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救世主
无论口头上说得多么好听,最终只是自欺欺人。一旦自己陷入险境,心中就没有他人的位置。
兰斯扶著铁门,颓然的跪了下去。
我也许能逃出去。牧师心想,我非得逃出去不可。只要我找出一种合适的途径,就也能把洛马特神甫救走。
兰斯抖擞精神,又翻出了那三本“开锁宝典”,打算硬啃一番。考试、教学模型这两个概念在脑海中灵光一现,连接在一起,他忽然想到,自己脖子上的禁魔枷锁所用的咒文,会不会恰巧是《魔导器与箴言》中举出的例题呢?
一页一页对照,非常遗憾,没有对应的咒语。
兰斯不放弃,又反复查了几次,终于泄气了。
“对了,还有那骑士小说。”自言自语道,抱著万一之希望,又举起铁枷,对著光查看。
“达由,达由,赛尔文,图斯堪,欧伯西恩”没花任何心思,自然而然的念出声。
一看之下,那些不认识的文字,作为图案却如此熟悉,牧师的声音禁不住开始颤抖,他仰起头,闭上双眼,凭记忆继续读道:“欧拉玛雅,克兰,奥妮!”
牢房中的空气忽然凝滞。在充满了精神流的能量世界,忽然敞开一条裂缝,泄漏的能量飘溢而出,又在物质界的空气中挥发,消散。
刻在铁枷上的文字,正是骑士小说插画中,浮在魔法师双手之间的图像,照著小说里的现代语读过一遍,咒语便解开了。
最终,这枷锁也不过是玩具,竟然是依照民间故事记载的魔法仿制出来。兰斯想大笑,但他全身无力,喉咙干得像火烧,只做出了大笑的表情而已。
接下来,便是如何开锁。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听声音有三四个人的样子,牧师吓了一跳,快速退到牢房的阴影里,蛰伏不动。
看了一下项上的枷锁,发觉它没有一丝变化,魔法文字发著隐隐的微光,与最初看到的一样。看来,在输入咒语之后,如不能尽快开锁,禁魔枷锁会自动吸取自然界的能量恢复原貌。
脚步声越来越近,走到兰斯的牢房前停下,又传来翻找钥匙的声音,显然狱卒正在开门。
难道是那个魔族一直守在附近,感应到我施法了吗?念头一起,心中十分害怕,在阴影里藏得更深了。
门开了。兰斯转过脸,面向墙壁。
“进去!二团的猪!”一个声音叫道。
推进来一个人,脚步踉跄,磕磕绊绊,终于摔倒在兰斯的草毡前面。
牢门再度合上,锁好。
兰斯在黑暗中抬起头,审视那个新来的囚徒,后者刚好从地上爬起来,露出满是黑胡茬的宽脸庞,看样子不大像牧师,虽然落魄,还保有几分士兵的架势。
兰斯估计,这人已在伦伯底关了一段时间了,要不就是在其它监狱,不然不至于如此惨相。
那个人没看兰斯,快速的扭过身子,冲著牢门大骂:“妈的!你们这帮躲在黑牢里的鸟,兽人来的时候,就只会往裤子里面拉屎!”
泼辣的脏话听得兰斯直皱眉。
看来他的确做了一段时间的囚徒。不然,一个芬顿兵不会在起身之前开骂。听他的话,他好像参加了白山战役。不知他是隶属于哪一个团?
“猪!”外面的狱卒只嘟哝了一句,没继续回嘴,走远了。
“爷爷是圣盾兵团的最后一个兵!妈的!我们是蠢兵,不是蠢猪!”
“圣盾?”兰斯失声说道。
那士兵这才注意到他,看了过来,也是一脸诧异。
士兵问兰斯:“你知道圣盾兵团?”
兰斯等了一下,确认狱卒没有折回来偷听,缓缓向士兵点了点头。
“我知道第二骑士团的编制中,曾有过这样一个番号。”牧师说,完全与圣盾兵团撇清界线,“好像在白山战役时全灭了吧?”
其实兰斯根本没想过该不该表露自己的身份,他的自我保护乃是一种反射神经,根本不需经过大脑。
圣盾兵团全军覆没一事,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有浓重的政治味道,还是少惹上为妙。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士兵的表情由雀跃变成失望,靠著对面墙壁坐下。兰斯不理他,等他自己过来搭话。看得出,士兵有一肚子话要说,而兰斯对圣盾兵团的结局也确有兴趣,毕竟是他生活了两个月的团体。
“我叫高尔察克。”还是士兵先开口,“圣盾兵团的一个老兵。”
“我叫兰斯。”兰斯简短的回答他。
“你是怎么进来的?”
