族平民出身,一下子就从督察跳到了镇守督察,这也实在过于惊世骇众了,只怕外边的议论多了,反而对你不好,还是在同知镇督的位置上过渡一下,更为稳妥。
  虽然是同知镇督,但东平没有镇督,你以副职身份统管东平陵卫,实权其实与镇督并无两样——为了让你能大展拳脚,白总镇可是煞费苦心,你要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