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啸江湖
少年眼睛一瞪,叱道:「你是聋子,还是瞎子?」
小二莫名其妙,惶惶地道:「公子爷,小的不知何处冒犯──」
少年喝断了店小二的话,道:「你不是瞎子,难道没看到那里有人?」
小二这才明白对方要的不是座头,而是桌子,心里也很恼火,心想:「既然你是要桌子,为何早不说明白?」但又不能表露,对方毕竟是客,只有继续装作不明白,道:「公子爷,这里只有一位客官,还有三副座头。」
少年狂傲道:「要本少爷与穷酸同桌?」
小二道:「公子,只有这里还宽松一点。」
少年道:「既然要本少爷坐这里,那你叫酸儒走开。」
「这──」小二装作不明白,原是希望对方明白是自己错了,谁知对方竟不讲理,提出如此要求,一时为之语塞。好在他见多识广,头脑灵活,很快恢复正常,依旧脸带微笑,道:「公子爷,凡光临本店便是客人,小的怎能叫客人走开?公子爷,你先委屈一下,将就将就,等会空出桌子,小的立刻替你更换。」小二知道眼前这位少年不好惹,只有小心应付。
少年不知是看上了这张临窗的桌子,还是看中年文士没有反应,老实可欺,固执道:「不行,本少爷现在便要这张桌子。」
中年文士这张桌子,位置很好,既可以饱览楼上的一切,又可以欣赏窗外的街景,难怪少年看上它。
少年太过强横,多数客人脸上露出鄙夷、不屑之色,那劲装汉子和锦衣公子亦眉头轻蹙。包大鹏早已不耐,若不是凌玉龙用目光止住,早发作起来。
凌玉龙手持酒杯,冷眼旁视。他知道中年文士和小二不会吃亏,从中年文士那镇定自若的神态可以看出,非但不是弱者,而且是了不起的高手,更何况旁边还有冷眼旁观的劲装汉子和锦衣公子。相信最后吃亏的肯定是鲜衣少年,便没让包大鹏出头,使得包大鹏只有拿酒出气。
小二见少年不可理喻,只有向中年文士求助,小心翼翼地对中年文士道:「客官,您老能否将座移到这边?」希望中年文士移到旁边那张只有两人的桌旁。
「不行。」中年文士冷漠、干脆地答道,接着反问:「我为什么要移?难道吃白食?」
果然不是软弱可欺之辈。
「不,不。」小二连忙否定,道:「客官千万不要误会。」
中年文士目射寒光,沉声道:「既然老子不是吃白食,为何要老子走开?民以食为天,告诉你,在老子吃完前,谁也别想叫老子移动半步,谁要是不想吃饭,叫他滚出去,不要在此扰人清兴、败人雅趣。」虽是儒生装束,可说起话来没有一点儒生的味道,张口闭口是老子,活脱脱一个江湖豪客。
少年闻言大恼,双目圆瞪,纵步上前,手中折扇往桌上一敲,道:「穷酸,你可是说本少爷。」
不少客人发现少年手中折扇这么随便一敲,结实的桌面上竟出现一个半寸深的小坑,不由暗暗心惊,心道:这折扇若是敲在头上那还了得?
