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铠+番外 作者:老猪(起点2013.7.14完结,热血)





  但孟聚的目的并不仅仅是存放尸首,他还想查清秦家老少们的死因。为这个,他又对着验尸官说了一通好话,还给他偷塞了一把铜钱,对方才肯答应进去验尸。孟聚在外边等了好久,日头都快下山了,那老头子验尸官才悠悠然走出来。
  孟聚迎上去:“如何?”
  验尸官好整以暇地解下口罩,解开身前脏兮兮的大褂,拿水洗手、洗脸,孟聚赔着笑脸在旁边给他递毛巾和水瓢,折腾了好一阵,验尸官才慢悠悠地说:“孟侯督察,凭我三十几年的仵作经历来判断,你拉过来的这批,都是……”
  孟聚屏住了呼吸,竖着耳朵倾听,生怕遗漏了一个字。
  “……死人。”
  孟聚差点一拳砸死了这老家伙。
  “老前辈,您能否帮忙判断一下死因?是什么兵器造成的?”
  “外伤,刀伤。”
  “还有别的吗?更详细点的?”
  老头子翻翻白眼:“他们都是死于刀下,但下手的不止一人。从刀口判断,共有五个人下手。其中有两个是一流好手,三个一般。”
  这下,孟聚真的不佩服不行了。光从刀口就能判断出下手人数和武功高低,这老家伙的三十几年还真不是白混的。孟聚赞叹道:“前辈神目精湛,实在已是神乎其技,晚辈佩服。”
  老家伙冷冷哼了一声:“拍马屁也没用!验尸费一两银子,停尸费一两银子一天,你快找人来交钱。”
  若在两天前,听到这个数字孟聚还不得当场跳起来。但现在发财立品,孟员外只是淡淡一笑:“好说,让前辈费心了。我会抓紧处理的。”
  接下来的半天,孟聚忙得恨不得手脚一起走路,他自个都不知道,办一个最简单的丧事竟然会这么麻烦。他带秦玄来见家人最后一面,少年当场就哭晕过去,结果丧事没开办,孟聚不得不先背着孟聚去找郎中――好在只走出了两条街,小家伙就自个醒过来了,孟聚在一边揉着腰直喘气,只换来小家伙鄙视的一眼:“大叔,你老了,肾亏――以后少找点女人!”
  把秦玄撇在家里,孟聚出去找棺材铺买了一批棺材,雇了一伙敛工,当天就把这批尸体运到城外的野地里埋了。害怕日后被朝廷查到身份戮尸泄愤,孟聚没敢在墓碑上写他们的名字,只写了“靖安府陈氏一族合墓”。
  下葬过程里,秦玄没说话,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孟聚也不知道他是不是伤心过度得傻了。下葬后,孟聚掏出钱打发走了帮工,叫秦玄道:“来,给你爹妈磕个头。”
  秦玄去跟自己父母上香了,孟聚坐在树下,望着天空漂浮的黄昏彤云,他的眼睛里充满了孤独。
  自己到靖安城的时间不长,但已发生了太多的事了。孟聚也不知道,自己做的事到底是对是错。但他只知道,自己必须如此做。
  但是,实在很累啊。孟聚觉得很疲倦,肩头沉重得都挺不直了。他希望能卸下所有包袱和伪装,痛痛快快地睡上一觉。
  秦玄磕头完了,走过来,眼睛红红的,脸上有两道清晰的泪痕
  “老孟,我们回去吧。”
  孟聚望着他:“你拜完了?”
  “嗯,拜完了。”
  “还有香吗?给我一支。”
  孟聚接过香,走到秦府家人的墓前,双手合十,低声祈祷:“观世音菩萨白佛言:世尊,若诸众生诵持大悲神咒,堕三恶道者,我誓不成正觉,诵持大悲神咒,若不生诸佛国者,我誓不成正觉,诵持大悲神咒,若不得无量三昧辩才者,我誓不成正觉,诵持大悲神咒,于现在生中一切所求,若不果遂者,不得为大悲心陀罗尼也。唯除不善及不至诚……”
  黄昏的夕阳下,英俊的年轻军官伫立在野地里,低沉的念经声远远地传开来,平添了一份神秘的静谧。
  对面前的墓碑,孟聚心中充满了愧疚和悔恨。
  对不起――虽然知道这样说很没用,但我还是想说一声,对不起。秦风老先生,秦穆年兄,还有秦家的其他人。虽然你们的死亡并不是我造成,更非我本意,但提供灭绝王线索的人是我,所有的一切也是因此而起,我满手血腥,罪孽深重。
  如何能想象呢?几个平民,你们竟能如此坚贞,如此勇敢!你们的勇气,就象黑夜里闪耀的火种,昭示黎明的即将到来,让同样在黑暗中坚守的同伴不至于绝望。
  我们不曾相识,但我们彼此相知。
  秦风老爷,还有秦家的人们,秦家的唯一血脉秦玄,我会为你们照顾,直至他成人。虽然说这样微不足道,但这是我唯一能弥补自己过失的办法。
  黑幕依然深沉,光明的到来还很遥远。伟大事业需要牺牲,需要血肉的献祭。我只希望,不要再有象你们一样的无辜平民为此而丧命。
  不屈的英灵,不为人知的无名英雄,请安息吧,你们的遗愿,我来为你们完成。若诸位在天有灵,请庇佑我前行的道路,让我顺利抵达终点,而不至在半道里失败。
  念完了两遍经文,孟聚将香插在了坟头,然后深深地一鞠躬,秦玄在一旁对孟聚磕头。孟聚一惊,上前扶起秦玄:“秦玄,何必如此重礼?”
