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救世主
我真的没有看到吗?他自问。不。我看到了。早就了解这一切。只是多年以来,随波逐流已成了习惯。我太习惯于做一个旁观者,以致深陷其中也装作不知。那些事情,我不是不懂,而是根本不想管。
他的头脑一片混乱,又开始本能的想逃避现实。雅希蕾娜的倩影在浮光掠影中浮现,但却未能给他往日的慰藉。他已经知道,她的心中想的是别人。他对于她来说,不过是逃避世事的避风港,因为她比他还要消极避世。他的心一阵难过,无名指奇怪的刺痛起来。他想要找片叶子,遮挡住她洒向他心灵的冰雨。于是他想起夏尔蒂娜来。
那个下著冷雨的夜晚的记忆终于涌上心头。她哭著锤打他的胸口,骂他是个“色狼”。而几天之前,明明是她先主动吻了他来著。
他对夏尔蒂娜的心,还是不能完全理解。许多误解仍未能解除。她骄傲,她瞧不起他,存心捉弄他。她到底是怎样想的呢?不过,不管怎样,她终究是喜欢自己的吧?不然她为何要哭呢?
雨水只能打湿衣衫,而她的泪水,却打在心里了!
兰斯的心中,缓缓升起一股暖意。夏尔蒂娜是爱我的。尽管她认为我不过是个逃兵。他想。不然她为何要哭呢。
“呵政治婚姻!”佛朗兹笑了起来,声音像冰锥般刺破兰斯的皮肤,使他流出血液:“神迹消隐,能治愈疾病的牧师不存在了。这件事的影响还没有真正蔓延开。第一批受害者会是谁呢?哈,是那些老人。牧师不能延缓衰老,不过没有他们,老朽们弥留尘世的时间短暂许多。我们尊贵的国王陛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已经超过六十岁了,还患有几种无法治愈的顽症。仁慈宽厚的主啊,容我做出进一步推测,无论这个推测对我的王上是怎样不忠,是他先把您的信众投入牢狱来著。假设,我们尊贵的安德雷德五世安然回归主的怀抱,那么继任者会是西德尼三世,还是托雷一世?无论哪一个,都将得不到教会的赐福。甚至,连父王的赐福也不会有!那时,今天保护著、钳制著我们每一个诸侯,每一个平民的和谐国度便要面临崩溃的境地。一个聪明人,不能不早做准备。”
“你来艾哈迈,就是寻求政治婚姻的?”兰斯问道。他感到嗓子很干。
“为什么不呢?葛朗台侯爵掌握著芬顿的经济,而我的叔叔掌握著骑士团。未来的竞赛中,无论两个王子中哪个获胜,甚至另有别人获胜,我们都不会是失败者。”
“噢。”兰斯干巴巴的答了一句。
“是啊。这只是一场政治婚姻。只是一种政治手段。婚姻中,谁都不需要忠诚。可是人们总是不愿接受这种事实。为了逃避婚姻,想出种种手段。比如临时凑出个情人。”
兰斯的脑海中嗡嗡作响。相反的,在他提出问题时,声音反倒沉静下来。
“也是一种手段吗?”
“某种意义上。”
佛朗兹又恢复成平日里那个阴沉的思考者的形象,再不讲话。
他知道,他已经在兰斯心中刻下了自己的友情证明,虽然他还处在惊骇与失望之中,未及认识到这一点。另一方面,他给他灌输的某种思想,也为自己在对夏尔蒂娜的竞争中赢得几分优势。
一朵高高的云遮住了秋日的阳光。在街市之间,开始弥漫著一种不可名状的淡淡的伤感。
她是爱我的吗?在我心中,这个答案有多重要呢。
兰斯的心中不知不觉增添了几分惆怅。
正文 第027章 恋爱傻瓜
芬顿现任幻术宗师,葛朗台侯爵的妹妹贴著墙壁,蹑手蹑脚的走到一扇百叶窗旁,向房间里窥望。一团黑色的雾气从她发稍处飘出,凝聚成小雕像的形状。
“菲丽妮,夏尔蒂娜怎么样啦?”雕像问道,“还在发傻吗?”
“嘘”菲丽妮凶狠的瞪了雕像一眼。
它识相的闭上了嘴,把身体伸长了一些,越过菲丽妮的头顶向房间里面看。透过盆花枝叶间的缝隙,看到夏尔蒂娜仰面躺在粉红色的大床上,两只光著的小脚却搭拉在床下。床头的白色圣女座钟刚好挡住了她的面孔,看不到表情。在她身边还有一只肥胖得惊人的白猫,眯缝著眼楮,懒洋洋的。
她伸手摸著肥猫的脖子。猫一动不动,既不向她献媚,也没有表现出不满。它是一只懒到极限的猫。
“咖啡,咖啡。”夏尔蒂娜叫猫的名字,“我漂不漂亮?”
