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铠+番外 作者:老猪(起点2013.7.14完结,热血)
孟聚突然提起了这件事,慕容毅眼睛微微眯起,眼中寒芒一闪。他缓缓点头:“是有这么一件事,叶公爷确实与父皇定了婚约。”
看到慕容毅一副很沉得住气的样子,孟聚恨不得拿起茶杯把这个死到临头还不知道的蠢货砸死。他按耐住心头的急躁,劝说道:“慕容兄,这件事倘若成了,对你可是很不利啊!我在前线见过令弟,看他样子,可不像是愿屈居人下的人。届时,他有了叶家为后盾,将来怕是不会安分守己了。我看陛下的心意,现在好像也有点动摇了——这件事,我们得把他搅了,绝不能让令弟顺利迎娶叶家女!”
孟聚说的粗直,但慕容毅知道,这是只有真正自己人才会说的肺腑之言。想到对方从并州连续十几天路回来跟自己商议对策的苦心,慕容毅也不禁微微感动:这位孟兄弟,还真为自己的事上心啊!
他柔声说:“孟老弟你放心吧,这件事,我估计它成不了。”
“啊?慕容兄,你太大意了!叶公爷和陛下已经有了婚约了,你还这么说……”
“父皇和公爷是约定了婚约,但可不一定是小南去娶叶小姐啊。”
孟聚坐直了身子,眉头紧蹙。慕容毅的话越来越高深莫测,他是越来越听不懂了:“太子殿下,你的意思是,你们慕容家还有其他子弟?你打算让他去娶叶小姐?”
慕容毅摇头:“这一代的嫡系子弟,只有我和小南两人,再无旁人了。”
“那,这个婚约……”
“我相信,倘若让叶公爷选择的话,在我与小南之间,他应该更倾向于选择我的。毕竟,从前他就曾选择了我一次。”
慕容毅的这个答复完全出乎孟聚的意料,孟聚愣了下:“但我听说,叶公爷择婿,他要的可是正室太子妃呢,可慕容兄你已册封有太子妃了——我记得,是前朝户部何尚书家的小姐吧?慕容兄,这个障碍……叶公爷怕是不会答应吧?他可是很顽固的,不好说话啊!”
说到这里,孟聚心头灵光一闪,他脱口而出:“难道,慕容兄你,你把太子妃给休了?”
孟聚还记得,当年慕容家失势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慕容家不行了,连与他们有婚约的何尚书也要悔婚了。可是那位何小姐对慕容毅一往情深,不顾家中反对,以死相逼,终于才嫁给了慕容毅——要知道,那时候大家都以为嫁给慕容家就是等着抄家灭族啊,何小姐对慕容毅的那番感情,那是真正的忠贞不移、同生共死。
慕容毅不会这么狠心吧,为了娶叶迦南,他居然干出了休妻的事?
但旋即,孟聚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测:不可能,倘若慕容毅这么忘恩负义,为了娶叶家女就抛弃了与他同生共死的原配糟糠之妻,光是世人的口水就足以淹死他了,叶家也绝无可能把女儿嫁给这么一个背信弃义又名声狼藉的人。
慕容毅脸色微变,他沉声说:“孟老弟不要乱说——唉!”
仿佛害怕孟聚探询的目光,慕容毅底下头喝茶,然后,他搁下了茶杯,双眼注视着茶水中的涟漪,整个人如木雕泥塑般一动不动,屋子里静的能听见夜风吹打窗户的声音。
过了好久,慕容毅才开始说话,他的声音很虚,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太子妃何氏,五日前深夜里突发暴病,我连夜请太医过来救治,但还未等太医赶到,她就已经走了……这两天,我都在府上忙着白事,否则今天就该去城门那边迎接你的……可怜何氏,她跟我那么久,虽然名为太子妃,可是整天担惊受怕,可是一天的福都没享过啊……”
说着,慕容毅还抹了一把眼睛,眼睛红红的,仿佛有眼泪正要夺眶而出——自始自终,他都不曾抬起头与孟聚对视。
孟聚盯着慕容毅,足足看了十秒钟,然后,他才迟疑、僵硬地说:“太子殿下,人死不能复生,前线军务正重,洛京还得靠你主持大局,还请您千万节哀振作。”
听到孟聚的慰问,慕容毅抬起头,冲孟聚微微点点头表示谢意,然后他很快又低下头去了——就在这对视的瞬间,孟聚已窥见了对方红肿的眼睛里那丝微不可兼得惊惶和恐惧。
一瞬间,孟聚什么都明白了。他惊恐地盯着慕容毅,在这刻,那张熟悉而亲切的脸孔突然变得那么陌生、那么恐怖。他脑子里一片空白,震撼得无法思考,无法呼吸。
第二卷 北疆风云 第二百四十七节 成仇
恰在这时,慕容毅抬起头,与孟聚的目光对上了。
孟聚努力咧嘴,但无论他怎么样努力,都做不出一个掩饰心情的微笑,也没办法把目光从慕容毅的脸上移开,他的脸部象石头一般僵硬,能听到自己颈部骨骼咯咯作响的声音。
这瞬间,他们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恐惧,二人仿佛心灵相通一般,瞬间读懂了对方的眼神,真相如闪电一般,刺穿了他们的脑海。
“他知道了!”
