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飞扬
什么也不是!而现在只是自己受皇上青睐,特破例召见,皇恩浩荡……
有翻书的哗哗声,李隆基收回目光浏览了一下李林甫特地为李天郎专拟的奏折,里面不仅详述了李天郎八年来的经历,还有三条不同的处置意见。李林甫非常了解皇帝的心思,也知道明皇最大的忌讳。对李天郎这般背景的人物,李林甫不是没遇到过。那个同样是“贵胄之后”的杨慎矜,没两下便被他收拾掉了。所用的计策非常简单,但也非常有效:他叫王鉷散布流言说杨慎矜要复辟隋朝,毕竟杨慎矜是隋炀帝的玄孙。这是明皇断然所不能容忍的,于是杨慎矜被办下狱并遭严审。最后不仅杨慎矜,连他两个哥哥全部被赐死,牵连的达数十人之多。
“李天郎,你可知朕为何要见你?”
“小臣不知。”
回答很简短,也很老实,既不恭维,也不解释,说明充分了解自己的处境,全凭皇帝做主。
“你是大唐边塞军将,又连立大功,朕历来惜才,赏罚分明,见你一见,也是常理!”李隆基将奏折重新合上,“此其一也!”
高力士瞅瞅静听圣喻的李天郎,嘴角浮出一道旁人不易察觉的微笑。
“安西虽远,但仍为我大唐之土,丝绸重道直通天子侧畔,皇权森然,与长安无异! ”听清楚了,不管你在哪里,都在我掌心之中!“望你忠勇为国,竭力戍边,尽显我大唐威仪,朕封你为从五品上游骑将军,永镇西域,直至…”永远别再回来!永远!李隆基加重了语气,“埋骨葱岭!此次觐见,空前绝后!这就是朕容你见面的第二个原因,个中深意,你可明了?”
埋骨葱岭!空前绝后!
李天郎凛然一沉,天那,意味着永别中原!永离扶桑!
但是,依然享有自由!依旧可以放马西域!李天郎随之如释重负,天意啊,天意,他重重地叩首,低声应道:“臣谢主隆恩!”
“安西虽苦寒,但也是你最好的归宿……”玄宗的声音低沉柔和下来,“中原虽大,却也未必是容身之处……退下吧,参加盛宴后就随高仙芝回安西,自己饮一杯长安的饯行酒吧!去吧!去吧!”李隆基用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说:“趁朕还没有改变主意!”
再次抬头望见高高在上的皇帝,李天郎心头一片湿润,从此我将从你的记忆里消失,再也不来烦你了!一种说不出的亲醇情感使李天郎再次重重叩首,声音哽咽:“臣去了!陛下珍重!祝我皇万寿无疆!”
“你快去罢!”李隆基挥挥手,语气显得十分倦怠,“好自为之!”
李天郎缓缓退下,看着李天郎委靡的后背,玄宗自言自语地说:“这般处置,可否?”“大家仁之明之,李天郎即当领会,唉!奴才也没想到大家会放他回安西……”高力士搭上了话,“大家苦心竭虑,宽广胸怀,旷古绝伦!老奴真心拜服!李天郎当认大家为再生父母……”
“罢了!告诉高仙芝,李天郎此回安西,足不得越陇西半步!违者死罪!”
“老奴领旨!”
“不仅如此,朕所见所闻,不得再有李天郎其人其名,违者亦死罪!”
李天郎被小太监带回到麟德殿宴会场地时,神情颇为恍惚。原以为会惊心动魄的面圣会是这么淡然,皇帝的话不多,自己的话更少,既没觉得杀机重重,也没感到诡异莫测,倒似最平常的觐见一般。但是这反而使李天郎产生一种梦游的感觉,他使劲拧拧自己的手,是真的,不是在梦里,自己又有惊无险地趟过了一道生命转折点上的激流……
上天的意志?
皇帝的一时仁慈?
还是先祖阴魂的庇佑?
张达恭打消了探询李天郎面圣情况的打算,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管好坏,都把磐石将军折腾得够戗。罢了,罢了,平安就好!
“高大人在上面去了,嘿嘿,官衔高么!”张达恭说话间递给李天郎一杯酒,“定定神吧,这宫里的御液琼浆,是比安西的烧刀子强啊!”
李天郎接过酒杯,这才醒过神来四下张望。
好盛大的场面啊!
