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铠+番外 作者:老猪(起点2013.7.14完结,热血)
但申屠绝是兵部勘核的官员,要问罪他,我们地方东陵卫只有先期侦查权和暂扣权,定罪必须上报刑部和兵部,待洛京指示——要么是御史台和刑部派监察御史来审讯,要不就是将申屠绝押送回洛京去,侦查完后大理寺还要复核,这中间不知要走多少程序和环节,会出多少幺蛾子!”
“但我们证据确凿……”
“申屠绝也可以说他是被刑讯逼供,三木之下何供不可求?孟聚,你也是洛京来的,该知道,在洛京的朝廷之上,大家说得就不是证据了,而是看谁势力更强,谁更得圣上信任。
作为地方陵署,我们能做的,只能到此为止了。后面的事,那是白总镇和拓跋六镇他们之间的争斗,那个层面的事,我们是无能为力的。”
听叶迦南这么说,孟聚心情顿时冰冷:“就是说,申屠绝有可能会被开释?”
“不是有可能,是很有可能!申屠绝是拓跋雄的一只胳膊,拓跋雄肯定要倾尽全力来保他的。他毕竟是皇叔,朝中第一权重武将,能顶住他全力一击的,朝中还真没几个!”
“但我们也有白总镇……”
“同为东陵一脉,白总镇自然会帮我们。但你也该知道,对白总镇来说,这只是普通的匪案,破不破关系不大,凭这个也弄不倒拓跋雄——我更担心的是,白总镇说不定会拿这个案子跟拓跋雄……唉,朝中的事,反正比你想的要复杂。”
“镇督大人,卑职浅见,申屠绝此人豺狼成性,倘若他不死,将来必有大患……”
叶迦南烦躁地说:“这事,你对我说有什么用!朝廷的法纪又不是我定的——你当我不想那个混蛋早点死啊?”
孟聚默然。不知为何,从见到申屠绝第一眼起,他就对这个跋扈强悍的武将有一种自内心的憎恶和恐惧——人与人之间的感觉,真是没有任何理由的。他有一种模糊的预感,申屠绝将是自己命中注定的夙敌,是自己的最大威胁。所以,在天香楼看到机会,他几乎是出自本能地立即出手,企图致他于死地。
倘若这么好的局势都让他给逃掉了——想到这个人的凶残、强悍和狠毒,孟聚不禁一阵毛骨悚然。
他沉默片刻,站起身对着叶迦南单膝跪倒。
叶迦南“咦”了一声,有点诧异:“真是稀奇啊!厚脸皮的孟督察也知道悔改了?行了行了,揍申屠绝也不是多大错,你还帮我出了口恶气呢——你不用请罪了,起来起来吧!”
孟聚依然跪着:“镇督大人,卑职死罪,恳请您答应一件事。”
叶迦南的眼神有些警惕:“干什么?喂,我说孟聚,你不要给点颜色就灿烂啊!我刚说不用请罪,你马上就给老娘提要求了?你可是皮痒了?”
“大人,卑职请求您将申屠绝交由卑职处置。此事的后果,卑职会一力承担。”
叶迦南一愣:“你要申屠绝干什么?哦,我记起来了,柳空琴说你想私下杀他啊,你不会是真的要杀他吧?你跟他有私仇?”
“没有。下官与申屠绝并无私怨。”
“没有私仇?”叶迦南秀眉微蹙,她的神色渐渐凝重:“那你干嘛执意杀他?”
他不答,他清晰地说:“恳请大人恩准。”
过了很久,他听到耳边传来叶迦南清晰的声音:“杀了他,你怎么办?难道你要跟他以命换命?还是打算从此弃官逃亡?孟聚,你回答我!”
“卑职还没准备就死。倘若大人允许,事成之后,卑职将逃走,留下字句证明我是因私仇而杀申屠,不会牵涉到大人和陵署身上。事后人您就按正常的凶杀案发海捕令追缉卑职好了,这样对朝廷也有个交代。”
“胡闹!孟聚,你才二十三岁,已经是六品官,未来的靖安署总管!大好前程,干这种杀官的事,你的一辈子就毁了!你要顶着杀人逃犯的罪名,从此逃亡流离!告诉我,你是为了什么?”
孟聚沉默不语,深地低下头。
叶迦南的声音有点颤抖:“你是不是担心,申屠绝出来以后会……难道你是……你是为了……”
孟聚跪在地,好久没见叶迦南说下去。他抬头偷窥,只见东平镇督已经站到了窗前,面朝窗外,自己只能看到她窈窕的背影。明媚的阳光下,少女瘦削的香肩微微抖动,官袍的下摆也在微微颤动,却不知她的脸上是怎样的表情。
“大人?”
