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救世主
“我不是神罚代行人我是一个杀手。”
塞兰特公爵大声笑起来,起身推开椅子,毫不在意的把后背对著西隆,转身向墙壁走去。墙上挂著一面巨大的密银盾牌,上刻著一个雄伟的狮子头。盾牌上方交叉的别著两柄刺剑。公爵取下刺剑,把其中的一把抛给西隆。
“来吧。这是你的剑。既然无法避免,就让我用自己的双眼见证。雄狮将死。”
两人竖起剑身,挥了两下,指向对方的眉心。姿势优雅而随意,却因为没有双腿并立,缺乏向前的势能,而且在两人中间还横著一张巨大的桌子。这不是寻常死斗应有的姿态,可是对他们而言,任何剑式乃至武技都是无用的花头。塞兰特家族的男人,只要心中有了杀意,就能够杀人。无穷的杀意从他们灵魂中剥离出来成为实质,看似血红色的烟气,蒸腾向上,幻化成巨大的羽翼。
铁木制成的桌子承受不住两人的威压,渐渐扭曲变形,无数木刺从平滑的桌面上绷起,弹向空中。随著桌子啪啪的碎裂,桌案上的文书纸张被抛向空中,飘然而下,如同一场盛雪。
西隆率先出剑。随著剑刃轻轻的刺出,血红的杀意凝结成无数尖锐的碎片,纷纷射向塞兰特公爵。公爵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一枚碎片刺中了喉咙,霎那间,时间在西隆眼中仿佛停滞,他看到鲜红的血液从那细小的伤口渗出,即将向四处喷溅。
现在,你真的成了杀父者,成为一直隐藏在你心里的那个罪人了。西隆哀伤的想道,不禁闭了一下双眼。但一股刺痛从胸口传来,令他惊骇不已。
塞兰特公爵正在倒下。但他的脸上却浮现出开心的笑容。那双眼楮传达给西隆的话语,二十几年前曾说过多次:“你放松得太早了,我的儿子,没有等到胜负决出,不可有半点松懈。”
塞兰特公爵死了。血从他颈子的伤口喷出来,溅在会客室绘制著华丽图案的天花板上,绽开一朵朵红色的花。
西隆踉跄著丢下剑,走向房门。他伤在胸口,伤得不深,但那块杀意的碎片无法取出。西隆的生命力正在快速流失。他知道自己必死,但他根本无所谓。
“都是惩罚。”西隆这样说著,推开了大门。那些卫士惊恐的看著他,直到最前面的两个被西隆刺倒,才回过神来,纷纷展开攻击。
西隆一笑,用杀气之翼扫倒了两个武士,其中一个被从腰部切成了两半。但一个魔法师用加持著枯萎魔法的法杖打中了西隆的肩膀。西隆忍痛舞动手臂,将他们都杀了。
他穿过漫长的甬道,出了城堡三层的边门。塞兰特家族的士兵和魔法师们疯狂的上来拦截他。他如同负伤的狮子冲进狼群一样将他们杀死,自己也受了很多伤。士兵们渐渐拉开了距离,用弩箭射西隆,但大都被他的杀气之翼挡住了,魔法师开始施展耗时极多的高等级魔法。西隆不理他们,一瘸一拐的走到城墙边缘的小广场中,头顶上半白半灰的云层正在散去,从云缝间透过几缕阳光,照在他因为失血过多而变得冰冷的脸颊上,灼痛一如既往。
西隆走到城堡边缘,落了下去。风在耳边呼啸,灰白墙壁在眼前飞驰,阴影和岩缝模糊不见,墙壁平滑如镜。西隆没有余力转动脖子,望向坠来的大地。
我就要死了。偿还最后的罪。也偿还之前的罪孽。西隆这样想著,闭上了眼楮。
但是,一只巨大的飞行猛兽接住了下坠的西隆,在城墙与岩壁间狭小的空间掠出一道蓝色的弧线,展翅冲向高空。城堡上的士兵和魔法师们惊觉,纷纷向那猛兽射箭、施法。它傲慢的从他们头顶飞过,视那些箭矢、法术于无物,绕著城堡的两个塔楼盘旋上升,穿越了混沌的云层,直飞到晨光明媚的高空。
蓝色的亚龙驮著受伤的西隆在天上飞行,渐渐离开塞兰特城堡的地域,飞出了山地。
西隆咳了几口血,拼尽全力大骂道:“蓝光!你这头蠢东西!谁让你来找死!你的智力还不如蛋!”
亚龙的语气还是老样子,带著促狭的笑意:“别自大了,少爷。你们家那些稚嫩的小射手,怎么可能打穿龙的肌肉?”
