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救世主
法尔考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吐给汉佛莱:“大人有意让他进北风议会。”
“怎么会?!”汉佛莱大吃一惊:“这家伙还不到二十岁吧?魔法、武技一无所长,有的只是那张雕塑模特的脸蛋儿……”
“还有会骗人的巧嘴。近年来,大人越来越喜欢那种空口白话的人物了。近三次议员的替换,都是力量低者取代力量高者。这样下去,迟早有一天,议会会成为全组织的笑柄。‘哈,连一个超过十五级的都没有!’”法尔考尖著嗓门儿叫道。
话锋一转,问道:“汉佛莱,你加入北风会有多少年了?”
“二十一年,先生。”
“你的魔法师等级也有十五级了吧?除我之外,北风会还有哪个法师能与你相比?可是多年以来,议员换了又换,却始终……”
“议长大人有自己的打算吧。我只是一个小人物,能跟著法尔考先生,已经是我的福分了。”
“不要过谦,汉佛莱,你在北风会是既有功劳又有苦劳的人物,能力功勋都没的挑。目前,最高议会的位子正有一个空缺……”
“天!可别这样说,我可不敢做非分之想呀,法尔考先生!”
话虽这样说,汉佛莱故作惊讶的表情,还是藏不住心中的贪婪。
法尔考笑笑,抚摸著水晶球光滑的表面,说:“汉佛莱,别的不敢说,在死灵控制这方面,你的造诣怕只有福格森可比了。此类魔法的施展与辨识,即使相距百尺之遥,怕也难逃你的法眼吧?你来看看,这个兰斯是否加持过什么死灵魔法呢。我总感觉他周围的能量波动不对劲。”
汉佛莱得意的上前,伸出一只手,在水晶球上一点。
“幽灵。”汉佛莱的回答惟恐不够快速,急急的说道,“那少年是个死灵控制者。他有八到九个幽灵护卫,其中有两个的能量反应很怪。”
“真不愧是死灵控制类魔法的专家!”法尔考称赞道。
心里却在想:“原来如此!这就是瓦勒大人叫诺伊斯参加的原因了。那个魔族确实更能感应到幽灵。如果要亲自对付这个牧师,须得提防他这一招。”
“法尔考先生,这件事有点怪。”汉佛莱又道,“这个兰斯一进伦伯底就戴上禁魔枷锁,已有好几天了吧?从来没有什么召唤魔法能持续这么长时间的。除非……”
法尔考盯著汉佛莱看,汉佛莱回头向火元素那儿瞟了一眼。
“除非什么?”
“他是一个契约人,议员先生。他是死灵契约人。”
“作为一个牧师,可以这样干吗?”
“肯定不行。这可是一条大罪。而且他那些幽灵仆役,散发出一股强烈的邪气,我不敢直接窥探它们……可见他作为一个牧师,也是极不虔诚的……”
这时,蓝色的光芒从一面帘幕后面射进来。那儿是魔法控制中心唯一的进出口。有人传送进来了。
法尔考摆手,示意汉佛莱闭嘴。
西米塔尔挑开布帘,走进来,站在两人面前。
西米塔尔的身材很高,而两个魔法师既矮,又有些佝偻,对比之下更显得不堪了。西米塔尔也不低头,冷淡的俯视他们。
“大人的命令,我要带那个新囚犯出去,用一晚。”
“既然是大人的命令……”法尔考不悦的说道。
西米塔尔注意到法尔考的神情,眯起眼楮瞧了他一会儿,令老魔法师心底徒然升起无名之火,对西米塔尔怒目相向。一旁,他的忠心助手汉佛莱也做出了响应,用鄙夷的眼神刺西米塔尔的脸。
北风会的成员有一多半是魔法师,战士从来都是少数派,受人歧视。即使爬到了议员的高位,私底下,魔法师们仍不会讲他好话的。
西米塔尔为人孤傲冷酷,在下级成员中更是缺乏人缘到极点。但他对此表现得毫不在乎。
“顺便一提,法尔考,你的审讯进行得如何?套出科魔文明水晶的所在了吗?”西米塔尔问道。
语气颇为轻佻,内含两种意思,一边暗示法尔考把事情弄砸了,一边展示出强烈的自信心,“事情如果交到我手上,肯定能轻松办妥。”
“这是我的事,你管不著。我正有一个计划,若不是你来打扰,说不定今晚就有结果。”
“今晚有结果。呵呵。那即是说,现在没有结果咯。不好意思,法尔考,兰斯已是我们能让老洛马特开口的最后王牌,现在你很轻易的把这张牌浪费掉了。我想不出,你还有什么补救的主意。”
法尔考冷冷的说道:“你对魔法有多少了解!如何用魔法套出一个人的口供,我看,就是那个白痴诺伊斯,也比你懂得多些。”
“诺伊斯可不笨。我敢打一千个金币的赌,那个白痴魔族,比你法尔考聪明许多。大人也了解,所以他叫诺伊斯坐在车子里,而你去赶车。至于牢里那位牧师小弟,恕我直言,他比一百个你加在一起还要聪明。不,一万个,反正学究的智力凑在一块是负数。就凭你,还有你这个助手,也想套出他的口供?简直是笑话!”