中年文士却似未见,目光盯着自己手中把玩的酒杯,毫无反应。
少年见中年文士不理不睬,更为恼火,手中折扇指着中年文士,道:「穷酸,你敢藐视本少爷?」
「这位朋友,何事动怒?」话音未落,从楼后走出两人。前边是一个三十左右的壮实青年,国字脸,剑眉虎目,鼻直口方,一身银色劲装,器宇轩昂,英气勃勃。青年身后是酒楼掌柜,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何时跑到后面去叫人了。
小二见到银装青年,低头道:「少东主,你来了?」
少东主道:「小唐,可是怠慢了客人?」
小二道:「小的不敢,是──」
「你是少东主?」少年打断了小二的话。
少东主道:「在下柳青,小店正是家父所开,不知朋友有何指教?」
少年道:「你来了正好。给我将这穷酸赶出去。」
柳青道:「请问朋友高姓大名?」
少年道:「想盘道?本少爷姓吴,名英,乌江帮少帮主,摧魂扇便是本少爷的绰号。」
柳青脸色一怔,显然为对方身分和来历感到意外,但很快恢复正常,道:「原来阁下是威震夔州的乌江帮少帮主,恕在下眼拙,未能当面识荆,实在失礼,望少帮主海涵。」
吴英见柳青对自己客气,脸上不无得色,但神态更加嚣张,道:「不知者不罪,你现在将这穷酸赶走便行了。」
柳青闻言又是一怔,道:「少帮主,如果是其他事需柳某效劳,柳某十分乐意。但你叫柳某将这位客人赶走,恕柳某难以遵命。进店即是客,小店靠客人们赏光才有生意做,如果在下将客人们得罪了,那以后只有关门。少帮主,你与这位客官若有什么过节,待客官用完餐,出了店,到外面你们再做了结。在店内,希望少帮主给个面子,莫叫柳某为难。」言辞恭谨,礼仪兼备。
吴英却一点也不给面子,叫道:「不行,这穷酸侮辱本少爷,现在便得滚蛋。」
柳青正色道:「阁下身为少帮主,应该知道,帮有帮规,店也有店规,凡是进入本店的客人,便得遵守本店的规矩,请少帮主不要例外。小店开张近二十年,从未有过将客人往外赶之事,也不允许任何人将小店的客人往外赶。」
少东家并非怕事之人,没有因对方是乌江帮的少帮主,有乌江帮这个后盾,便假以颜色。显然,前边的客气,是出于东家的礼貌而已。
吴英见柳青不买帐,十分恼火,狂叫道:「今天本少爷偏要将这穷酸赶走,你又能如何?」
柳青凛然道:「阁下不要太狂妄了。叫你一声少帮主,是因为你光临本店,是本店的客人,尊重你,但不要以为你是乌江帮的少帮主,便可以予取予夺,横行霸道。这里不是乌江帮,也不是夔州,而是荆湖南路,潭州府。你赶走小店的客人,便是破坏小店的规矩,毁损小店的声誉,砸小店的招牌,这,只要柳某在,绝不会允许。」义正词严,话语中透着一股英雄豪气,不少客人为之点头称许。
吴英冷笑道:「本少爷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阻止本少爷行事?」
柳青冷声道:「在下没有别的本事,只是不怕事,道义所在,绝不退却。阁下敢在小店闹事,自然有惊人的技艺,柳某不知天高地厚,偏要捋捋虎须。」提步上前,两眼神光烁烁,直视吴英。
几位胆小的客人见事态恶化,匆匆离座下楼而去。
吴英对身旁的中年人道:「与这小子动手,弄脏了本少爷的手,赵舵主,你替本少爷将他从窗口扔出去。」敢情黑衣中年汉子是乌江帮的一名舵主。
「属下遵命。」赵舵主恭身应了一声,跨步上前,对柳青道:「赵某陪阁下走几招。」
不待柳青反应,左脚探出,左手抓向对方的肩井穴,右手直取丹田,从攻击手法和速度可以看出身手非同寻常,那架式似乎真欲将对方从视窗扔出。
柳青也不含糊,见对方来势迅疾,即以「金鸡独立」化解,随之式变「海底潜龙」,右腿迅速攻出,直取对方下路。赵舵主忙以「扬清抑浊」相迎。也许是双方互不知底细,开始均没有放手施为,基本点到为止。十几个回合过后,双方才开始全力施为,两人身手相当,出手自然不会再保留,比斗登时变得激烈起来。
原静坐一旁观看的客人见状纷纷起身离座,退避一旁,唯恐遭池鱼之殃。
凌玉龙与包大鹏相距较远,依旧坐在桌旁观看,见两人不分高下,包大鹏轻声道:「兄弟,你看他们谁赢的可能性大?」
凌玉龙道:「很难说,两人势均力敌,一时三刻很难分出高下。不过仔细看来,姓赵的可能略高一筹。」
包大鹏道:「这么说,这位少东主会吃亏?」
凌玉龙道:「姓赵的似乎有所顾忌,暂时还不敢全力以赴。」
包大鹏低声道:「等会要不要插手?」
凌玉龙道:「暂时不要轻举妄动,看情况再说。」
