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棋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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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星跟陈冲练的就是定式,四个角四个定式,略有小得之外,还稳稳当当把先手握在手里。
看一个人的基本功,很重要的标准就是先行手段。像赵星这样既能占到便宜还能拿住先手继续行棋,就能证明他的基本功有多扎实。
就算是张栩,也就是这个地步吧?陈冲叹了口气:张栩至少还是个攻击流,赵星却守稳了阵势跟他慢慢泡,一手一手极扎实。
以前碰上这样的,陈冲要不四面抢捞制高点,要不直接扎进去捣乱一番再往外跑,总也有个办法对付。可赵星……“先手优势,赵星大大的厉害啊。”老头郁闷了,“陈冲要是肯损棋,还好一些。现在一步不让宁死不吃亏就不妙了。”
要是肯损棋,好歹冲进去扔几个子冲开赵星的阵形,后面还好办一些,但刚布局就让他陈冲丢城失地,那后面还怎么下?
患得患失。犹豫的时候,棋局又发展了十二手,赵星依旧拿着先手,依旧在不紧不慢的实地模样两头捞。眼前越来越不利的形势,逼得陈冲不得不扔撒手锏了。
“有点晚,但还来得及。”老头叹气三声,回过头问金善雅,“其他人都是怎么对付赵星的?”
金善雅想了一会儿,慢慢地说:“苏羽是用苏羽流,就算赵星没弱点也要打出弱点来。”
这个跟没说一样。陈冲要是有这么好的大局观早就是世界顶尖了。
“李昌镐就跟他对围,最后总能赢那么几目。”
几年前的李昌镐跟赵星对围,现在呢?
“古力从开始就攻击,不断地掏实地,然后在中间争活。”金善雅这句话让老头一拍大腿:“对啊,就凭我徒弟的本事,应该给他来个四角穿心!”
四角穿心,顾名思义,先拿四个大角让对方围模样,然后冲进中央洗大空。
“那现在也晚了,”金善雅叹了口气,“陈冲现在模样比实地多。”
也就是说,后面就是赵星打入等着陈冲攻击了。
陈冲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攻击也不是尽善尽美的,尤其是当他尽全力也只能割下一段黑龙尾巴的时候,就很明确的知道自己这盘棋完蛋了。
一目半,仅仅是一目半,却足够把他挡在围棋世界杯之外了。
郁闷。陈冲也郁闷,到了山东把郁闷发泄给王尧之后,拿着赢棋奖金回韩国去参加棋王杯。奇怪的事情再一次发生了,他在第三轮,也就是最终预选以半目倒在了小安的手里!
“太奇怪了!”陈冲的舌头拧了半天终于能说话了,“为什么?”
小安早跑了,跑出去向全世界宣传他的伟大胜利,留下陈冲一个人坐在对局室里发愣。
“我想穿越。”陈冲回到家里扔下大旅行包的第一句话让老头大吃一惊:“你要去哪?”
“去清朝,或者民国也行。”陈冲和厨房里忙乎洗尘宴的金善雅打声招呼,便倚在沙发上发呆。
“去哪干什么?没有电视,也没有电脑,也没有书剑恩仇录,也没有热情火辣的姑娘。”老头觉得他这个想法很莫名,“再说了,你以为回去就能赢棋了?”
“至少不会输得这么奇怪吧?”陈冲觉得自己下午就像中了邪一样,接二连三的把优势往外送,送到最后小安自己都不好意思了,硬生生又送了个勺子回来。
就这样他还输了半目,眼睁睁看着小安敢死队一样跳起来大声欢呼着撞到门上。
“我这是第几次在最后一轮被淘汰出来了……这是什么?”陈冲东张西望的,突然看到墙角上放着一沓黄毛边纸。
“放着,以后有大用。”老头阻止了陈冲要把这堆引火物扔到外边去的行为,“你刚才说什么?”
陈冲把自己的郁闷完完全全告诉了老头:“为什么我就是通不过第四轮呢?”
“这个不怨你,”老头的话说得很正经,紧跟着却是一个大转折,“但也不怨我。”他抬起头仰望天空慨然长叹,“要怨,就怨那苍天无眼,冷落众生。”
得了!别操蛋了!“我请您帮我断这是个什么毛病,不是在这流泪问苍天。”陈冲对他这个老师也是无可奈何。
“你境界不到,自然难成。”老头看上去又正经了一些,“九段这个名头,不是这么好顶在头上招摇的。”
境界。又是这个词。以前老头总念叨陈冲心神不稳境界不安,现在这个时候再提起来更让人郁闷。
“那我应该怎么办?”陈冲从旅行袋里拿出捎回来的泸州老窖,给自己倒上一杯酒,再给老头倒上一杯,碰一下一饮而尽。
老头把嘴凑到杯边,品了一口舒口气:“好办,下棋去。”
就这个?
