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铠+番外 作者:老猪(起点2013.7.14完结,热血)





  孟聚心知肚明,“一小撮叛军”里肯定包括了自己。长孙寿说得已经很坦白了,魔族进不进来,边民是死是活,他一点不关心——这人倒也是个真小人。
  孟聚淡淡说:“都督神机妙算,运筹帷幄,末将实在拜服。只是,末将也有些疑惑:从前沿调集这诸路兵马回来,不知需要多少时间呢?”
  长孙寿眼神一黯,他不答话,盯着桌布的皱褶不出声。
  孟聚自顾说下去:“易将军的横刀旅已经出塞,草原茫茫无边,都督您传令兵是不是能在千里草原上找到他们,这本身就是个问题。就算是离得最近的兵马——扶风郡的关山旅——只怕接到命令都要四天,等他们大队人马开过来,起码要十天半个月功夫吧?要等诸路兵马都汇齐,怕不要一个月?
  都督,不知都督府内情况如何了?还能坚持吧?末将很担心,那些穷凶极恶的叛军未必肯给您一个月时间。倘若持续下去,乱兵们失去了耐心,冲入都督府内大弄杀戒,那可怎么办好?长孙都督,末将可是很为您的安全担忧啊。”
  孟聚说得很诚挚,脸上满是真挚的关怀,长孙寿却是脸色大变。他冷冷地说:“生死有命,吾辈身为武将,早有为朝廷尽忠的觉悟了,这个,就不劳孟镇督为我操心了。
  大魏朝煌煌三百年,还没发生过镇帅在任上被部下谋害的先例。如果有哪个鼠辈胆敢对本官下毒手的话,朝廷和六镇大元帅都不会放过他的。无论是凶手还是背后的指使者,他们绝对难逃一死。孟镇督,你不妨拭目以待好了。”
  孟聚微微蹙眉,长孙寿的顽强超出了他的预计,拿死亡来威胁他都不肯屈服。不愧是武将出身的都督,他的胆色和勇气不是文官的元义康能比的。
  难怪拓跋雄将他放到东平来对付自己,这人当真是个狠角色。
  孟聚笑笑:“都督豪气过人,末将十分敬佩。但都督一身关系东平安危,岂能轻言自弃?说句该掌嘴的话吧,倘若您被乱兵谋害了,末将可真是麻烦了,估计要给朝廷写好几份奏折和自劾,还要挨监察御史弹劾呢,说不定还要挨白总镇严厉训斥呢。
  为人为己,都督您可要千万保重啊!”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都是锐利如刀,毫不退缩。刚才的对话里,两人话语里都是暗藏玄机。
  长孙寿叫嚣说,要调四个旅回来荡平叛军。
  孟聚说只怕援军没回来,长孙都督你就先挂了。
  长孙寿说我若死了,朝廷肯定放不过你们的,你们也要跟我一起完蛋,大家同归于尽好了,看看谁怕谁?
  孟聚说别他妈做梦了,你死了老子顶多写两份检讨罢了,大不了就是挨白老大骂一顿,你当老子怕你啊?长孙寿你够胆子的话,不妨试试?
  长孙寿望孟聚一眼,他耷下了眼皮,盯着面前的桌子,不再出声。
  孟聚屏息静坐,眼皮半阖,安详得象一尊睡着的大佛。
  两人仿佛是比拼耐性一般,你不出声,我也不出声,屋子里只听见喝茶的水声和瓷器茶盏的清脆响声。
  过了约莫半刻钟,还是长孙寿先耐不住了。
  他说:“孟镇督,有件事本官始终想不明白:本官到东平上任不久,自诩对东平军民还是不错的,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现在,守备旅齐心一致地反对本官,本官却连原因都不知道,这岂不荒谬?”
  (翻译:姓孟的,你们这么咄咄逼人地逼我,到底是为什么原因?说明白来,大家再商量商量。)
  孟聚眯着眼,喝了口茶,他慢吞吞地说:“这种事,肯定是有原因的,不可能有人无缘无故地造反起来。末将斗胆揣测,应是都督有什么事做得过分了吧?都督身为当事人,回去不妨慢慢想,想着想着就明白了。”
  (翻译:少装蒜,你自己做的好事你自己不清楚?)