“漂亮!可爱极了!”雕像条件反射的答道,“没成年的女孩子是世界上最美丽的……”
“闭嘴!”菲丽妮生气的打了它一掌。它摔在地上,又像弹簧似的竖了起来。
夏尔蒂娜没听见雕像的话,挠了挠猫的下巴,逼问它结果。咖啡摇晃了一下尾巴,当作肯定的回答。
“懒咖啡!”夏尔蒂娜声音含糊的抱怨道。听她的声音,可以想象到她噘著小嘴,佯装发怒的样子。
雕像满意的点了点头:“满分。”
“什么满分?”
“大家都在敷衍我!你也一样!”夏尔蒂娜说著,用指尖戳了戳咖啡的小胖脸。它很不高兴,“咪咪”叫了几声。
“懒猫!”夏尔蒂娜忽地坐了起来,一把抱住了咖啡,把它扯进怀里。窗外的两个吓了一跳,急忙躲在窗沿下,不敢抬头。
“喵”咖啡拉长声音叫了起来,听得人头皮发麻。菲丽妮知道,夏尔蒂娜一定是抱著猫跳下了床。以咖啡的体重,这种剧烈的大动作实在是种酷刑。每到此时它都会发出可怜的怪叫。
两个偷窥者等了一下,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夏尔蒂娜抱著肥猫站在镜子前,正在照镜子。菲丽妮担心她从镜子里看到自己,连忙蹲下身子,又把雕像重重的摁在地上。
“我要看!我要看!”它叫道。它不敢大声抱怨,菲丽妮干脆无视。
又听夏尔蒂娜说道:“咖啡,你说说看,是不是金色的头发更加漂亮呢?”
“喵,喵!”咖啡的肚子勒得难受。
“乌黑的也很漂亮呀。”雕像答道。
菲丽妮这次微微点头。她的头发也是黑色的。
“好像金色的漂亮一点!啊,我是不是教博梅尔叔叔帮我把头发染成金色的?”
“不要!”雕像和菲丽妮齐声回答。
“还是不要了。我的头发本来就是黑色的。别人喜不喜欢,我管他!”
两个都松了口气。
“我的眼楮,好像太细长了!”夏尔蒂娜又说,“不过,妈妈的眼楮也是这个样子。看上去很漂亮啊。不知我的眼楮,在他看来是什么感觉?会不会很无神?”
雕像偷偷抬起头,看到夏尔蒂娜正在用手指扒眼皮……
“……嗯,这个我也改不了。”夏尔蒂娜放弃了尝试,用眉笔在睫毛上重重划了几笔。
“我的胸部……”听到这个字眼,雕像立刻飘了起来,菲丽妮一把抓住,使劲掼到地面上。又听夏尔蒂娜继续说:“是不是很好看呢?”
“喵喵!(放我下去!)”
“咖啡,你什么都不懂!”夏尔蒂娜著恼的说,“我的胸部……胸,好像有点太大了。说不定,也许,可能,……嗯,像精灵妹妹那样大小,刚刚好……”
雕像死命挣扎,想看看夏尔蒂娜在做什么动作。菲丽妮实在制不住它,便扯著它逃离了夏尔蒂娜的窗前。她跑过走廊,冲进了隔两个房间的一间无人客室里。把雕像用力往墙上一掷,菲丽妮抓著自己的头发,仰天大叫起来:
“天啊,我的小佷女!这样下去不行!她快要变成傻瓜了!”
“我觉得她说的有道理!”雕像飞回到菲丽妮身边说,“年轻的女孩子,要那么大的胸部干什么……”
菲丽妮飞快的抓起沙发上的苫布,把雕像裹住,丢在地上一顿乱踩。雕像不断发出“啊!呃!”的尖叫声。
踩了一阵,菲丽妮把雕像一脚踢开,摔在沙发里。头发也乱了,有些狼狈。
“怎么办呢?我的小佷女变傻了!”
雕像看到菲丽妮消了气,又悄悄的靠了过来,温声软语的说道:“是为了什么事呢?前段时间不是说,得到侯爵夫人的帮助,进展顺利吗?”
“就是那次出了问题!”
“什么问题呢?”
“被强吻了!”
“但是,之前她不是主动吻过那小子嘛。”
“那是两码事!女孩子的心事很微妙的,你不懂!”
“请教。”
“我也不懂。”菲丽妮泄气的说。
“噢。”
一阵沉默,雕像忍不住又说:“夏尔蒂娜变傻了呀。”
“是啊。”
“我觉得这样蛮好的。”
“啊?”