  秦玄坚决地磕了三个响头:“孟老大,你帮我父母收敛遗体,这是大恩,这是应当的。”
  孟聚阻止不及,也就放任他了。
  “来,秦玄,起来。我们聊聊。”
  不知是否感激孟聚的原因,今天秦玄特别好说话,闻声坐到孟聚身边。
  在野树下,二人面对着墓地的方向,并肩坐着。
  “秦玄,你家人已经落土为安了,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没等秦玄回答,孟聚已经自顾自地说了:
  “我想,等你修养好了身体,我带你去陵署报到,你当陵署的杂役,在这边避一阵风头。”
  听到“陵署”二字,少年毫不掩饰地露出厌恶的表情。他翻翻白眼:“孟老大,秦家在靖安的产业是被查抄了,但我还没穷到要去当杂役的地步――更不要说去东陵卫了。”


第一卷 靖安故事 第三十六节 晋升
  孟聚平静地说:“你要去,必须去。”
  “为何?虽然杀害我父母的不是东陵卫,但若不是他们,我的爸妈又怎会死?”
  孟聚望了他一眼,眼中带有深深的愧疚。少年再聪颖,他也万万不会想到,导致秦家灭门大灾难的,不是旁人,正是自己刚刚磕头的“孟老大”。倘若有一天,秦玄知道就是自己提供的线索导致了这场灾难,那时的他还会感激自己吗?
  “秦玄,我也是陵卫――你也恨我吗?”
  “你不同,孟老大,你是好人,我当然不会恨你,你和他们不一样,爹爹、哥哥和管事他们都说,孟哥你是好心人。”
  收钱受贿放人,结果被称为“好心人”――孟聚估计即使拥有无敌厚颜大法的刘真在这里也会羞涩脸红的。他干咳一声:“所以说,东陵卫只是某个人群的集合,里面固然有坏人,但也有象我一样的――呃――普通人。职业只是谋生的手段而已,我们不能简单地以从事的职业来判断他的人格和道德……”
  秦玄又翻翻白眼:“孟老大,你的废话真多。难道说,陵卫里面也有象你一样的好人吗?”
  “这个,当然有。比如说,呃,比如说……”
  实在东陵卫也太不争气,孟聚比如了半天也没比出个究竟来,眼见少年正用好奇而憧憬的大眼睛望着自己,他心下一横:“比如说,我的同事刘真,他就是个心胸开阔待人热情的胖子,他长了好多肉,一顿饭能吃两斤――你看你看,这是多好的人啊!”
  秦玄眉头紧锁,考虑着“一顿饭能吃两斤的胖子”与“多好的人”之间的逻辑关系,孟聚连忙转移了话题:“秦玄,我让你进陵卫做事,这是有原因的。”
  孟聚帮秦玄讨个差使,并不是真的缺钱――他现在可是几千两银子身家的豪富了,哪里还看得上这点小钱――真正目的却是想帮秦玄弄个合法的身份。秦家已被灭门,秦玄侥幸逃脱,但为防万一,现在还是要早做准备。
  秦玄藏身在陵署里,那是最安全的所在,无论捕快也好,陵卫也好,都不可能想到叛贼就在自己身边,外界更不可能到陵署里边搜人。现在蓝正答应录用秦玄当杂役了,要是能弄个陵卫的腰牌做个在职差遣,那就更万无一失了――谁能想到呢,一个挎着腰刀威风凛凛满世界抓人的陵卫,竟是朝廷钦犯?
