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弹剑问天





  “谢谢。”古风笑了,只是忽然又有些担忧道,“只是……组织,不会放过我。”
  那男子淡淡道:“我可以冷静地将千万人斩于剑下,却也可不遗余力地拯救一条也许并不尊贵的生命。雪惊鸣,我也该见见他了。”
  十四岁的古风如释重负,很轻松地笑了一笑,说了声谢谢,转身而去。没过多久,他又跑了回来,笑道:“朋友,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
  白衣男子扬了扬眉,笑道:“朋友?不错的称谓啊!我叫谢长风,这是我妻子,秦昭佳。”
  “谢长风?也有个风字,老实说是个很好听的名字。谢长风,秦昭佳,你们好,我叫古风。很高兴认识你们。再见。”古风不知道“谢长风、秦昭佳”这六个字的分量,他将长剑一抛,露出一个很好看的微笑,说,“如果明天江湖上多了一个卖花人,那一定就是我了。”扬长而去。
  古风的影子越来越淡,秦昭佳微笑道:“便这样放他走了?你不想知道是谁要杀你吗?”这个问题,若不是秦昭佳问,便永远没有答案。因为谢长风不喜欢回答幼稚的问题。但,既是秦昭佳问,同样的问题,需要的必然是另外的答案。是以,谢长风道:“这个年轻人不坏,我不想逼他。有时候,杀千万人与救一个人其实有相通之处。每个人的性命都很宝贵,没有人有权利剥夺,包括他自己。”说这话时他一淡如水,仿若方才冷静将那九人送上黄泉的并不是他谢长风。秦昭佳却明白他的意思,所以她笑了,灿烂地笑了。
  二人对望一眼,良久无语。
  一片早黄的树叶幽幽地飘了下来,秦昭佳忽然道:“你刚才的样子,好象自己已经很老了一样。”
  谢长风不知为何竟叹了口气,道:“江湖岁月催人老啊!若是落霞每天都如此饮血,她也会老的。”
  秦昭佳笑道:“看那些老人家儿孙满堂,尚言志在千里,你才多大年纪,便开始叫老了?”
  谢长风认真地想了想,终于道:“有道理。对了,昭佳,什么时候给我生个儿子啊?”
  秦昭佳大窘。
  ※※※
  “水中楼阁?”吴飞鸿开始琢磨一个问题的时候,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同时一双明亮但看起来有些贼兮兮的眼睛正盯着面前的凌若雨,“雨儿,这条楼船该不会是你们真水仙阁的总坛吧?”
  凌若雨看了惟利是图外加不怀好意的某人一眼,没好气道:“只怕要令吴大侠失望了。这船和本阁最大的关系,不过是我们将在此度过今夜而已。”
  难以掩饰内心的失望,吴飞鸿大侠有气无力道:“原来不是。唉!那个发财大……啊哈,今天天气好象不错啊!”好在及时收住,未将“发财大计”四字说全,但现在的效果却是欲盖弥彰。燕冲霄哈哈大笑起来:“吴少侠说话就是有趣。”
  凌若雨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横了吴飞鸿一眼,道:“枉你久走江湖,竟连水中楼阁都不知晓吗?”
  吴飞鸿老实道:“是。请凌阁主指教。”
  凌若雨嫣然一笑,道:“你真的想知道?(吴飞鸿毫无迟疑地点了点头。)我却偏不说。呵呵!”完全是一副小女儿情态了。吴飞鸿吐了吐舌头,喃喃道:“这么怪的丫头,谁做她老公,不倒霉一辈子才怪了。”
  凌若雨面寒如水,冷冷道:“吴大侠刚说什么来着?”
  吴飞鸿忙赔笑道:“其实……那个,在下刚刚说雨儿美丽温柔,人又大方,做朋友真是没的话说。”凌若雨对着无赖颇是无奈,强绷着的脸立时露出笑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吴飞鸿当即笑了起来,追着问水中楼阁的来历。只是凌若雨心下微恼他出语无状,怎么也不肯说了。
  燕冲霄看着这对少年男女,面上满是笑意,此时忙打圆场道:“呵呵,凌阁主领袖群伦,自是不喜此等琐碎。”却是先捧了她一句,免得得罪,见这二人都是笑意绵绵,方续道:“便由在下来说吧。”
  吴飞鸿自是大点其头,笑道:“有劳燕兄。”
  燕冲霄道:“水中楼阁乃是洞庭湖杨幺之后杨云所有。昔年岳元帅于此大破杨幺水寨。想那一战,岳元帅杀人不足一千,却尽败十万水军,实是名动千古。”说是不胜唏嘘。
  吴飞鸿自是熟知此段典故,却撇了撇嘴:“老燕!一定是你说谎!岳将军乃是天上大鹏金翅鸟下凡,怎会只杀区区一千便算了数?他老人家手中沥泉枪一摆,磨盘山八百金兵全掉脑袋,湛卢剑一挥,三千铁骑尽归无啊!这也不止一千了吧?”