西隆还想再骂,一个柔软的身体扑进他怀里。那是小舞,西隆挣扎著坐起来,用满是鲜血的手捧起小女孩的脸。她在哭,泪珠一颗颗滚落下来,变成染血的琉璃。
“别哭。小舞,别哭。”西隆咳嗽著说道,“你哭了,天上的神也不会开心。放心吧小舞,艾哈迈人是讲信用的商人,他们一定会救你的妈妈的。”
小女孩却哭得更厉害了,一个劲把头往西隆怀里钻,疼得西隆恨不得立刻死掉。血流得太多了,西隆感到一阵恍惚,眼前的世界裹上了一层白茫茫的雾。阳光,青天,小女孩灿烂的金发。世界是如此美丽,没有罪孽,无须惩罚。
迷蒙中,他感到身子轻了起来,好像要随风飘起。一个美丽的身影站在他面前,好像在低头祈祷。从那身影背后张开一对洁白的翅膀,比最高的云朵还要纯洁。洁白的羽毛的青空中飘舞,如同漫天花雨。
“我死了吗?”西隆眨了一下眼楮,眼前一下子变得清晰了。他发现自己站在龙背上,怀里抱著一个柔软温暖的躯体。白色的羽翼包裹著他和她,每片羽毛都闪著金子般的光泽。
西隆低下头,捧起她的脸。那是小舞的脸,但是却一下子长大了六七岁,变成了一个漂亮的少女。她仍在哭个不停,西隆问她她也不说话。
“怎么回事?我没死吗?”西隆看了看自己身上,衣裳破破烂烂,还有被魔法烧焦、利器挥砍、箭矢穿透的痕迹,但身上的伤口却都好了。“难道这就是死者眼中的世界?”
“蠢货。”蓝光叫道,“一根治愈之羽可以驱除一切诅咒,治愈一切创伤。抱著一对治愈之翼,死人都能救活,何况你还没死透。你一直在找治愈之羽,怎么现在反而不认识了。”
西隆不禁用手指抚摸小舞背后的翅膀,指尖传来一阵舒服的凉意,不禁更迷惑了:“难道这就是治愈之羽?但它不是生在可利鸟的身上吗?怎么会在小舞身上……”
“治愈之羽就是生在可利鸟背上。但谁告诉你,可利鸟是尖嘴细腿的东西?”
西隆诧异的看著怀里的少女:“小舞,难道你……”
少女抬起脸,眼中犹自挂著泪珠,“是的,叔叔,小舞骗了你。小舞没有妈妈。小舞也不需要自己的羽毛。”
“但是,为什么?”
少女皱了皱眉头,“小舞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小舞知道,非找到叔叔不可,否则成千上万的人就要死去。眼泪和血会充满地下的清泉,哀伤让我们彻夜难免。那样,小舞的族人就都要死去了。”
蓝光插嘴道:“几千年前,奥妮神在大溶洞中留下神喻。芬顿历之终结,黑石与绝冬之末日,可利鸟一族之覆亡。除非公主变成幼女,幼狮杀死雄狮。”
西隆生气的在龙背上跺了一脚:“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不说!”
“我是现在才闹明白神喻是怎么回事。那些古代神最喜欢的就是谜语。这个谜语我猜了几千年,直到最近一次转生,偶然看到小舞,我才明白了神喻的前面一半。于是我悄悄把她变成人类的小女孩,在她脑子里灌了几句瞎话,让她坐在墙边哭。你这个傻瓜就来了。”
西隆没好气的问道:“‘转生’又是什么意思?”
蓝光傲然道:“我们龙族是不死的。肉体衰老时会产下龙蛋,龙蛋里孵出的龙保留从前的全部记忆,只是肉体变得年轻,这称为‘转生’。”
“这么说来,你不是低等亚龙咯。”
蓝光怒道:“你才低等!你这个愚蠢的人类!”
“不许骂叔叔!”小舞也生气的叫道。
“好、好。算你们厉害!两个忘恩负义的家伙,只顾著亲热,对我这老人家一点都不尊敬。”
小舞的脸一直红到脖子:“什么亲热呀!”
西隆习惯性的摸了摸小舞的头,她立刻就不说话了。西隆问蓝光道:“蓝光,既然你是远古时代来的巨龙,我有些问题要问你。神罚会的老师曾这样说过,世界正在崩坏。没有人是无罪的,每个人都背负著自己的罪孽。即使代替神,惩罚了每一个罪孽,也不能使世界改善一点。那么,怎样做才是有意义的?”
