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的世界
王檄这盘棋,就是打定了要和陈冲比力量的主意。他在来冲绳之前孔杰专门找他和他说尽量把棋下厚,把局面拖到官子里他就有6成以上的机会获胜。可他还是打算先和陈冲比一比力量再说。
“五个孤子,一条大龙。”黄翊祖对于这种局面的出现感到很有趣,“陈冲恐怕一个子都不会放弃。”他看着黑棋在左上飞回来反击开始沉思,“王檄的这个布局目的是什么呢?”
“人们都说,现代的围棋是速度的围棋,计算力和力量成了决定一盘棋胜负的根本。”韩尚勋在棋盘上飞快的摆着各种变化,“现在这种情况就是最好的证明了。你看吧,20手之内五条大龙开始互搏,就看谁能先杀对方了。”
陈冲却并不是很喜欢这种局面的出现。他更喜欢自己控制范围内的攻杀转换,而这种对跑的不确定性太高,一个不留神没准就让人把不知道哪一块杀得干净。那时候可就不好争胜负了。
但还是要跑,形势所迫不能不跑。陈冲算了一会儿,飞攻上边。
“他这是放右上白棋做活了。”韩尚勋立刻看出了陈冲的用意,“他想把局面控制住,不过白棋未必舍得做活让黑右边成这么大一片。还要看王檄的应对。”
后面的十手棋是双方必然的手段,然后选择权被交到了王檄的手里:是要先活右上把先手交给陈冲然后跑上边,还是跳一下左上给黑棋更大的压力然后黑白双方加一起五条大龙搏中央。
这是个很困难的选择。韩尚勋和黄翊祖两个人疯了一样的摆变化寻找双方的路线,但这里的变化实在是太复杂了,短短的10分钟里根本就算不清楚后续的各种手段。
10分钟之后,当五个变化图已经上传到网络上的时候,王檄选择了先爬右上。
“后手活。”韩尚勋停下了手上的活,看着王檄的选择叹了口气,“这算什么?退让么?”
“不退不行。”黄翊祖的想法稍稍靠近王檄一些,“我想,这可能是他在看到陈冲的力量之后所做的选择吧。不过虽然是后手,要等着陈冲攻击上边,可外面还宽,下边白棋的迷你中国流也有接应,陈冲并不好杀。”
“陈冲的当务之急是先把左上的后顾之忧处理好。”中国棋院里,刚刚结束招商银行杯比赛的周睿羊和钱语衡正围在电脑前看着这盘棋,“不过陈冲要是放王檄一马会怎么样?”钱语衡提出来一个观点,“先杀左上角把中央的白棋大龙放出去,然后拿着先手捞左边。”
“王檄恐怕不会让陈冲这么轻松。”古力托着下巴看了一会儿低声说,“那样他就会弃子,然后利用黑棋气紧的毛病在外面收气。”他按动鼠标摆了这样的变化图,“陈冲得角,王檄威逼左下,这样陈冲必须要活左下角,然后白棋反身回到下边张开迷你中国流的模样,这样左边的大部分和几乎整个下边都是白的,中央……”古力算了算,“中央从天元以下都在白棋大龙的笼罩范围内,左下角黑棋活也是苦活还不能出头,中间太大了。”
王檄算定了这个变化有利于自己,放掉了左上角的变化,在外面挂一手包围黑棋。
韩尚勋看着这手棋,侧过脸低声说:“这里?为什么不是小一点的尖?这样身后有问题啊……”
不能由着白棋大龙简单跑出去。陈冲咬着嘴唇沉思良久,冲进上边白棋的断点强行又把外面三枚白子和大龙分断开来。
在钱语衡他们纷纷评断陈冲这一手太过分的时候,一直躲在角落里的和洛突然说话了:“妙手。”
“嗯?”钱语衡转回头看着和洛,“如何妙手?”
和洛不出来,躲在角落里摆个变化图之后发给众人:“交换之后外打,上边黑棋征子有利,再跳一下搭成活型,而白龙在被分断后依旧无眼,而且左上黑杀角后手变先手,白棋中央厚薄大异。”
“可问题在于,陈冲这个子也是要跑的。”周睿羊转过头看着棋盘,“左上活了,上边活了,但又给自己造出来一个绝不能被杀的筋来,很好么?就算白棋外面的薄了,那三个子可也不是死样!陈冲自己气紧是真的。”
“跑大龙呗。”欧阳倒是真想的开,“陈冲在这里侵消,好像王檄也没什么办法吧?”他在电脑上棋盘一处落下一子,“这里如何?”