“女孩子就是傻乎乎的才可爱!要那么聪明干什么。”
“滚。”菲丽妮已经没力气打人了。
“那么,菲丽妮,你准备怎么办呢?”
“解铃还须系铃人。去问问侯爵夫人怎么办吧。她还是比我有办法。”
“她又能做什么?”
“如果悠尼夫人肯管到底,肯定能把兰斯和夏尔蒂娜撮合成一对儿。她可是有芬顿第一媒人之称呢。”
“那倒是。老婆子是个非常厉害的角色,很多年轻魔法师都是栽在她的手里,被迫娶了贵族小姐,从此沉迷享乐,毁了前程。人称她‘艾哈迈老妖’,在我活著的时候就已经很有名喽。不说她,兰斯要是和夏尔蒂娜结了婚,对你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
“葛朗台大人正在为继承人犯愁呢。有了兰斯这样的乘龙快婿,断不会让他再作魔法师。你不是要借兰斯之力登上大法师之位吗?”
“屁话!”菲丽妮怒道,粗野的吐了口唾沫,“那种闲事和我小佷女的幸福相比,什么都不算!”
“可是前几天你还说”
“情况变了!谁知道那小丫头看似大胆,实际却只是只小绵羊呢。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去侯爵夫人府!”
“是呀。再迟一会,夏尔蒂娜就要开始束胸了吧……”
菲丽妮飞起一脚,把她的雕像老师踢飞。雕像撞在墙壁上,碎成了几片。受创太重,哼哼著被送回灵魂界了。
菲丽妮飞一般的冲出格雷堡,坐上马车,朝侯爵夫人府疾驰。
“大法师的虚名,魔法试炼的机会,和女孩子的幸福比起来,一文不值!”坐在车中,菲丽妮自言自语道,帮自己坚定决心。
她的头脑渐渐冷静下来,开始以兰斯与夏尔蒂娜结婚为起点思索下一步的计划。
娶了夏尔蒂娜,兰斯便成了自家人。自家人嘛,骗骗乡下老头之类的事情,一切好商量。先来次秘密结婚,瞒个一年半载的。待到魔研会大局已定,再把秘密结婚的事情告诉葛朗台,那时兰斯是否做葛朗台家的继承人,全凭领主决定好了。
一经分析,事情并不像想象中一样糟嘛。菲丽妮的心情轻松起来。眼下的关键,是如何能把婚礼秘密完成。这是一切计划得以实施的原点。
保密起见,所有行动都要避开格雷堡。这方面有悠尼夫人帮忙,不会造成太大困难。
可是,另有一件烦心的问题无法解决。
那就是主持婚礼的牧师。
按照芬顿习俗,只有由圣神教牧师所主持的婚礼才是合法的,才能得到王室的认可。现今牧师正在被缉捕当中,婚礼不得不省去了宗教赐福仪式。然而,国王的通缉令写的明白,牧师以渎神罪,神圣教本身则并未予以取缔。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圣神教的重新崛起只是时间问题,只等有一名能够展示神迹的牧师出现,或圣神重新赐予教会光明。
由此推论,教会重新建立后,牧师的赐福仍将作为婚礼是否合法的依据。对于那些平常夫妇而言,只要补上赐福仪式即可。而秘密结婚的兰斯和夏尔蒂娜,那时只怕正在面对葛朗台侯爵的雷霆之怒呢。
葛朗台向来溺爱女儿,妥协的可能性不能说没有。但是葛朗台对与菲尔南公爵结盟的要求也十分迫切。如果他最终置女儿的意愿于不顾,强迫夏尔蒂娜嫁给佛朗兹,那么事情会变得无以复加的糟糕。兰斯看来是个善于妥协的人物,而夏尔蒂娜性情暴烈,会做出什么事就不好说了。
有因才有果。为了防止日后陷入窘境,今日须得把事情处理妥当!
到哪里去抓一个牧师呢?菲丽妮犯愁的想。那些没用的宪兵,这次倒能干!所有牧师都被捉进伦伯底了?真的一个都不剩了?
她仰视湛蓝的天空,叹了口气。
与此同时,艾哈迈城里仅存的一名牧师,正在加紧离开艾哈迈的步伐。
像“有人正在计划抓他去主持自己的婚礼”这样离奇的事,兰斯可猜不著。他正忙于按照乔的配方调制遗忘酒呢。
浓烈的药味从敞开的窗子飘出,直升到旅店的屋顶。
倾斜的红瓦屋顶上面,站著一只油亮的魔族黑鸠,神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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