“他知道我知道了!”
“咳嗒”一声轻响,慕容毅手一哆嗦,手中的茶杯已打翻在茶几上,茶水淌了一桌子,滴滴答答地往地上滴。
谁都没有看那个倾倒的茶杯。在孟聚的目光下,慕容毅整个人一点点地萎缩下来。他哀求地望着孟聚,目光中带着恐惧、哀求、绝望和悔恨。
在这一刻,他不再是大权在握的慕容家监国太子,不再是当年那敢对着魔族军阵冲锋的勇敢军官,只是一个恶行暴露的罪人罢了。尽管他依然大权在握,威风赫赫,尽管在这世上,已经不存在能惩罚他的人了。
夜风穿过厅堂,吹打着外面的树叶,一片哗哗的树叶声响。皎洁的明月高高悬挂在半空,月光如凝固的水一般倾泻在庭院里,一片雪白。
慕容毅慢慢地从座位上站起身,向门口走去。他走得很慢,身上仿佛背负着千斤的重担,步履艰难又拖沓。在门口时,他停住了脚步,回头望了一眼孟聚。
月光下。他的脸白得跟死人一样,眼神幽深得令人恐惧。他没有说话,但目光再清晰不过地表明了心意:“你说,我该怎么办?”
孟聚坐在椅子上,目光毫无焦点地注视着前方,空洞又飘渺。他没有回应慕容毅。
慕容毅叹口气,步履蹒跚地走了。
慕容毅走后,孟聚也没了倦意。在那洒着雪白月光的庭院间,他来回徘徊。心情复杂。
今晚,他也好,慕容毅也好,大家心里都明白了,我们已不是同路人了。
对死去的太子妃何家小姐,孟聚并没有什么交情——他连对方脸圆脸长都不知道,哪里谈得上什么交情。但慕容毅就这样谋害了对自己忠贞不移的结发妻子,这实在超出了孟聚能接受的做人底线。或许慕容毅有很不得已的苦衷,或许他的处境很艰难。但孟聚觉得,这些都不是做出这种事的理由。
很奇怪的。如果是自己讨厌的人——比方说拓跋雄或者叶剑心做出这种事,孟聚会觉得毫不稀奇,顶多是感叹两句而已,但这件事是自己的朋友慕容毅做出来了,这就让孟聚觉得不能容忍。
为什么我们对敌人宽容。对自己的朋友和亲人却是格外地严格呢?
孟聚突然醒悟过来:所谓兄弟,那是你能在战斗时放心地将后背交托的人。突然发现一个信任的朋友并不是你想象中那种人,那种感觉比遭遇强敌更为痛心,更为残酷。
在那皎洁的月光下,孟聚又想起了叶迦南。他回忆起了那晚,叶迦南来住处探望受伤的自己。那一夜,美丽少女的一颦一笑。从此铭刻在他的心中。
那个晚上,也是这样的好月亮。在那个夜晚,自己以为失去了叶迦南。
两年后,也是在同样皎洁的好月色下。自己再次失去了一位曾以为能并肩而行的朋友。
……
孟聚在四夷馆只待了一夜,第二天天色蒙蒙亮时候,他已经启程出了洛京,回到了自己在城外的军营。
太子殿下的红人,北疆大都督只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就仓促地离开,这令四夷馆的官员们十分惶恐。他们诚惶诚恐地询问,是否因为哪里做得不够好,怠慢了大都督,让大都督不满意了?请大都督只管提出,四夷馆一定改进。
对此,孟聚只能回答他们说,是因为洛京的事情办完了,他军务在身,要急着回前线去——他只能这么说。孟聚总不好意思告诉大家,真实的原因是新鲜出炉的大都督昨晚被吓坏了。
慕容毅的杀伐果断不但令孟聚心寒,更让他恐惧。这个未来的皇帝连结发妻子都敢动手杀害,自己识破了这件事,天知道他会不会为了保住秘密,把自己也干掉了?