叶迦南没有理他。
孟聚抬高了声量:“大人,申屠绝豺狼成性,他不死……”
“闭你的鸟嘴,老娘听你说话就烦!”
叶迦南站在窗前也回头,娇叱道。但不知是否孟聚的错觉,她的声音颤抖又沙哑,象是心情激荡之下说话。
“大人,卑职保证……”
“老娘让你闭嘴!”叶迦南霍然转身,她一阵风般扑了过来,揪住孟聚的领子将他整个人从地上扯了起来,手脚并用地踹打他,叱骂道:“孟聚,我警告你,不许你擅作主张,不许你乱动申屠绝,不许你对老娘太好了——听明白了吗?啊,你以为你什么人啊,一个芝麻绿豆官,老娘摆不平的事你就能解决?你给老娘滚回去,少在我面前丢人现眼!”
叶迦南这一通打骂将孟聚打得懵了,他抱住脑袋挡住叶迦南的粉拳,惊惶中,好象看到叶迦南脸上两道淡淡的水痕和湿润的眼角。好在养尊处优的叶镇督也没多少力气,揍得他倒也不是很痛。慌张之下,他也听不出叶迦南到底骂了他什么,只知道她好象要自己滚蛋。
孟聚不知道哪里激怒了这位喜怒无常的镇督长官,屁滚尿流地逃出了侯见室,一口气逃到了楼下,惊魂稍定。
回头望望红色小楼,孟聚冥思苦想,始终不明白自己要杀申屠绝为何引来叶迦南的雷霆震怒——难道她跟他有交情?没理由啊!她明明恨申屠绝恨得入骨了。
“女人的心思,真是麻烦!”
孟聚心里有鬼,隐隐想到一个可能:难道,她看出自己想逃亡南朝了,所以这么愤怒?
想到这些,他更是慌张,但看看四周叶迦南的警卫,倒也没有人要捉拿自己。
孟聚不敢逗留,匆匆往外走。
但走出不远,他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呼叫:“孟长官,孟督察!留步!您留步……等一下……”
孟聚回头一看,却是那个李麻子带着几个叶迦南的警卫快步追来了。
孟聚心里发虚,他不但没停,反而加快了脚步,只想冲出大门。
李麻子看孟聚不知为何充耳不闻,又急又气,只好又叫:“门口的执勤兄弟,帮着拦一下!那是镇督大人要的人!”
看着一个军官被叶镇督的警卫们追着快步走过来,大门的警卫立即把门关上了,严阵以待。
孟聚急道:“快开门,我要出去。”
“这位长官,好象有镇督的亲卫找您?您稍等一下,等他们过来说清楚了再出去吧……耽搁您了,不好意思。”
门卫们说得客气,但看着孟聚的眼中满是警惕。他们也不靠近孟聚,只是散开来遥遥看着他,手握刀柄。
孟聚以前也在内保队待过,知道规矩:自己若要硬闯,对方便会立即翻脸砍人的。
他无奈地叹口气,停步站住。
李麻子一路小跑过来,气喘嘘嘘:“唉呀,孟长官,你走这么快,叫你都不停的。”
“李兄弟,不好意思,刚才在想事,走神了。怎么了,找我有事?”
“镇督大人找你,让你回去。”
孟聚心中一凛:“哦?有什么事吗?”
李应的一张麻子脸笑得快绽开了:“孟长官您真是说笑了,你们长官的事,我们怎么会知道?孟长官,快跟我过去吧,莫要让镇督大人等久了。”
孟聚磨磨蹭蹭地回到会客室,看到叶迦南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上,情绪却已恢复平静了。
孟聚蹑手蹑脚地进来,叶迦南柳眉一轩,叱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跟做贼似的,一点不大方——怎么,难不成你还怕我揍你啊?”
孟聚心想你刚刚才揍过的,他苦着脸应道:“卑职不敢。”
“刚才怎么突然跑了?也不告辞一声?真没礼貌!你眼里还有我这个长官吗?”
“卑职不敢。长官您命令卑职滚蛋,卑职怕长官您生气,所以就……”
“哼!我叫你滚蛋你就真滚了?我叫你去死你去不去?”
叶迦南蛮不讲理,孟聚无话可说,只好说:“卑职不敢。”
“哼!”
叶迦南不再说话,房间里陷入了寂静。
孟聚偷偷窥望着,只见少女芊芊玉手托住下颚,凝神思考。她脸容清丽,神色平静,柳眉蹙而不展,眉宇间有一缕化之不去的淡淡惆怅。
等了好久,孟聚忍不住想说话时,叶迦南却先站起身了:“来人!”