  “事有缓急轻重,忍辱事敌,留此大好之身,方可待有为。”
  听孟聚解释完,秦玄眉头紧锁,他说:“孟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你是真心地为我着想,我打心底里感激。”
  “这倒是小事。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
  “但,我还是不愿进陵卫做事。”
  孟聚耐心劝说,摆事实讲道理,秦玄倒也都能听进去,但他很固执,说什么也不肯入陵卫。孟聚说得口干,愤愤地望着他:“你倒是给我个理由啊!”
  最后孟聚实在把秦玄逼得急了,他才说:“孟大哥,你荐我进陵卫里,万一将来我暴露了――我死不要紧,可我怕连累了你。你是我家的恩人,我不能再给你找麻烦了。”
  孟聚一愣,看着眼前少年那忧伤而稚气的脸。在家破人亡的关头,这个善良的少年依然还能替自己着想,这种胸怀实在令人敬佩。他想起了在血淋淋屠刀面前依然坚持站立的秦家父子,那种铁铮铮的风骨,宁死不屈。
  “华夏男儿,不跪夷狄!”
  孟聚心情激荡,他说:“秦玄,你父有儿如你,即使九泉之下亦能欣慰。”
  听到对方提起了父亲,少年挺直了胸膛,目光里藏着坚定:“孟老大,我年纪还小,大道理我不懂。我只知道,您对我好,对我家有恩,我绝不能连累了你。”
  “这件事,你听我的,不必再说了。秦玄,你是秦家最后的男人,你的父亲和兄长,直至死亡,都不愧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为延续秦家的门第和香火,你要好好地活下去,无论如何艰难屈辱,都要活下去。”
  “孟老大,您为何对我家这么好?你收留我,当初还放我们逃生……”
  孟聚淡淡说:“秦家给钱,我们让路,这是江湖规矩。”
  秦玄固执地说:“不是这样。我记得,当时您放我们家出来,秦宏管事说幸好这个陵卫军官贪财,我们才得幸免逃脱;但我父亲说,秦管事不会看人,他说:‘这位孟督察眼神清澈,神清气爽,岂是贪财误事之辈。他胸中大有抱负,只是我们看不透罢了。’”
  孟聚皱眉:“秦老爷子是这么说的?别扯那么多了,我们回家吧。”
  漫天荒草,孤雁落日。
  在回家的道上,秦玄问孟聚:“我父母今天下葬,今天是什么日子了?我记不清了。”
  孟聚愣了下。这几天一连串的事件发生,自己忙得手忙脚乱。从截获秦府货车队的那一刻起,自己就象落入了一条湍急的河流,各种各样的事件密集地发生,让自己应接不暇。
  想了一阵,他才说:“今天?太昌八年,九月初三。”
  太昌八年,九月初四。
  早上,孟聚匆匆起床,穿好了制服。走出外间时,发现秦玄还在被窝里睡得香甜呢。孟聚也不惊醒他,洗漱一番,着装整齐带上军刀便出了门。
  到刑案室官署,刚进门,刑案室的宋若锦侯督察便起身恭敬地对孟聚拱手道贺了:“恭喜,孟长官高升了!”
  “啊……啊?大清早的,老宋你就别开我玩笑了。让高长官听到这话,我还用不用活了?”
  话音刚落,孟聚便见到了高晋,这个讨人嫌的家伙正满面堆笑朝他走来,远远就朝孟聚亲热地叫了:“孟兄弟,这真是天大的喜事,恭喜恭喜啊!”
  见到高晋,孟聚心中厌恶,脸上却不得不敷衍:“高长官,您开这种玩笑,卑职实在担当不起啊!何况,卑职何等人也,无钱无官,居然也能做高长官您的兄弟?”
  孟聚语中带刺,高晋脸上掠过一丝阴霾,但很快就消失了。他走近来,亲热地揽住孟聚肩头:“呵呵,孟兄弟还不知道吧?省陵署已经将我们的呈报批复下来了,即日起,孟聚孟侯督察升任带刀御史,任军情室主办!如何,高兴得傻了吧,呵呵!”
  孟聚望去,果然,自己桌面上有一封红色的公函。他轻轻挣脱高晋的手,拿起来读了:果然是升任自己为军情室主办的调令,命令自己在三日内到任。
  刑案科的同僚们都用艳羡的目光望着自己,目光中带着点异样的东西。大家都知道,孟聚得了叶迦南赏识,升迁那是迟早的事,但没想到竟会来得这么快!才短短两天功夫啊,这个来靖安不到一个月的小军官就升任了一个独立衙门的主管了,要知道,多少老军官在陵署里面熬了一辈子,退休时也照旧是个侯督察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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