  凌若雨微笑道:“杜子美云:‘苟能制强敌,岂在多杀伤?’岳元帅此举实是有莫大功德呢!”
  吴飞鸿讪讪道:“呵呵!那个,这个,还是雨儿懂得多啊!” 
 
 
 
  
第七卷 还剑洞庭 第十一章 再会
 
  北宋名臣范仲淹曾于千古名篇《岳阳楼记》中言道:洞庭一湖,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崖。朝晖夕阴,气象万千。寥寥几句,实已道尽洞庭之壮阔。又言北通巫峡,南极潇湘。地理险要之处,由此可知。此时波澜不惊,沙鸥翔集,锦鳞游泳,草木疯长,郁郁青青。
  吴飞鸿人在舟中,闻得燕冲霄讲那岳飞英雄事迹,沐此和祥,当真是心旷神怡,只是可惜舟中无酒,无法宠辱皆忘。他忽叹道:“为人须如岳鹏举,生前生后,无人不说你好。大丈夫处世,求的不就是流芳千古吗?燕老,你以为如何?”
  凌若雨诧异看了他一眼,却一言未发,燕冲霄大笑道:“燕老?燕某年未过三十,怎么就老了?不过吴少侠所言甚是。我辈江湖儿女虽不若岳元帅那等英雄了得,却也不可空费了一腔热血,生平必要做几件轰轰烈烈大事,不然,将来有何脸面到地下见祖宗呢?”
  吴飞鸿心下暗道:“妈的!天下人都要你这样想就好了,老子做起事来就轻松多了。”口中却道:“对极!奶奶的!长风这小子曾说:‘人生一世,草木一春,枯荣而已。’,老子不能象草一样枯去,偏要光荣地活一遭。”却将“燕老”一节略了过去。燕冲霄果然中计,只听得暗暗好笑:这“枯荣”二字怎是这么解的?只是不好直接说破,只得委婉道:“恩!是英雄的就该风风光光地活在世上,血染沙场,也要克复中原!”
  凌若雨闻此却轻叹道:“一腔热血勤尊重,洒去犹能化碧涛。唉!江湖岁月,还是谨慎些好。”这句话无头无脑,似是有感而发,却又似针对燕吴二人所说,又或者只是说与自己听的吧。
  燕冲霄不知她所指为何,只笑道:“凌阁主所言极是。诸葛武侯不是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嘛!”
  吴飞鸿听得暗暗好笑,人言诸葛一生唯谨慎,怎么这“小心驶得万年船”一句也成诸葛亮的话了?他却也不揭破,因势大笑道:“对。对。凌女侠不是说‘苟能制强敌,岂在多杀伤’嘛!虽然青山处处埋忠骨,大丈夫血洒疆场,马革裹尸还,等闲事耳。只是真要如岳将军般呆在那西湖落霞山上,也那个,好生无趣是吧?”
  燕冲霄笑道:“岂止是无趣,简直是太他妈的无趣了!”
  凌若雨正自幽思绵绵,却也为这二人言语莞尔一笑。一舟如春。
  渐行渐近,那雄伟大船已是近在十丈。却见那大船竟分三层,每层约有两丈余高。每层雕梁画栋,极尽精巧之能事。果如一水中楼阁。吴飞鸿看的暗自乍舌,如此宏伟建筑如何可于水中不沉?好在他先前曾远赴侠客岛,那蓝玉之奇胜此良多,初见之下,方面色如常,一无所变。凌燕二人见此,暗自点头,心道:“此人乍逢玄奇,竟了无讶意,实是难得。”
  此时万里无云,长烟一空,大船上人早见小舟到来,群情振奋。人如蜂聚,底楼之上,喧哗一片。吴飞鸿在舟上极有领袖气势地挥了挥手,冲众人谦和一笑。人群沸腾起来。有人大叫道:“吴大哥!看这啊。”吴飞鸿耳力极佳,闻得此言,一眼望去,一个女子笑得极是灿烂。却是申兰。申兰之侧,正是风疏影与柳凝絮。二女自不比申兰那等张狂,只是面上、眸中喜悦之色也是一望可知。
  吴飞鸿大喜,口呼一声:“在下先行一步。”抓起长剑,振臂撩衣,飞掠而出。既出三丈,双如蜻蜓于水面一点,复飘飞而起,再进三丈,又是一点,再次飘飞而起。这一次,却直直掠过四丈之遥,暴升一丈,稳稳落在申兰三人之侧。申兰欢呼一声,扑到他怀里,呜呜哭将起来。吴飞鸿心下感动,紧紧将她抱住,柔声道:“小兰别哭了。吴大哥不是好好在这吗?”