侍卫应声而进:“大人?”
“拿外套来,我要出去一趟——今天当班的警卫里,调几个人跟我走。让他们带上家伙。”
侍拿来了雪白的狐皮斗篷帮叶迦南披上了,少女镇督也不说话,径直就往外走。她快到门口了,见孟聚没有跟上,秀眉微蹙,叱道:“笨蛋!还不跟来?”
“啊,是是……请问镇督大人,我们要去哪啊?”
话刚出口,孟聚就后悔了:叶迦南脾气阴晴不定,自己问她还不是讨骂?
意外的是,叶迦南却没有火,她淡淡说:“去黑牢,见申屠绝。”
第一卷 靖安故事 第一百零三节 敌友
同样是黑牢,省陵署黑牢的环境却比靖安署好上太多。有那股腐臭的怪味,走道里隔一段距离就有一盏油灯亮着,地板和走廊也要干净很多。
叶迦南脸色沉静,玉容冰冷,一身雪白的狐皮大衣在黑暗中耀眼发亮。
孟聚跟在叶迦南身后,牢头在前面带路,几名腰挎军刀的侍卫落后几步跟着他们,踏踏的脚步声回荡在寂寥空旷的走道上。
在一处监牢前,牢头站住脚步:“镇督大人,疑犯就在里面了。”
叶迦南点头,清晰地说:“打开它。”
在墙角一张铺着稻草的简陋地榻上,双手被上了重枷的申屠绝缓缓坐起,眼睛盯着进门的人们。历经一夜生死惊吓和酷刑,他发髻散乱、衣衫凌乱,那凶悍的气势也收敛不少。
看到进来的叶迦南,申屠脸露诧异。二人默默对视一阵,申屠绝无动于衷的移开视线,这时,他才注意到叶迦南身后的孟聚,立即,他面露恐惧,移开了目光不敢再望。
“申屠大人,没想到我们会在这见面。你多行不义,早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了吧?”
过了很久,申屠绝才慢慢开口,散落的头发遮住了他眼睛和半边脸,他的声音沙哑又难听,象是两块石头在摩擦:“叶镇督,我是朝廷命官,你指示手下对我严刑逼供,污蔑构陷我,我不服!我是冤枉的,咱们到洛京御史台打官司去!”
“申屠人真是天真,真不知道你这么多年当兵又当匪是怎么过来的——你亲口招供了,人证笔录皆在,难道还想反悔不成?”
申屠绝冷一声:“哼!严刑拷打,三木之下何供不可求?叶镇督,说难听的,倘若你落到我手上,要你招供叶家意图谋反都成!”
说着申屠绝飞快扫孟聚一眼,马上又移开了目光——孟聚注意到,申屠绝总在不自觉地偷眼观察自己的表情,仿佛在他眼里,自己比叶迦南更可怕。
听申屠绝出言不逊,侍卫们脸上变色,喝声连连:“大胆囚徒,竟敢妄言污蔑大人!”
“你这贼囚是活得腻烦了?大爷帮你松松骨?”
面对阵阵呵斥,申屠绝不屑地缓缓闭上眼睛副要杀要剐随便的架势。
叶迦南轻摆手,立即,所有的叱骂声都停了。
“申屠大人敢作敢为,虽然作恶多端,倒还算条好汉样的人才,死了真是可惜。本座本想给申屠大人指条活路的——既然申屠大人不领情,那就算本座多事了吧。”
申屠绝闷哼一声,却是依然闭眼不说话,脸上一副“我早已看穿你伎俩”的表情。
“申屠大人如此强硬,可是还有所倚仗?你可是还想着你的部下来救你?告诉你,就在昨晚东陵卫大破黑风旅,你的部下已被击溃,斗铠队也全灭了。”
申屠绝猛然睁眼,盯着叶迦南上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怎么可能,叶镇督莫要骗我!”
叶迦南使个眼色,一个侍卫从口袋里拿出一大把金属牌,在申屠绝面前统统抖了出来,响起了一片清脆的叮当声响。
“你自己看吧!”
就着昏暗的油灯,戴着手枷的申屠绝跪在地上,艰难地翻着散落地上的几十块身份铜牌,每看一块,他的脸色就惨白上一分,最后简直是脸无人色了。
到最后一张时,他的手颤得连铜牌都握不稳,“叮”的一声清脆地掉在地上。
“他们……他们都死了?”
“有死的,也有活的——不过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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