“哦,他们说我是牧师。”兰斯耸了耸肩,表现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你是吗?”
“我是。”兰斯笑了,想以此博得对方的信任。
“哈!为了那个渎神的罪状吧?这真是没天理,丢命的是我们,渎神的是他们自己,受罪的是牧师。”士兵大笑起来,听声音,他倒不怎么颓丧。
“他们?他们是指谁?”
“那些大人们呗。”士兵终于打开了话匣子,“第四团和第二团的指挥官。两个团名义上都隶属于菲尔南公爵,但第二团的实权把持在瓦勒手上,团长只是个傀儡,圣盾归第二团。”
这些事兰斯清楚的很,圣盾的团长是个老古板,对瓦勒掌握军权相当不满,曾多次当面顶撞宰相,兰斯早看出这个兵团脱不了炮灰的命,这才当了逃兵。
“哪个团与矮人们协同作战来著?好像有这回事吧?”
“有这回事,是第四团。我们根本没和矮人照过面。矮人们虽然蠢,打仗可是把好手……现在想起来,圣盾和矮人军从没遇上过,一开始就是有预谋的。”
“这话怎么说?”
“你知道,矮人战后和我们闹翻了,现在北方又要开战”
“已经开战了。”兰斯说,他听说过这件事。“据说是为了战利品分配不均,我们拿的多,矮人拿的少。”
“嘿嘿,这种说法也只能骗骗平民。你倒说说看,兽人那儿能抢出什么战利品来?斧子吗?还是石头战锤?”
“确实……它们本来就是到星落来抢劫的。那战利品是指什么呢?”
“他们抢到的东西,就是战利品。”士兵有些卖弄的答道。
“抢到的东西?”
“是呀。兽人每洗劫一个镇子,就多了不少大包小裹的零碎,那些东西就是所谓战利品了。就是说,若是没抢到东西的兽人分队,消灭它们,也没战利品可分。”
兰斯张大嘴巴,表示惊讶。
“白山战役之前,我们对兽族有很大优势。兵力对比是四比一左右。当然,兽人的单兵战斗力强,若是展开决战,我们也未必就赢,但是兵力调动上始终有很大优势,人数多,又有骑兵略阵。”
“你的意思是说,我们有足够的力量保全白山一带的村镇咯?”
“是这样。但是主战场开战之前,那一带的村落,总共有七八个镇吧,还是尽数遭劫。其中有一半是晨星的矮人移民建的,妈的,牧师,你能想出这是为什么吧。”
兰斯装出一副怕事的模样:“我可不敢乱猜!菲尔南公爵不至于如此缺钱吧?他家可是世袭了四代的公爵!”
“宰相大人缺钱。”高尔察克满脸不屑的说,“你知道,兽人每次入侵,星落都会损失一大笔,接下来便是四五个灾年,连王室都要缩减开支,军队打了胜仗,也不会得到任何赏赐。瓦勒不是将军,他笼络骑士团的方式,还是文职官员的那一套,拿金币换忠诚,这金币自然不能从自己口袋里出。”
“故意让兽人洗劫矮人村落吗?难怪!矮人王会跟我们翻脸了!”
“还不止如此呢,牧师。你没去过那种矮人移民镇吧?你知道那些矮人是做什么的?卖武具装备!他们自己就是好工匠,晨星出产的武器又大量的运到那几个镇子,再转卖到西方五国。其实,芬顿的好多高级武具也是从那儿买的呢。批发军用武器的矮人行商经过艾哈迈,从来不卸货,都是运到白山那边的矮人镇才卸下,我们要买还得到镇里联系。也有我们造的半成品,送到矮人镇加工的。一来二去,矮人镇里总是堆积著大量的军用武器。非常非常多,比他们的人口多一百倍。你明白意思吗,牧师,整个镇子都是武器,优质的军用武器,而镇里又都是倔脾气、又粗又壮的矮人,每个都是天生的斧头、战锤好手,像这样的镇子,如果有一支‘打食队’的兽人靠近,你说会怎么样?”
