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娱乐指南
早有内侍抬来两个几案,铺开上品高丽纸,摆上李廷圭制的墨,笔筒里大大小小的毛笔以及各色颜料一应俱全。
周宣跪坐在案前拈起李廷圭之墨,让内侍去磨细磨尖,这种墨用来素描最为合适,比以前让小香找来的木炭不知强了多少倍。
顾闳中也跪在几案后,开始选取合适的毛笔。
周宣禀道:“姑母娘娘,顾老师虽然康健,但毕竟年事已高,只怕难以久跪,恳请姑母娘娘恩准顾老师坐着绘画。”
小周后笑道:“宣侄倒是很有敬老之心,内侍,换两张高型几案来,再搬两个绣墩。”
顾闳中知道这画像不是一时半刻就成地,一跪就是一、两个时辰,到时他这老腿肯定连站都站不起来,口里谢过娘娘赐座,心中甚是感激周宣。
周宣说:“姑母娘娘,一个绣墩就够了,侄儿年轻,跪得住。”
小周后叹道:“宣侄真是人品才学俱佳,实乃我周氏子弟之翘楚,不要再称呼什么姑母娘娘了,有点不伦不类,就叫姑母好了。”
周宣躬身道:“谢姑母夸奖。”
周宣与顾闳中坐着为小周后画像,四周内侍、宫娥肃立。
周宣先用李廷圭墨勾勒出小周后的大致轮廓,他擅长的先画人体再画衣服的绝技在这里可不敢用,侧头看顾闳中,却见这大画师根本不事勾勒。提笔就从小周
的花冠子开始下笔,虽然画得极慢,但这种不勾不描落笔地画法显然对经验、画技要求极高,千锤百炼才能达到这种胸有成绣的地步。
小周后很有耐心,身体也好,腰肢笔挺一坐就是一个时辰,近午时赐宴周宣和顾闳中,午后未时接着画。
下午续画之前。小周后走过来看周宣与顾闳中画得怎么样了?先看顾中。却见一个端端正正的脑袋已经画好。云髻巍峨,修眉娟,皇后娘娘是一脸地正气,很有母仪天下地气度。
再看周宣的,身子轮廓都有了,只是很粗糙。
小周后微微一笑,坐回绣墩。
内侍来报。奉化节度使林次女林涵蕴在宫门外等候召见。
小周后“哦”了一声:“本宫差点都忘了,带林涵蕴来这里,本宫要看看坚儿喜欢的女孩子是什么模样?”
周宣毛笔一颤,差点在小周后画像地脸上点出一颗大黑痣,心道:“坚弟啊坚弟,我不是和你说过吗,节度使地女儿是不能娶地,你却让皇后娘娘召见林涵蕴。难道你想输给李坤。储君不想当了?不行,我得匡扶坚弟走上正道,我不帮他谁帮他?”当即借故出了“花萼相辉楼”。在楼下等着林涵蕴来。
不一会,就见林涵蕴梳着贵族少女常见地高髻,穿着宝蓝小花瑞锦长裙,盛装披帛,飘飘而来。
周宣觉得林涵蕴自离了江州一月不到,个子好象都长高了一些,下巴有点尖,圆圆的脸蛋也变长了,再不是以前那个小家丁了。
“周宣哥哥你怎么在这里?哦,对了,你昨天说过,要给皇后娘娘画像对吧?”林涵蕴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脆声说着。
周宣示意内侍稍等,内侍知道皇后娘娘对这侄子比较宠爱,赶紧让在一边。
周宣问林涵蕴:“你知道皇后娘娘为什么召见你?”
林涵蕴摇头说:“不知,周宣哥哥知道吗?”
周宣说:“我也不知,也许是想问问你有没有每天读《女训》,上次太子殿下在及礼上送你的礼物不就是皇后娘娘手书的《女训》吗?”
林涵蕴惊道:“那卷《女训》帛书我没带来哎,在江州,怎么办?”
林涵蕴平时虽然放肆,但是要觐见皇后,她还是挺紧张的,听周宣这么一说,更着急了,拉着周宣的手臂说:“周宣哥哥快帮我想想办法。”
周宣问:“《女训》你会不会背?”
林涵蕴道:“《女训》才一百多个字,怎么不会背!”