法尔考没料到西米塔尔会采取如此激烈的言辞回敬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击。
监长冷笑著看了魔法师一会儿,又说道:“你为什么讨厌他?还有那个魔族?法尔考,认真想想,你会明白的。”
“你说是为什么?”魔法师的怒火已经无法遏抑,他进逼一步,双眼冒火的质问西米塔尔。两人面对面的站著,一高一矮,鼻子尖对著鼻子尖,谁也不肯退让。
火元素像是完全感受不到契约人的愤怒,没有起丝毫波动。
西米塔尔道:“因为你在害怕。你害怕他们威胁的你的位置。你年纪大了,只会疑神疑鬼,大人对你那一套早已感到厌烦。最近五年你做了什么?有可以称为成绩的么?议会需要年轻的血液,老人的智慧,一个就够了。”
几句话一下击溃了法尔考的心理防线。魔法师脸色苍白,气焰瞬间被战士压了下去。
西米塔尔轻笑了两声,转身走了,留下法尔考在暗室内愤怒的发抖。
兰斯默默的守在老神甫身旁,数他的呼吸。呼吸均匀而悠长,这意味著,神甫的病情暂时不会有恶化的危险。
老神甫生的是一种人人都会得、一辈子只有一次、无药可医的怪病,衰老。他年岁大了,又在伦伯底受了几个月的折磨,生命力已基本枯竭了。
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都是生命的倒数计时。
即使明天黎明到来时,老神甫魂归大地,兰斯也不会有一丝惊讶。
兰斯握著老神甫的手。神甫的手很大,皮肤松弛,温度比兰斯的要凉许多。
刚刚就是这只大手,在兰斯掌心反复写著两个词语,“第二封印”,“银月城”。
这也许是世间最容易的暗语。没有光,没有声音。水晶球的窥探魔法,永远不能读出用指尖抒写的心。
兰斯明白,这就是老神甫要托付给自己的秘密,也是瓦勒宰相费尽心机要追求的一切。
第二封印,便是找到科魔文明水晶的关键。圣神教与银月城共同保管的秘密。
两者在信仰上、典籍解释细节上的冲突与对抗,不过是互相保护的一种方式。银月城与圣神教是真正的,共患难的盟友。
现在想来,梅亚德隆等精灵守护者们会奉大长老之命帮助自己,完全是上苍的旨意,而并非巧言欺骗的结果。
乱世即将到来。命运早已注定。摆在兰斯面前的,不会是飘逸著蜂蜜与香草气息的爱情之路,路上有的只是光荣的荆棘。那是传教士之路,教皇之路,救世主之路。
他从未主动寻求过光荣与梦想,光荣与梦想却偏要找到他。
科魔水晶的秘密,信仰的秘密,精神力的秘密,遗失的魔法文明的秘密,都无法脱手与人,唯有硬起头皮去做了。
如果把古文书的秘密交给瓦勒,他必将挥兵南下,直接攻击精灵的家园,将那个天性纯朴、爱好和平的种族拖进战争的旋涡。
但是,不告诉瓦勒,自己就很难从伦伯底脱身,便不可能实现老神甫的嘱托。
最佳的选择,仍是与瓦勒合作,玩一场互相欺骗的游戏。瓦勒想必也害怕,精灵会由于人类的攻击毁掉水晶,他急需一个代理人,可以获得精灵的信任,从内部攻陷银月城。
兰斯刚好可以扮这个角色,因为那正是他本来的身份。作为教皇正统,他早晚要赴银月城一行,解开古文书的秘密,拿到水晶。他与瓦勒的道路,在某种条件下是一致的,瓦勒的帮忙能使他事半功倍。
但,只要能够逃走,能远离那个可怕的弄权者,兰斯愿意付出十倍的麻烦来交换。他从心底里讨厌那个人,只要想象一下,每天戴著微笑的假面具,与那个双手沾满血腥的人交谈,他就会厌恶得发抖。
“会不会因为过分讨厌瓦勒,而露出马脚,被他探察到真正的心事?我是不是因为害怕危险,才想拼命逃开?”