兽人部队从来没有后勤部,物资都是就地攫取,一旦深入星落平原深处,与人类军队、或是人类、矮人联军陷入僵持,便后继乏力。这时,兽人族会利用他们单兵作战能力强的优势,派出许多五人、十人的小分队,到战场附近的村镇、有时也到城市抢劫,获得补给,这种队伍就叫打食队。兰斯在牧师营里听别的牧师讲,只是没遇上过。
“会怎样?”兰斯故意问高尔察克,牧师擅长讲话,也擅长听别人讲话。
高尔察克笑了,双手横在胸前,好像平举著一把战锤,比划起来,“ 嚓! 嚓!矮人镇的兵力比普通的兵团还强哩!”
“但是你刚刚说,有好几个矮人镇被洗劫一空。”
“那是我们做的。不是兽人!哈哈!你不知道兽人的手脚有多粗,好东西到了他们手里,三下两下就不能用了。与其让他们抢,我们抢回来,还不如我们直接去抢!”高尔察克大笑起来,任谁都能听出他笑声中的苦涩:“我们圣盾兵团,便是专门做打食队的兵团!”
“圣盾的名声并不差!”兰斯道:“不是芬顿骑士团里,军纪最过硬,防御能力最强的一团吗?不可能在做这种事!”
“那是从前,老索尔侯爵在世的时候,杜马略大人没退役的时候。现在不是了,再也不是。”
“你们杀害矮人平民吗?”
“我们?何必!第二骑士团团长下的命令,是向矮人镇征收军需品,把他们的武器拿光。然后,我们一离开,兽人打食队就出现,屠城,配合得天衣无缝。这种事发生了四次!老天!如果说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一点。我们的斥候真是完全掌握到兽人的行踪!只有第五个镇子出了差错,高山氏族派遣了分队支援矮人镇,把兽人打跑了。我们打食的事这才暴露。”
兰斯沉默。他没有资格像高尔察克表示同情,如果不是做了逃兵,他和鲍利也将是人类打食队的成员。
“后来,就到了白山战役。圣盾兵团在战役中负责诱敌,以自身为鱼饵,带兽人进白山西麓的包围圈。这是个送死的活计,又有很多人一心求死,于是,哈!下面的事,艾哈迈的平民也都知道了吧?最后剩下的,就是在杀戮场里假死的笨蛋,呶!你瞧!”
高尔察克掀起裤腿给兰斯看,他的右腿自小腿以下被截断了,什么都没有。可怕的创伤使他昏死在战场上,才保住了一条命。没有牧师为他医治,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
士兵继续说:“我们不能抗命,虽然新团长是瓦勒的傀儡。他们说的对,我们圣盾是猪兵团,满满一团的猪。先替兽人洗净了矮人的脖子,再自己挖个坑,跳进去,填好土,免得大人们脏了自己的手。”
“整个事情像是计划好的。”
“谁说不是呢!”
高尔察克的情绪一下子低落起来,仰起头,双眼无神的望著牢房棚顶。他似乎觉得活著便是一种罪恶,只把讲出圣盾覆亡的事实当成自己存在的意义,在兰斯听完故事以后,他的生存欲望就暂时消失了。
由于士兵的存在,兰斯放弃了撬锁的尝试,转而在精神世界中学习锁具相关的知识。可惜那不是魔法师该掌握的内容,因此在他记忆的魔法典籍中也没有过多描述,最后他只能抱著一张禁魔枷锁的设计图翻来覆去。
其实他另有一种脱狱的可能,靠西奥救助,但兰斯有意压制了这种想法。他心里明白,有了依赖心,他便不可能逃出伦伯底,而西奥多半会把这次历险作为教皇试炼的一部分。而灵魂引导者在物质界中有多大的力量,仍是未知之数。
牢房外,一只肥地鼠从墙角处的一个老鼠洞里钻出来,沿著走廊快速移动。在它灰色的小眼楮里,有一个长袍法师的影像,北风会八议员之一的十六级妖术师,火元素永久契约人法尔考,正在呼唤它赶去报告。
在伦伯底新狱堡十五层的一间小室里,一个相貌丑陋的老人坐在书案前,闷闷不乐。
这个人,就是芬顿王国的宰相和大祭司,瓦勒,也是代安德雷德五世拟定圣神教教士渎神之罪状的人。一个多星期之前,他刚刚审查完圣心城狱堡的圣神教教士众,便风尘仆仆的来到艾哈迈,推掉了数十份邀请函,一头扎进伦伯底狱堡。
瓦勒的目的,是一份由圣神教教会所把持著的文件,关于“科魔文明水晶”的。“科魔文明水晶”是一份古代文书,真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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