想到这个,孟聚就感到心悸,四夷馆招待得再舒服,他也呆不下去了,唯有回到自己的军营中,他才找回了一点安全感。
见到孟聚在洛京城里只呆一天就回来了,部属们都很是惊讶,王虎、齐鹏等几个亲信部下都过来打探风声,是否出了什么事?
孟聚板着一张脸:“去去去,都回自己营地去,这么闲跑来老子这边闲逛——你们可是皮痒了?需要老子安排你们去洗洗茅厕?”
看出镇督心情不好,部属们连忙一哄而散。
孟聚在军营里处理各种事务,忙碌了一个上午。下午,亲兵前来禀报,说卫铁心旅帅来求见,孟聚微微蹙眉:“卫铁心?他又来干什么?算了,请他进来吧——呃,把王虎、齐鹏、赤眉他们都叫来,大家一块听听。”——孟聚不知道卫铁心的来意,但他直觉地觉得,不能单独与他相处,有些话,不能让他说出口。
见到孟聚,卫铁心的态度很客气,笑容盈盈地向孟聚问候请安,又与众将亲热地打着招呼,态度毫无异状。
但就在那正常中,孟聚感到了最大的不正常——对于孟聚突兀地离开四夷馆出城回到军营里,他只字不提。而按常理来说,作为接待的负责人,哪怕是出于礼貌。卫铁心也该问下孟聚在四夷馆那边是否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是否那边的人有什么失礼之处。
孟聚心中充满了警惕,脸上却是笑吟吟的:“卫旅帅莅临,不知有何指教呢?”
“指教不敢当,末将奉太子殿下命令前来,有些琐事要与大都督商议。”
“旅帅请说吧。”
“大都督麾下的诸位将士与北贼英勇作战,取得接连大捷,太子殿下闻讯十分欣喜,令末将前来为大都督恭贺。末将带来了一点菲薄心意。还望大都督和诸位将军不要嫌弃。”
孟聚还在沉吟呢,军官们已经喜笑颜开,一窝蜂地涌上来围住卫铁心。齐鹏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殿下太客气了,卫旅帅也辛苦了。既然太子有赐,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
“就是,这么大热的天,卫旅帅大老远跑过来了,这是辛苦了。快给卫大人上茶——东西在哪呢?我们自个来搬就好了,不劳卫大人动手了。”
卫铁心谈笑风生地应对着众位军官。一边却在注意着孟聚的反应,神情有些紧张。看到孟聚虽然面无表情。却没有出声阻止军官们,他才松了口气,神情舒缓了下来。
肯拿钱,这就好说话了。
趁着众军官围着那些金银绸缎在感叹的时候,卫铁心凑近了孟聚。低声说:“大都督,末将有事禀报。太子殿下有件事想向大都督请教。”
孟聚心中陡然纠紧,他不动声色:“太子有何垂询呢?卫将军请说吧。”
“数天前,舒州都督张全禀报,有一路兵马从并州方向入境,他们自称是东平陵卫的南下增援兵马,张都督请示。对这路兵马,是否可以放他们入境?行营也不清楚此事来由,不过他们知道大都督您在洛京,于是托太子殿下向您打听。”
卫铁心说到一半的时候。孟聚已经猜出来了事情缘由:黑山军这帮家伙终于肯来了。他不动声色地问:“这路兵马有多少人?领头的将领是谁?”
“据张都督禀报,入境的兵马有万余人之多,领头的有徐良、刘斌、阮振山等人,据他们说,是奉了孟镇督您的钧令南下。张都督不知真假,也不敢放他们进来,不过据他说……咳咳,张都督说,这伙人兵民混杂,服饰混乱,好像……并非东平陵卫的精锐兵马,而是前阵子闹腾得很厉害,声名狼藉的黑山匪帮。
而且,他们也拿不出大都督您的调兵手令,张都督怀疑,他们是乱民贼党冒充大都督虎威前来招摇撞骗——大都督,您真有调遣这么一路兵马南下吗?他们该是冒充的吧?”
孟聚不禁莞尔,卫铁心说得很客气,但那言下之意孟聚还是能听出来的——孟老大,您不会真拿这么一堆垃圾来恶心我们吧?
倘若在昨天以前,孟聚还会有点不好意思,但经了昨晚的事,他已经悟出了真理。无论拓跋也好,慕容也好,跟这帮鲜卑鞑子们讲良心那是世上最愚蠢的事了。对付这帮厚脸皮的人,唯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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