多数客人停住了杯筷,有的甚至站起身来全神贯注观看,只有中年文士与少数几位客人不是很专注,但中年文士也放下了手中酒杯,只是目光不时在楼上穿梭,似是观看众人反应,凌玉龙与包大鹏谈话时,便不经意地看了一眼。
楼中两人斗了近三十个回合未见高下,少帮主吴英大为不快,眉头紧皱,手中折扇微微抖动,目中凶光闪烁,似乎准备亲自动手。果然,待赵舵主靠近他身边,沉声喝道:「赵舵主,怎么搞的,这么久还没将这小子拿下,难道要本少爷亲自动手?」
赵舵主闻言身形微闪,后退一步,道:「让少帮主久等,属下该死。这次属下一定将他拿下。」接着对柳青吼道:「躺下吧。」
赵舵主的声音刚落,楼上突然传出「哎──」的一声痛呼,接着「啪」的一声,似有硬物坠地。
多数客人为之一怔,赵舵主刚扑上去,尚未与少东主交手,怎会有痛呼声传出?又怎会有硬物坠地?众人尚未回过神来,楼中有人大叫:「哪个王八崽子暗算本少爷?给本少爷滚出来。」
众人循声一望,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乌江帮少帮主吴英在叫喊。此刻,他手中折扇不见了,左手紧握右手手腕,凶毒的目光四处扫射。敢情遭到暗算,方才那痛呼声出自他之口。
赵舵主见状,急忙撇下柳青,上前道:「少帮主,被何物所伤,要不要紧?」
吴英怒斥道:「都是你这混蛋,还不给我看看,是哪个杂种在吃鱼?」
赵舵主道:「是鱼刺所伤?」
吴英将受伤的手往赵舵主面前一举,叱道:「你没长眼睛?」手腕上果然钉着一根鱼刺,而且刺入很深,只有一小截露在外面。
赵舵主道:「少帮主,鱼刺有毒?」原来吴英手腕已经肿起,鱼刺周围呈现出乌色。
吴英喝道:「你快给我找出来,是哪个杂种!」
楼上十几桌客人,吃鱼的有六桌之多,凌玉龙、中年文士、锦衣公子他们桌上均有鱼,赵舵主一时无法看出谁最有嫌疑,但知道,鱼刺是从侧面射来,于是朝鱼刺飞来的方向恭声道:「方才是哪位高人,请出来说话。」他心里十分清楚,对方能用小小的鱼刺作暗器,并伤着身手不弱的少帮主,身手绝非等闲,至少在自己与少帮主之上,不得不前倨后恭,降低声调,改变口气,软语相请。
「教训那混帐小子的,是老子。」中年文士冷声道,但目光未转过来。
赵舵主微微一怔,道:「请问尊驾高姓大名?」
中年文士道:「没长眼睛便不要问。」
「追魂秀士唐八爷都不认识,果然没长眼睛。」酒楼一隅有人扬声道。
赵舵主闻言一怔,接着悚然道:「尊驾是唐钰唐八爷?」看神色便知追魂秀士唐钰是名震江湖的风云人物。
中年文士道:「既然知道还问什么?」正是追魂秀士唐钰。
包大鹏闻言脸色亦是一变,小声道:「兄弟,他是梓州唐家堡人,是江湖有名的暗器高手。」
凌玉龙略带惊异地点了点头,现在明白了为什么乌江帮的赵舵主听到唐钰的名字便脸现惊惶,显然对唐钰十分了解。
赵舵主道:「八爷,方才在下等有眼无珠,冒犯了侠驾,赵某在此代少帮主向八爷赔罪,望八爷大人大量,赐给解药。」
唐钰冷哼一声,道:「大人大量?你以为老子是为了方才之事?」
赵舵主又是一怔,惊疑地望着唐钰,似是不明白对方话意。
唐钰道:「老子是以其人之道还施其身,你睁大狗眼看看楼面,便知老子为何出手,要不,问问你那混帐少帮主。」
众人闻言往吴英身前的楼面上看去,发现在柳青脚前五寸远处有一闪亮的针形物斜插在楼面上,突出楼面不到一寸,不注意很难发现。
柳青用力拔出,原来是一根长约四寸的钢针。从钢针插入楼面的角度与方向可以看出,是吴英所发。
见到柳青手中的钢针,多数客人脸现惊容,谁也不知道吴英何时发出了如此凌厉绝伦的钢针,坚实的松木楼板射入三寸,其劲力可想而知,一个个内心震悚、不寒而栗。
赵舵主见到钢针同样惊骇不已,但他惊骇、惶悚的不是吴英发出的钢针。钢针的秘密他早已知道,在此之前两人有过配合,方才他一闪、一退、一吼,便是为了配合吴英。他惊骇的是唐钰怎会知道钢针的秘密?如果不是事先知道,绝不可能及时制止。
现在他感到事情棘手了,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其实,唐钰事先并不知道钢针的秘密,是在赵舵主与柳青久战不下、吴英表现不耐时,发现吴英神色有异,同时手中折扇对着楼中两人,并随两人的身形移动,这才怀疑吴英手中折扇可能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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