  船上众人却还未于吴飞鸿先前这绝世轻功的震撼中回过神来。这十丈行来,潇洒自然,起落之间如行云流水,不疾不徐,说不出的好看。最难的却是最后这四丈之后的暴升一丈,掠了十丈之后,真气居然不竭,实是匪夷所思。燕冲霄见此,心下亦大是叹服,自己人称一鹤冲霄,但比之这少年的轻功却大为不如,先前心中所存轻视之心,一散而逝。
  凌若雨见此,微笑着点了点头,道:“燕兄,小妹可没吴飞鸿那等轻功,我们将舟划过去如何?”燕冲霄知她是见自己处境尴尬这才如此说,心下感激,便道:“如此甚好。”
  船上,吴飞鸿与申兰相拥,旁若无人。众人艳羡者有之,迷惑者有之,鄙夷者有之,崇慕者自亦有之,只是更多人都是面上含笑,注视着这对男女。
  “哎哟!”沉浸于重逢甜蜜中的吴大侠忽然低呼一声,满脸不解道,“小兰你干吗掐我?”
  申兰恨恨道:“上次你不告而别,还得人家和两位姐姐都担心死了,你倒好,原来是来会雨姐姐了!太也没良心了!不掐你这没心没肺的人,又掐谁?”
  吴飞鸿大叫冤枉,道:“天啊!你错堪贤愚枉作天啊,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啊?兰啊!你不识真假怎是兰啊?”一副呼天抢地的架势。
  申兰撇了撇嘴,道:“别搞得千古奇冤的鬼样子,说,到底怎么了?”
  吴飞鸿却不答,对一直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的柳凝絮与风疏影道:“二位娘子!来让老公抱抱。”风疏影虽是冷若冰霜,毕竟脸嫩,见他大庭广众之下说要抱自己,当即面上一片红晕,转过头去不理他。柳凝絮却是大家风范,笑道:“你先把小兰放下,众目睽睽,也不怕人家笑话。”
  吴飞鸿笑嘻嘻道:“这船上许多男女英雄,难道就无妻子丈夫?即便是没有,将来总是要有的嘛!何况,你们都是我的好老婆,久别重逢,亲热亲热,也是人之常情嘛!就是孔老人家在这,也不会有任何阻拦之理吧?更何况,我们江湖儿女,乃是精英中的精英,怎可学那世俗庸人婆婆妈妈?敢爱敢恨才是英雄本色嘛!”
  三女均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申兰道:“就你这家伙歪理多!”
  吴飞鸿笑道:“夫妻之事,人之大伦,乃天地道理也,岂为歪理邪说哉?”不知为何他竟想起白痴双侠,学起迟白的腔调来。自是又引来一片笑骂。
  好在众人此时不是被天仙一般的凌若雨吸引,就是识趣地退到一侧。不然非被吴大侠的一番“高论”给吓着不可。
  “呵呵!几日不见,飞鸿武功大进,可喜可贺啊!”一个声音忽地不合时宜响起。吴飞鸿顺着声音看去,大喜,那人却是夜未央。许久不见,夜未央略显消瘦,昂丈身躯却依旧雄壮。
  吴飞鸿却见他眉宇间,隐有淡淡愁绪,欲逗他高兴,因道:“未央!几日不见,你清减了。”说时伸出手去摸他面颊,一副情深款款模样。夜未央果笑骂道:“别动手动脚的,让小兰他们误会你有龙阳之好,我可担当不起!”三女均是又笑了起来。吴飞鸿假假地叹了口气,道:“唉!未央,你怎么就把你自己的秘密给抖了出来啊。”夜未央假作怒目,申兰却笑道:“未央这家伙才不是那个,他……”说到这里,她蓦地住了口。
  一个黄衣少女自舱中走了过来,笑道:“小兰,什么事这么热闹?”
  申兰笑道:“呵呵!也没什么。我们正说给阿袖找个婆家呢。你来了正好,看看我身边这位大英雄如何啊?”这少女却是黄袖,先前正于舱中休息,闻得外面欢呼,终是少年心性,出来看看。
  黄袖作势要打,淬道:“小丫头一天没个正经。这位该不会是你夫君吧?”
  某人却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申兰在他耳旁恨声道:“真是狗改了不吃屎。”吴飞鸿方回过神来,亦是悄悄道:“嘿嘿!我若是狗,那么你……”申兰自做孽不可活,狠狠地瞪着他。
  柳凝絮笑道:“阿袖还真是好眼力,这位就是我们小兰日日念叨的吴大哥了。”申兰不依,促狭道:“柳姐姐,昨天晚上你做梦的时候,好象一直在喊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