  长孙寿闷哼一声,问:“依孟镇督的高见,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高见不敢当,都督既痛下决心要剿,末将在此静候都督四旅大军合围的捷报便是了。”
  长孙寿的脸皮抽搐了下,孟聚还真是一点亏不肯吃的,这时候还嘴硬得不得了。”
  “守备旅作乱,有负朝廷圣恩,剿是当然之途。但他们戍边多年,也为朝廷立了一些微功,朝廷有宽大好生之德,倘若守备旅众人能幡然悔改的话,招抚也不是不能商量的。”
  “都督仁义宽容,明察秋毫,有您牧守东平,实乃东平上下军民人等的福气。”
  “孟镇督过奖了。”长孙寿肃容道:“但无论是剿是抚,我们总要摸清事情原委才能定论,这就必须与乱兵要有沟通——不知孟镇督您能跟叛军说的上话吗?劳烦您向他们传个话,可行?”
  知道长孙寿的话里暗藏陷阱,孟聚笑道:“都督说笑了,末将忠于朝廷,自然不会与叛军有什么交情。但末将却是知道,有人是能跟他们说得上话的——前靖安都将兼守备旅旅帅肖恒肖将军!
  肖老将军是守备旅的前任长官,在军中素有威望,他出面斡旋的话,那些乱兵一定要给他面子的。”
  “英雄所见略同,本官也想到了肖老将军。”长孙寿叹道:“只可惜,肖老将军不知是何原因,坚辞不肯出手相助,本官也甚为可惜。”
  孟聚笑笑:“肖将军素来识大体知大局,秉节忠君,大义凛然。看到都督府陷入困局,东平生灵涂炭,他是决计不忍袖手旁观的。
  末将斗胆揣测,肖将军只是觉得,名不正则言不顺,他一个致仕老将的身份,拿什么去与乱军接洽?又如何能压得下乱兵的气焰?所以,都督若要想肖将军出面斡旋的话,最好在这问题上要有所考虑才是。”
  长孙寿沉重地点头,他也知道,前面大家互相侗吓威胁了半天都只是铺垫,接下来的谈的才是真正关键的。
  他叹道:“孟镇督,这事委实有点不好办啊!肖老将军已经荣休了,按朝廷的规矩,荣休的武将……”
  “其实肖将军只有五十二岁,还没到荣休的年纪。他复出,倒也不违反朝廷的规矩。”
  “呃!”长孙寿一窒。想了一阵,他像是下了重大的决心,慢慢地说:“孟镇督,本官打算让肖将军复任东平守备旅旅帅,你觉得如何?”
  肖恒复任旅帅,一切恢复原状,这其实已是长孙寿在变相认输了,肖恒应该也能满足了,孟聚却不打算就此放过了长孙寿——开什么玩笑,你既然主动挑衅,那就得承担后果。输了,说一声不玩了就可以了吗?
  “都督,肖将军以前就是朝廷的都将了,老爷子一把年纪了,您还要他出面安抚乱兵,跟那些如狼似虎的丘八们打交道,这种事多少也要冒些风险的。末将想,都督府既然拜托肖将军,多少也要拿出点诚意出来,官职怎么也得比原来提上一级吧?”
  长孙寿听得倒吸一口冷气,心想孟镇督你这个开价还真是狠。肖恒的都将本来就是虚衔而已,现在孟聚不但要他名至实归,甚至还要更提上一级——自己不如干脆把东平都督的位置让给他好了。
  长孙寿断然道:“这个,我没办法做到。”
  孟聚笑笑,自顾喝完了杯中茶水,起身道:“今晚能与都督会晤,末将实在感到十分荣幸。只是兹事重大,既然都督一时下不了决心,那我们改日再议如何?”
  长孙寿愣了下,他嗫嚅着,想说什么却是没出声。
  “告辞了!”
  孟聚转身就往外走,但在他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了长孙寿的声音:“孟镇督,且慢留步:肖将军官复原职,任守备旅旅帅,加都将衔。这样安排的话,孟镇督您觉得如何?”
  孟聚顿住了脚步,脸上浮上了一抹笑意。当他回过身时候,那笑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又回来坐椅子上,很严肃地说:“长孙都督的安排,虽然还差强人意,不过我想肖老将军公忠体国,应该不会计较太多吧?”
  长孙寿暗松口气。这个条件已是他的底线了,倘若孟聚还不答应,那他也没办法,只有当晚立即逃出城去搬救兵反攻了。
  只是自己初来乍到东平,威望不彰,能有多少部队听自己的,那还真不好说。
  而且,前任的元义康做那么久都没事,自己刚上任就激起了部下兵变,不管什么原因,朝廷肯定会不高兴的,一个“驭下残暴激起兵变”的评语肯定是跑不掉的。拓跋雄虽然亲信自己,但自己可不想在北疆呆一辈子,迟早还要回洛京的。
  “既然孟镇督觉得也可以,那我们不妨就此通知肖将军出发前去安抚……”
  “都督,且慢!您是不是又忘记了什么?”