周宣说:“那就好,等下见到娘娘,你就背诵《女训》,表示你每天都读了地、抄了的,娘娘若问起你其他什么事,据实回答便是,千万不能说违心的话,好了,快进去吧。”
林涵蕴忐忑不安地跟着内侍进了“花萼相辉楼”,一眼看到坐在绣墩上白衬衫、牛仔裤的女子,顿时就愣了。
小周后见到林涵蕴也是一愣,她在周宣的画像上见过林涵蕴,随即微笑道:“你就是林次女林涵蕴?见了本宫怎么不行礼?”
林涵蕴这才慌里慌张跪倒行礼,小周后赐她平身、赐座。
周宣这时进来了,坐着继续为小周后画像。
只听小周后问:“林涵蕴,本宫问你,你是如何识得东宫太子的?”
林涵蕴看了一眼周宣,说:“回娘娘的话,臣女是在江州认识太子殿下的,太子殿下送我一卷《女训》,臣女每日诵读——”说罢,就开始大声朗诵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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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家娱乐指南》 第133节
作者: 贼道三痴
“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咸知饰其面,不修其心。夫面之不饰,愚者谓之丑;心之不修,贤者谓之恶。愚者谓之丑犹可,贤者谓之恶,将何容焉?故览照拭面,则思其心之洁也;傅脂则思其心之和也;加粉则思其心之鲜也;泽发则思其心之顺也;用栉则思其心之理也;立髻则思其心之正也;摄鬓则思其心之整也。”
小周后一边听一边微笑,等林涵蕴背诵完,点头说:“嗯,背得不错,《论语》会不会背?”
林涵蕴傻眼了,她就喜欢玩,《论语》虽读过,但《论语》字多啊,她哪背得过来!
小周后看林涵蕴那样子就知道她背不出来,温言道:“那你平日里还喜欢些什么?诗词歌赋?音乐绘画?”
林涵蕴觉得很不自在,不习惯在比她尊贵地人面前说话,不过她倒也直率,答道:“回娘娘,臣女不喜欢诗词,臣女就喜欢玩耍,斗蟋蟀是臣女地最爱。”
小周后笑了起来,问:“林涵蕴,告诉本宫,你心里有没有倾慕的男子?”
林涵蕴答道:“臣女没有。”
小周后问:“你不喜欢我皇儿吗?”
林涵蕴答道:“太子殿下与臣女是朋友之义,并无男女之情。”
周宣暗赞:“回答得好,真没想到林涵蕴还能文绉绉说两句。”
小周后倒是喜欢林涵蕴这爽直的性子,留她下来陪着画像,林涵蕴生性活泼,见皇后娘娘容貌美丽、言语温和,最主要是穿着白衬衫、牛仔裤,这让林涵蕴感觉亲切,话就多起来了,大谈她在江州地事。
小周后听林涵蕴虽是说她自己,但其实很多是在说周宣怎么样,斗蟋蟀、开虫店、斗茶、斗棋,无一不和周宣有关,不禁意味深长地看了周宣一眼。周宣正襟危跪,在专心作画。
第三卷 两京风云 三十一、善解女意周公子
一日周宣在“花萼相辉楼”为小周后画像直至午后申天是画不好了,躬身道:“姑母,侄儿今日酉时还要参加十大都护府棋战,明日再入宫为姑母画像,请姑母恩准。”
小周后伸了伸慵懒的腰肢,说道:“本宫也坐得倦了,你们退下吧,明日再来,宣侄,你送林小姐回去。”
两名内侍捧着皇后娘娘赐给林涵蕴的礼物跟在周宣、林涵蕴身后出了宫门,范判官一直候在宫门外,命随从收了礼物,谢过那两名内侍,让林涵蕴上了马车。
林涵蕴叫道:“周宣哥哥,来和我一起坐车,我有话对你说。”
范判官紧张地看着周宣,心道:“周公子,你虽与二小姐情同兄妹,但毕竟不是真正的兄妹,即便是真的兄妹也要避嫌,都已成年,如何好男女同车?二小姐是要做太子妃的!”
周宣哪里会不知道范判官的意思,笑道:“夜里下完棋,我来‘阳春白雪堂’再说。”
林涵蕴噘了噘嘴,放下车帘。
周宣与范判官并骑走在林涵蕴马车边,范判官压低声音说:“周公子,魏博之子魏觉被人发现死在秦淮河下游的一条小船上,公子可知道此事?”
周宣设计除掉魏觉之事并没有让范判官知道,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除了三痴、四痴兄弟外,只有林黑山及其手下四名心腹参与此事,当下惊道:“啊。竟有这事,是谁杀死了魏觉?我与魏觉有隙,这下岂不是要被人疑心?”