要这样的话,陈冲可就太深谋远虑了。周睿羊思索了一会儿,低声问:“我的机票是什么时候……”
“也不是就彻底不行了。”韩尚勋对于王檄落下的疑问手就被陈冲一把揪住很赞叹,但他却并不认为王檄这个时候就不行了。他看看谢赫在msn上发过来的几句话,问黄翊祖:“这是什么意思?”
黄翊祖对于简体中文的阅读也有困难,仔细猜了一下,说:“他们可能有个变化图要发过来,让我们去某个房间看。”
韩尚勋对于这种事情很熟悉了,上次七九段对施襄夏的时候一帮人在明月网上对局室里开了三个房间做研讨:“哪里?”
黄翊祖找到那个房间进去看了看,低声笑了起来:“也亏着他们想得出这个侵消来……”
“要这样的话,王檄就悬了。”韩尚勋看着那个变化图,提出来发到了解说里,“绝好的分寸。”
王檄看到了那个侵消的点,但他却没工夫去补:现在陈冲正挖在他的腰眼上,他不可能为了一个侵消而让陈冲自由自在的钻回去。
那样的话后面那个侵消虽然不成立,但左边三子被杀这盘棋也就结束了。
他只能深吸口气平缓一下心情,走完这个变化然后在陈冲侵消那枚子边上强行穿断。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钱语衡重新审视棋盘之后,知道了王檄现在形势突然落后的根源,“刚才外面不应该挂,应该尖。尖之后间接的弥补了背后的那个空当,虽然在左边要损一些,但这盘棋最后还是细棋,至少可以等陈冲官子出错。”他又看了一眼现在的局面,轻轻叹了口气,“现在成了双方对着破坏对方的成空潜力……但王檄不妙。”
20分钟之后,当陈冲在下边先手飞下逼白棋低头后退的时候,王檄花了4分钟把局面重新清点了一遍,然后确定了一个事实。
“黑盘面12目到14目。”韩尚勋已经把棋盘嚼透了,转过身拍了拍黄翊祖的肩膀,“后天,看你的了。”
看我?黄翊祖苦笑了一声站起身离开。
第二天上午,周睿羊飞到了那霸。
“来这么早干什么?”韩尚勋和周睿羊的关系不错,“明天还有一盘黄翊祖的比赛了。”
“我知道。”周睿羊把行李箱放在地上开始办理入住手续,“就是打算早来一天,享受一下阳光沙滩。”他看看左右,“陈冲呢?”
“那小子和金善雅出去晒太阳了。”韩尚勋满脸的苦笑,“留下我一个人在酒店孤孤单单……”(假设他们暂时都吃了哆啦A梦的翻译年糕,不然写起来太麻烦了)“没事,兄弟陪你。”周睿羊拿起行李走进电梯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人,“那是濑户大树么?”
韩尚勋在电梯关门前的一刹那看到了那个人影,点了点头:“是他,没想到他也来这么早,一会儿去打个招呼。”
三个单身汉排成一排躺在沙滩上,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尤其是不远处还有一对“狗男女”(韩尚勋语)在那煞风景。这让周睿羊想起来一句话:同学们,我来晚了……“我总觉得,我来早了。”濑户大树七段也是光棍,满眼羡慕的看着在海里游戏的陈冲和金善雅,“何苦来看人家亲亲热热。”
“主要不还是为了明天的比赛么。”周睿羊叹了口气往身上涂防晒油,“黄翊祖呢?”
“黄老师闭关修炼呢。”韩尚勋在冲绳已经呆了快一个礼拜了也是无聊得很,“我就想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上场……奶奶的,就不该让陈冲当先锋。”
周睿羊插进来一个话题:“听说农心集团又提高连胜奖金了?”
“什么时候?”韩尚勋并没听到这方面的风声,“没听说啊。”
“据说有这个动议。”周睿羊说,“三连胜从1200万改成1500万,多胜的奖金不变。”
濑户大树插进来说:“我也听说了,不过好像是从下一届开始改。好像是因为人民币升值韩元贬值的问题吧?”