  “忘记了什么?”长孙寿眨眨眼:“孟镇督,您是什么意思?”
  “都督,我们刚才谈的只是给肖将军的身份。但您要他去安抚乱兵,这么两手空空地过去,那肯定也是不行的。都督您也是带兵的人,该知道大兵一动,黄金万两——您不给银子,那些乱兵谁肯听您说话啊?”
  长孙寿愠怒:“难道本官还要给那群乱兵发奖不成?他们兴师作乱,围困都督府,难道还有功了不成?”
  孟聚唉声叹气:“都督,道理我们都知道,但丘八们可不跟你讲道理的。他们现在还围住都督府呢!不花点小钱稳住他们,万一他们作乱起来怎么办?就当是破财消灾吧,反正这点小钱对都督府来说也不过九牛一毛罢了。”
  长孙寿不是吝啬的人,不过听孟聚轻描淡写地说“每个士兵就给他们意思个十几两银子好了”,他当场就跳了起来。
  两人隐晦地讨价还价了一阵,最后商定,都督府出三万两银子的劳军费交给肖恒,让他负责安抚好叛乱的士兵。
  商议好这个价钱,长孙寿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孟聚就一本正经地说:“长孙都督,有件事说起来真是不好意思,但料来都督大量,想来定不会责备我。
  这两天,为了平息暴乱,安抚城内秩序,我们东陵卫也出动了八千多兵马,我部将士与叛军连番大战,将士们英勇作战,伤亡惨重。
  都督您也知道,我们东陵卫是个穷衙门,将士们的犒赏和抚恤,我们实在无力支付,请都督无论如何要支持我们一把。这里是阵亡和伤残的将士名册,下官已经统计好了,银子不多,也就区区二十八万两银子罢了,这点小钱对都督府来说,不过九牛一毛。料来以都督的慷慨宽宏,绝对不会令末将为难的。”
  长孙寿目瞪口呆。良久,他长叹一声:“孟镇督,老实说,我真很后悔。”
  “都督后悔什么?”
  “我后悔来东平上任在武川那边干得好好地,我干嘛来跳东平这个火炕啊!”长孙寿摇头苦笑:“孟镇督,要银子的事,没有下次了吧?”
  “没有了。”孟聚笑容可掬,十分可亲:“长孙都督,再有下次,那就不是银子的事了。”


第二卷 北疆风云 第一百八十九节 投靠
  “太昌九年四月三十日,东平都督府颁布紧急人事命令,宣布原靖安都将肖恒官复原职,兼任靖安守备旅旅帅。
  四月三十日,肖恒旅帅迅走马上任,于上任当天就平息了那场已经持续了六天的兵变。士兵们排着整齐的队列,井然有序地从都督府门前撤离,收队回营。
  长孙都督在围墙后看着包围都督府的乱兵散去,面无表情,谁都看不出他平静表情背后的真正想法。
  按照惯例,兵变平息以后就是秋后算账的时候。大魏朝的惯例是法不责众,但走出头的鸟要先打——抓几个为首的出来杀鸡做猴,悬挂脑袋在军营门口,这还是必要的例行程序的。毕竟,都督府丢了那么大面子,不杀上百来个兵痞出气,那怎么可以?
  但这次兵变以后,谁都没提这个。肖恒没去追查乱首,都督府却也不去催他,事情就跟没发生过一样,就这么淡了下来。
  谁都知道,事情绝不会就此结束。兵变虽然结束了,靖安的气氛却依然紧张,因为都督府出的军令还没有收回。就在这时,在东平行省的边疆上,接到了命令的横刀、御边、关山等三旅兵马正日夜兼程地赶往靖安。
  知悉内情的人都觉得,兵变的余波不会那么快过去的。弄不好,靖安城里还要掀起一场龙争虎斗的。
  旁人在紧张,但事件的两个主角,东平都督府和东平陵署,两家却还在恍若无事。
  现在,因为急着安抚乱兵,给肖恒的三万两银子劳军费,都督府是连夜就开库房当场支付了,但至于东陵卫的那二十八万两银子的“抚恤金”双方都知道这笔钱到底是怎么回事,长孙寿就借口说“库房空虚”只给了五万两,剩下的说是“改日待宽裕时再行给付”。
  都督府的库房,那是永远不可能宽裕的。孟聚派了两个兵痞天天上门蹲在都督府门口要账,那兵痞满口污秽,吵闹得半个都督府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