数千名文武百官番国使节济济一堂,各按官衔高低分层落座,不同的语言和服饰犹如春天缤纷的百花,一起在冬日里盛放。每个条桌上都摆满了珍馐果品,精制的酒具里盛满了美酒,司礼太监和宫女们分队伺候,随时为宾客斟酒送菜。太常寺阵容浩大的演出队伍已经在沿麟德殿阶梯展开的上下两个舞台左右预备停当,两道由绣花彩绸围成的后台在阳光下发出五色斑斓的光晕,俊男美女们艳丽的衣装点缀在环卫大殿的禁军旗仗间,将整个麟德殿装扮成一座绚丽多彩的巨大花山。
第十八章 盛宴(下)
有关知识:1、“曳洛河”是突厥语“壮士”的意思。据史书记载,安禄山不仅兵马众多,还有一支由少数民族降众中骁勇死士组成的精锐之师,共计八千人之多,称为“曳洛河”。
2、安禄山不仅受到玄宗皇帝恩宠,杨贵妃及杨国忠等初时也以之为外援,交往密切。尽管年纪比杨贵妃大二十多岁,仍旧要拜杨贵妃为干娘,玄宗也让杨贵妃族兄杨钊(即杨国忠,国忠是杨钊因为图谶上有“金刀”二字,请求改名,以示忠诚,玄宗赐名“国忠”。)杨、杨等与安禄山兄弟相称。
3、杨国忠真正受宠得势应该从杨贵妃入宫两三年后,即天宝四载左右,改名“国忠”是在天宝九载,本书略有提前渲染。
4、玄宗皇帝的玄武门是指唐中宗景龙四年(公元710年),李隆基的政变。其年六月,韦后和安乐公主等密谋毒死了中宗李显,立温王李重茂为帝。韦后想效仿武则天称帝,于是在京畿要害部门安插韦氏子弟,广聚党众,准备废黜重茂自立,但又害怕相王、太尉李旦反对,故欲寻机杀之。相王之子、临淄王李隆基接到密告,即联合太平公主等先发制人,冲入羽林卫军,杀了韦后派来统领卫军的韦、韦播,占领了玄武门,随之纵兵闯入皇宫,斩杀了韦后和安乐公主。相王李旦和隆基父子二人掌握了军政大权,威慑少帝重茂让位,相王登基,是为睿宗,同时也为李隆基最后成为皇帝铺平了道路。
5、秦王破阵乐是唐时著名歌舞大曲,原是唐初军歌,主要是歌颂唐太宗的英勇战绩。唐太宗亲自为此曲设计秦王破阵乐舞,此曲亦流传国外。秦王指的是唐朝李世民(秦王是他的封号),公元620年。秦王李世民打败了叛军刘武周,巩固了刚建立的唐政权。于是,他的将士们遂以旧曲填入新词,为李世民歌。玄宗李隆基又把《破阵乐》改编扩大为比原来李世民时的120人还多几倍的庞大乐舞。不过这数百人演出的《秦王破阵乐》全都是宫女着装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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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磐石将军李天郎?”一个声音响起,并不大,在李天郎耳中却如炸雷一般,将所有的遐想轰得粉碎!
回忆的风尘烟消云散,李天郎的眼睛在朦胧中聚焦。慢慢回头,看清了,是方才在安禄山身边注视自己的那位中年壮汉。他顿时警觉起来,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在下便是!磐石之称…。”
“李兄过谦了!即使大唐高手如云,但一招之内,能降伏‘曳落河’军中第一勇士拔野古雄钵者,也是屈指可数!早就听说安西四镇有虎狼九翼:左陌刀李嗣业、右陌刀田珍,小诸葛段秀实、呼雷虎席元庆、骠骑枪张达恭、飞天鬼贺娄馀润、突厥狼阿史那龙支、铁鹞子野利飞獠,还有就是阁下你,最近锋芒毕露,声名鹊起的磐石李天郎!”来人豪爽地哈哈大笑,“没想到号称禄山精兵的‘曳落河‘,会在天子脚下栽个天大的跟斗!要是平卢、范阳两镇数十万将士知道,恐怕找上门来要和李兄一决高下地好事者将络绎不绝。李兄怕是难得清净了!”
李天郎微微一笑,淡淡地说道:“比武切磋也是学武之人所好。以武会友更是我辈快事。在下静侯各路英雄,相互讨教,点到为止……早听说过安禄山大人手下有一支闻名遐迩的‘曳落河’亲军,虽只八千之众,但个个都是以一当百的骁勇战士。没想到不经意之间能和这样的战士竞技,天郎甚为欣慰,侥幸取胜,何足挂齿,雕虫小技倒真贻笑大方了!”