龙沉思了一会儿,严肃的答道:“是的。惩罚是一种解释。神威使人畏惧,进而向善。但这个世界真正需要的,不只是惩罚,还有挽救。也就是小舞的一族在做的事。”
“但是,救到罪人又有何用?不过让他们有机会再犯错误。我杀死了一个罪人,至少让他从此安静了。”
“有用的,西隆。我们不是神,没有创造之力。但我们却可以挽救身边的人。每一次挽救都稍稍延缓世界的破亡。直到有一天,神转生的时候,他会拯救这个世界。”
西隆和小舞异口同声,惊讶的问道:“神也会转生吗?”
龙和蔼的笑了:“为什么不呢?你们听好,西隆,小舞,这是一句笺言,善龙的笺言。无论何时,不可忘记希望。”
“希望吗?”西隆喃喃道。
一阵微冷的晨风吹过耳畔,他不禁用力抱了抱小舞,抬头仰望苍穹。长风卷过云海,如扯开宇宙的帘幕,半空之中,绚烂夺目的太阳正冉冉上升。
正文 第001章 美少年平方
礼天路上一座不起眼的小酒馆前,密密匝匝的挤满了人,把整条大路几乎堵死。人虽然多,却不吵闹,都在注视着一对吟游诗人父女的表演。
唱歌的是一个身穿粗布蓝格长裙的女孩,她的容貌称不上秀丽,鼻尖周围生着些细小的雀斑,倒是调皮可爱。一个中年男子席地坐在少女身边,用六弦琴为她伴奏,似乎是女孩的父亲。他大概不过四十几岁年纪,但他的饱经风霜的脸庞使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
女孩相貌一般,歌声也只是过得去。男人的琴声更没什么听头。但这吟游诗人父女,却有一个极大的卖点,都在女孩身上。这女孩看面孔,只有十六七岁的年纪,小身子却发育得异常成熟。虽穿着厚实的拖地长裙,坚挺的胸部和浑圆的臀部却高高的撑起了衣衫,呼之欲出。而蜂腰之上,一根普普通通的红布绳随意的扎着,却和蓝色格子布映衬得极好,透出了一股藏在纯朴后面的诱惑力来。而那腰带不经意的扎法,也很能引起男人们的遐想。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即使忙碌而麻木的脚夫也不免在此停留片刻,露出神往的表情,这时就有几个端着冒泡的大杯啤酒的女招待,下意识的看了他们两眼。以会做生意出名的麦芽酒馆老板,德摩尔先生,正微笑着看着吟游诗人父女,心里盘算着他们能给自己带来多少收益。
忽然两个艾哈迈宪兵顶着塔盾冲进人群当中,高叫“让路!”几下就把人群冲得散了。唱歌的女孩不满的瞪了两个宪兵几眼,被她父亲拉着,也让到了一边。
这时,一个高举榜文的士官迈着大步走到马路正中,高声念道:“奉我芬顿王御旨,缉拿犯有渎神之大罪的圣神教教士及徒众,凡有知情不报者,以同罪论处!”
士官念完榜文,退到两个维持秩序的宪兵身旁。不多时,两辆黑铁囚车便晃晃荡荡的出现在人们视野中。囚车里坐满了垂着头祈祷的牧师,两侧则紧紧跟随着八个包得像铁罐一样的艾哈迈宪兵,沉重的长矛杵在石板路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令围观者胆战心惊。
“又在抓牧师了吗?”一个佣兵打扮的青年低声问道。
“是。你瞧,今天又抓了十几个,伦伯底的地牢都满了吧。”有人答道。
青年左右一看,答话的竟是麦芽酒馆的老板,德摩尔先生。德摩尔是个大胖子,正笑容可掬的看着青年。麦芽酒馆是艾哈迈城雇佣兵交易的中介场所,主要收益都来自佣兵任务的中介费,因此德摩尔对佣兵们一向照顾有加。
“渎神这罪名可不小啊。艾哈迈的圣神教教士上万,咱们领主大人这下可有的忙的!”
“可不!据说葛朗台侯爵一个星期都没睡好觉。不过,他只要照章抓人就能交差。惨的还是这帮牧师。前一段时间,圣心城才有魔族四处活动的消息,却在这时候把牧师赶尽杀绝,也不知国王陛下怎么想的!”
“老板说的是。不说魔族,没了神圣魔法,咱们佣兵的日子也不好过呀!平时都得加倍小心,一旦受了点伤什么的……”
青年正在抱怨,囚车里一个年轻的牧师,突然站起来用肩膀猛撞囚车顶上的铁栏杆,高声咏道:“主啊!赦免他们!因为他们所做的,他们不晓得!”
囚车旁的一个宪兵举起长矛,用矛杆在那牧师肋部狠狠一戳,牧师惨叫一声,瘫倒在囚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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