“不。没有这种可能。不可能被发现的,在瓦勒的身边,比逃亡在外安全无数倍。我是一个太善于欺骗的人,虚伪到自己都觉得讨厌。”
“那么,我是因为讨厌自己才想避开瓦勒。在某种意义上,我和那个弄权者是相同的人。即,会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无视自己真心的人。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女孩子爱,不值得她们的眼泪,所以,那些泪珠才更加的、更加的刺伤我的灵魂。”
“愿圣神保佑,给我一个逃避的机会吧。”
洛马特的手越来越冷。
似乎已是一天最冷的时候。
洛马特院长已经完成了最后的任务,不再有支撑著活下去的意志。
兰斯握著老人的手,想到在已逝去的日子,没离开神学院的时候,只有这个老人肯付出无私的爱护。
那时日子平淡近于无聊,不如现在的精彩,但也不如现在危险。可奇妙的是,人人口中宣讲著爱与道德的地方,却只有老神甫真正关心自己。而在人人想著自己,人脉关系盘根错节的艾哈迈,却有鲍利,夏尔蒂娜,雅希蕾娜,精灵们这许多可爱的朋友在。尽管兰斯也欺骗他们,但他同样付出真正的友情。
是否只有在险恶的环境中挣扎,人们才会付出真心,彼此团结在一起?
老神甫的生命迹象越来越微弱,渐渐无法辨识。
一个以往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真正的亲人,就快要死了。兰斯第一次感到与死亡如此切近。
他觉得他该感到忧伤,温暖,或是疑虑,但他的感情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
此刻,兰斯有的只是思维,计算一切的思维。如果要他想一个瓦解北方三国军事同盟,晨星高原的计划,他大概也能做到。但,他却无法让自己难过。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难道他不是真心爱著老神甫的吗?老神甫的死,不是会带去这世界一半的温暖,让冬天更加漫长难熬吗?为什么不感到伤心?
兰斯困扰不已。当西米塔尔进牢房带他出去时,他几乎感到松了一口气。悉心为老神甫盖好毯子,跟著监长出牢房,进传送门。
在传送装置即将发动、蓝光闪耀时,兰斯召唤了黑鸠亮羽,要亮羽悄悄跟在后面。
西米塔尔非常强,这一点兰斯毫不怀疑。但是他仍抱著随时逃走的打算,至少,他打算在心里做模拟。叫上亮羽看看四周的地形、是否有看守之外的跟踪者,在正式逃亡的时候也是十分必要的。
这回见到西米塔尔时,监长似乎正在跟谁呕气,身上散发出强烈的杀气。那种杀气,已远远超过“压迫感”的程度,给人一种锐利的、要刺破皮肤的感觉。
如果正式逃跑时,还是西米塔尔这家伙做看守,那兰斯就要打退堂鼓了。
他们一路下楼梯,在三层附近的一个格子间,西米塔尔用钥匙替兰斯打开了禁魔枷锁。
屋子中点著一盏小油灯,十分昏暗。屋子的前半边摆著一副桌椅,似乎是看守用的,后半边被一台巨大的机器占据。看不到机器的全貌,几个厚度达到一米、相互咬合著的大齿轮转动著,发出难听的噪音。看不出那机器是做什么的,也不知是采用何种动力。
西米塔尔挑这个房间为兰斯开锁,当然是怕他听到解锁咒语。咒语兰斯早知道了,因此一点也不关心。
丢下铁枷,兰斯感到一身轻松,下楼梯时好好活动了几下。
西米塔尔就站在下层平台,面带一丝促狭的笑容,默默的等兰斯。当兰斯追上他,监长忽然问道:“你会魔法吧?”
兰斯不解,答道:“会一点点。”
这倒不是假话。兰斯确实只会一点点魔法。不过,二级魔法中的隐身术、一级魔法中的油腻术、冰冻术,对逃狱都是极有用途。
亮羽报告说,他们背后并无跟踪者。兰斯一直在考虑,西米塔尔的攻击速度是否够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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