“好!不骄不躁,不卑不亢,进退有度,力道得当,确实性若磐石!”汉子赞许地点点头,眼神也温和了许多,“只是太过谦虚,那招‘战龙回首’可是神形兼备,功力在吾之上啊!”看着大惊失色的李天郎,汉子悠悠然添上一句:“能得方天敬师尊的真传,原本就该如此出类拔萃!”
“啊!”李天郎彻底地耸然动容,方天敬!方老夫子!这个人居然一口就提到他,加上那一招灵巧独特的“战龙回首”功夫,必与方天敬大有渊源,这么说,恩师他一定还活着!百感交集中,李天郎一把握住对方的手,急切地问道:“师尊尚还健在?一向可好?天郎不肖,既对师尊近况一无所知,也未尽一分弟子心意…”
“师尊虽年愈八十,但仍精神矍铄,鹤发童颜。对李师弟你,可是念叨得紧啊!”汉子微笑着点点头,又上上下下地打量李天郎,“真是英姿飒爽,玉树临风,怪不得连皇上都对你青睐有加啊!”
“失礼了!敢问兄长尊姓大名?”一股亲切的暖意热烘烘地泛遍全身,有亲人的感觉真好,对方既以师弟称呼,想来与方天敬和自己均有非比一般的关系…
“吾名田承嗣……”
“原来是二师兄!小弟见礼了!”方天敬很少提到自己在中原的经历,只断断续续提过两个弟子,一个是郭子仪,另一个就是面前的田承嗣。对此李天郎还依稀记得,只是从来没有和这两个人谋过面。“一直无缘拜见二师兄,今日得见,真是激动万千!”说罢深深一拜。
田承嗣伸手扶起他,在李天郎肩上重重拍了拍,重又紧紧握手,欣慰地说:“我也没想到我们师兄弟还能相见!想我等一东一西,相隔万里,却能相逢于大明宫!真是天意啊!”说罢与李天郎同在回廊边坐下。
“师尊现在何处?天郎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到他老人家身边,拜伏在他老人家膝前!”想到自己的恩师,李天郎声音哽咽,眼角溢泪。
“师尊一切安好,现居终南山下的风林坳,我昨日才去拜见。想来师尊见到功成名就的你。一定欢喜欣慰得紧!”
“什么功,什么名!”李天郎不好意思地擦去眼角地残泪,“一个小小的都尉,也是运气好,周围弟兄和高大人抬举而已!怎比得上师兄!”
“呵呵!我算什么!当初一门心思投笔从戎,混迹于长安官场,却报国无门,受尽了冷眼!幸亏安大人不拘一格用人才。对我等落寞之人予以重用,视为羽翼,让我等有机会建功立业,光宗耀祖!所谓士为知己者死,安大人虽为胡人,但胸怀大志,文武兼备,又忠勇可鉴,深得圣上宠信,其神采可比三国刘备,有此明主,除肝脑涂地,夫复何求!你看那些‘曳落河‘们,原本皆为同罗、契丹、奚的降众,然安大人躬亲抚慰,申宣威惠。夷人朝为俘囚,暮为战士。莫不乐输死节,感恩竭诚,以一当百!况我辈乎!”
田承嗣神采奕奕,慷慨激昂,“安大人对我恩重如山,我一定在他麾下创出个名堂来!不信比不过你大师兄!大丈夫宁当举事而死,终不能咬草根以求活耳!哈哈,高尚兄的话,当真畅快淋漓!”
“是哪个莽夫又在背后折损我那?”一个身着绯紫官袍的书生飘然而至,嘴里兀自笑骂道,“承嗣你怎么老是管不住自己的大嘴啊?”
李天郎定睛一看,来人清秀脱俗,颇有几分儒雅之风,一双丹风眼目光如炬,使略显媚气的面容骤然肃穆,让人不可小觑。“这位就是名震平卢、范阳两军镇的智多星高尚高不危!”田承嗣介绍道,“天郎和我关系不比常人,自然说话就没那么多顾忌,高兄多虑了!”
“田大哥是我师兄……”李天郎施礼道,“许久未见,难免互述别情,高大人莫怪!我师兄对大人你可是敬佩得很那!”
“恩?承嗣,你怎么从来都没提过你的这位磐石将军师弟?”高尚淡淡地还礼,转首问道,“这个时候你口风倒是紧得很!”
“高兄说笑了,我们很小的时候同读一间书院而已……”田承嗣脑子转得很快,哈哈笑道,“也算开裆裤朋友罢!高兄从来没问过,我那里又会多提这些琐事!”突然话题一转,反问高尚:“高兄这次重返长安,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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