范判官道:“据大理寺的消息,魏觉是死于一个女人之手,但这女人是谁,镇南都护府地人却又说不清,也许是不肯说,只怕此中另有隐情。”
周宣道:“范大人留心一下此案。不要让魏觉之死牵连到我。”
范判官道:“公子放心。下官会处理好的。”
回到莫愁湖畔。三痴、四痴、古六泉三人正准备去国子监,以为周宣赶不回来了,怕耽误了棋战,商议由古六泉顶替周宣出战,这时见周宣回来,大喜。
周宣把来福叫到一边,问:“念奴姑娘安排妥当了吗?”
来福说:“姑爷放心。都安排好了,就在羊姑娘的隔壁。”
周宣点点头,与三痴、四痴前往国子监。
路上,周宣笑道:“老三、老四,今天要靠你们了,我对阵黄星鉴只怕凶多吉少,昨夜几乎没怎么睡,一早又入宫给皇后娘娘画了一整天的像。现在觉得有点精神不振。”
三痴道:“我也以为我们此轮是苦战。主人对黄星鉴那一局肯定艰难,四弟对陈星垣一战也是明显下风。”
周宣点头道:“是呀,陈星垣在十八大棋士中排名第八。在本次棋战中仅次于第四的黄星鉴和第七的吴渭南,老三对上他或者可以拼搏一下,老四很难取胜,只是棋手分类定好的,不能任意排兵布阵。”
四痴此前连战连胜,信心高涨,不服道:“棋盘上以弱胜强比比皆是,而且这几日棋战,我自感棋力有所长进,应该能和排名前十的大棋士一争胜负了。”
周宣给他鼓劲道:“好,老四努力冲一冲,我也不会轻易放弃地,我要让黄星鉴识得我地厉害,我们周家军不是好欺负地。”
元宵棋战第七轮,此前不败的奉化军与镇海军相遇,此战吸引了大批高官贵族前来观战,虽没有正式押注赌博,但私下都有豪赌,押镇海军胜的占大多数,镇海军有“广陵双星”坐镇,此前六轮黄星鉴的第一台和陈星垣的第二台均保持不败,横扫其他棋手,优势明显。
镇海军驻地在东都广陵,广陵棋风极盛,自唐国举办元宵棋战二十年来,镇海军连续七届蝉联冠军,而奉化军从来都是在后三名徘徊,这次前六轮不败,已经引起巨大的轰动,这皇后侄子领衔的周家军可以说是异军突起,完全打破了唐国棋坛原有地格局,可以肯定,今年的元宵棋战结束后,十八大棋士的座次要重新排序了。
让周宣高兴的是,猜先,他执白先行,让先的话,周宣自感可以和职业高段一拼了。
黄星鉴呆若木鸡地坐在周宣面前,这位容貌奇丑、脾气古怪的山中隐士下棋时就是这副表情,木雕似的。
周宣以一个复杂的星定式开局,他对这个定式了解得很透彻,其间几次变招,但黄星鉴应对无误,局部两分,周宣并未在布局上占到便宜。
周宣心道:“星定式布局还是太简单了,如果废除座子,那我可以大展身手了,什么‘大雪崩’、‘村正妖刀’、‘大斜千变’,这些超级复杂地大型定式可以一一使出来,就不信难不倒你黄星鉴!”
黄星鉴下棋极稳,棋风厚重,好比老熊当道,让周宣无从发力,周宣数次挑起战端,都被他从容化解。
这局棋比较散,双方都没有大空,小战不断,大规模决战却没有,白棋以微弱优势进入大官子阶段。
官子是周宣弱项,他一向喜欢在中盘结束战斗,拼官子时往往顶不住,虽然近半年来与古六泉切磋,官子已有明显长进,但与唐国顶尖地高手还是有差距,眼见得这里亏损一点那里亏损一点,优势已经快要丧失殆尽了。
周宣站起身,走到讲学大厅外深吸了一口春夜寒冷的空气,他需要冷静,他需要清醒一下有点发热的脑袋,这局棋要是拿下来必将重挫黄星鉴傲气,而且这局是他执白,如果输了地话,下一次再对阵黄星鉴时他就是执黑,后
黄星鉴实在太困难了。
他想静一静,太子李坚却走了过来。笑道:“周表兄,今日为母后画像辛苦。”
周宣笑道:“是我的荣幸啊,坚弟这两天忙什么?”
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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