人民币又升值了。韩尚勋对于这种消息一向是又爱又恨:爱的是他手里用人民币买的那些明月公司股票越来越向养老金方面靠拢,而恨的是自己钱包里的货币又开始缩水。
“当初明月公司的股票刚上市的时候,才30块钱一股。”周睿羊在那叹气,“可我没买。当时唐莉也劝我买,孔杰也劝我买,可我就是没买,结果六年之后到现在变成125块钱一股,当初要是投进去20万现在也变成小80万了。”
韩尚勋听到这句话觉得自己颇英明:当初四处借钱甚至连爹妈棺材本都借出来凑了1亿韩元,也就是60万人民币买了200手明月网科的股票,四年之后仅是分红派息扩股派送就把借的钱都还清了还略有盈余,随着大前年明月在纳斯达克上市,自己的200手变成了230手,去年年底的明月年报出来之后再度增资扩股,他再跑跑古力和陈好的后门,就变成了320手。
32000,乘以125,再乘以汇率180……韩尚勋趴在沙滩上都快笑翻了。
“这就是狗腿子的嘴脸。”周睿羊看着在那笑得死去活来的韩尚勋叹息,“韩童鞋,这个不能这么算。当初你买股票的时候汇率是1:138,现在的汇率是1:180,再加上银行的折扣……”
韩尚勋看了他一眼大笑三声:“周同学,我没错,是你算反了!”
濑户大树连连点头同样的笑不可仰:“没错,我当初也是四面烧香借钱买了300手,现在已经基本上可以去巴西买块地做地主度过后半生了……”
孽畜们……当初周睿羊在众多棋手的劝告下,也想买来着。但那时候他才16岁,他父母还掌管着他的财政大权。而且他父母在听说明月公司是一帮棋手戳摊干起来的之后就坚决反对去买这种公司的股票。
中国的股市,看的不仅是业绩,而是庄家以及公司后台。很不幸的是,明月的业绩极好,王文达无师自通的运营手腕高超,再加上去年增资扩股时候苏羽和古力两个人各自从自己的帐户里拿出3%的股份秘密送给某位政府公务人员,现在的明月要钱有钱要背景有背景,连明月本部大厦站岗的都是赵杰从野战军找的最好的退役军人,股票不涨才见鬼了。
“可惜了。”周睿羊长长的叹了口气,闷着脑袋不说话了。
“不说这个了。”韩尚勋脸都快抽筋了,揉了揉嘴巴,“说说后天的比赛吧。”这时候陈冲已经上岸了,和他们打了招呼之后回酒店去做练习了,濑户大树看着他和金善雅离开的背影,笑了笑:“陈冲的攻击力,真的很可怕。我担心黄翊祖可能会顶不住。”
“我倒不担心这个,我着急的是我什么时候才能上场。”韩尚勋喝了一口饮料,“照这个势头下去,我担心后面我没机会上场了。”
这话,是赤裸裸的挑衅。周睿羊刚才就不爽,现在更不爽,拍着胸脯叫嚣:“有我在,陈冲休想拿到1500万!”
可问题在于,周睿羊实际上没这么大把握能战胜势头起来的陈冲,尤其是陈冲在第三盘满盘大刀飞舞在第199手杀掉黄翊祖30余子的一条大龙之后。
“战斗力很可怕。”坐在研究室里的周睿羊,并不是那个在沙滩上随意吹牛扯淡的人,脑中飞快的转着寻找着应对陈冲这种“无理流”的方法。
“不仅仅是战斗力。”濑户大树的眉毛锁的也很紧,“如果强行攻击不成,他就能换好多种法子来回反复的对付你。黄翊祖就是在大龙基本活出的时候被陈冲又引到岔道上,结果冷不丁陈冲一刀落下大龙愤死……在我的印象里能够在一盘棋里表现这么多手段的人,也只有寥寥几个。一个是当年的吴清源大师,一个是苏羽,还有一个是藤原枫。”
“实际上,和洛也算是一个。”周睿羊几乎是亲眼看着陈冲从一个只会攻击凭力大赢人的主儿,一直成长到现在各种攻击手段层出不穷……虽然还是在攻击,可王檄上一盘的遭遇就很明显:陈冲眼看着杀大龙不成立刻就扭头寻求安定,再反过身利用白大龙不活的毛病去侵消白空。
“说起来,和洛那个小疯子最近怎么样了?”韩尚勋某次去拜访马晓春却跟和洛恶吵了一架,现在还没忘。
“好得很,长期坚持不懈的心理治疗似乎有效果了。”周睿羊长太息以掩涕兮,“这次三星杯,和洛搭上了最后一班车。”
濑户大树猛然转过头来:“你说什么?和洛参加三星杯?”
“和洛参加三星杯。”周睿羊也是个受害者,“看谁运气抽上他了。”
距离三星杯还有两周的时间,要等农心杯三国擂台赛第一阶段结束。
“那么,后天就是你和陈冲的比赛了。”濑户大树拍了拍周睿羊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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