“就这个。”老头年纪大了,对杯中物的爱好也是与日俱增,“你以为围棋有别的路么?”
“我想穿越。”陈冲看着金善雅很郑重地说,“最好穿越时候弄到点超能力之类。”
围棋,和武术这些一样,都是要靠着极为刻苦的努力,才能达到巅峰的。就算有再大的天才,没有十年的苦功也不可能成功。
这也是老头非常瞧不起现代科技的原因:“真正的高手,决不会随便用他刻苦练习而来的武技杀人。但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却可以用枪杀掉和他素不相识的人。科技的发展就真的真么好么?”
“我们那个年代,女人每天要干两三个时辰的活。现在呢?微波炉啊,吸尘器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有了,每天需要多长时间干活?
“我们那个年代,想要出人头地,必须有一身真本事。考状元,你以为这么简单?八股文,你以为八股文就真得一无是处?
“科技只能让人懒惰。”老头看着陈冲,“别的我不知道,但围棋,没地方让你投机取巧。”
练习。每天连续不断的练习。陈冲继续着第四轮不胜的魔咒,让韩国棋院上下也很惊讶。但韩国人才不会管陈冲的死活,巴不得他过不去第四轮给其他人当垫脚石。
最可怕的是农心杯的预选。
韩国人可以忘记当年芮乃伟的威风八面,但这里绝对是他们的自留地,而陈冲的出现让他们有了一丝愤怒:“他一个中国人,参加农心杯预选干什么!”
“这是他的权力,我有什么办法。”陈冲是韩国棋院注册棋手,想参加哪个比赛就必须让他参加,孙会长也没治,“有这个抗议的功夫,不如想办法赢了他!”
金载垣和陈冲关系最好,突然发现最近小半个月,怎么也不能把陈冲约出来吃饭了:“这小子难道真的发愤刻苦了?”他放下手机拿眼睛瞟小安,“被你刺激了?”
小安得意洋洋:“咱们打个赌如何?”
“说。”
“我赌陈冲还是过不去第四轮,而且过几天的新锐十杰他也拿不到冠军。”新锐十杰,也就是所谓的新人王战,陈冲倒是不需要参加预选,直接进入决赛圈。一般来讲这个比赛一人只能参加一次,陈冲去年忙着参加LG杯没赶上,今年就补过来。
“另外,我还赌陈冲名人第四场要败。”
小安自从打入了棋王杯决赛阶段,信心爆棚,一时间反陈的大话又源源不断的出现在明月韩国的bbs上。
“赌点什么的?”金载垣琢磨了良久,觉得有一拼。
小安坐在电脑前面一笑:“济州岛三日游。”
也就是他们这些一时还打不上太多比赛的初段们,才有心情去赌什么三日游。这种事情放到陈冲身上,还不如换三天休假。
至少陈冲现在认为,旅游不如睡觉。
老头似乎又恢复了当年的威风,不管陈冲在哪每天也要借助网络给他出100道死活题100道布局题。
陈冲每天做题,即便是有比赛的日子晚上回到酒店也要做题,强咬着牙不顾疲惫勉强答题,心里面却在奇怪老头从哪弄来的这么多道题,又怎么发到网上的。
第一苦的是金善雅,第二苦的是金载垣,每天老头出了题就是他们两个负责录到网上给陈冲。
金善雅为陈冲服务是心甘情愿虽苦也甜,但金载垣却冤到家了。他那天来找老头只是因为有几个问题想求个解,却被老头一把抓住当了壮丁苦力,一肚子莫名的邪火不知道该往哪撒。
老头是个鬼人精,知道他肚子里的小心眼,答应也教他一些手段才算把事情揭过去。
“想我陈冲当年,也是响当当的好汉,一条棍棒打遍三山无敌手,一双空拳扫平五湖众英豪,今天却沦落到这种地步,半夜11点了还在做死活题!”陈冲看电脑的眼睛都花了,觉得现在看哪都是黑白两色。
“你不做了?不做就赶紧回去睡觉吧。”赵汉乘笑眯眯的样子人畜无害,“借我用一会儿你的电脑好吧?”
“不好!”陈冲知道身后这哥儿几个都盯着那堆死活题呢,自然不肯让,“我还做着呢。”
死活题不是那么好找的,像这样一子三算的高级死活题的更是棋手当中的宝贝。
出死活题的人,必定是有高深棋力的,而且还要在攻杀上有极高造诣。一般这种题都是那些二线的棋手,比如老聂马晓春,或者林海峰等人出的。而老头身为一代国手,出的死活题第一来讲颇有古风,每一道题都是暗合棋理……实际上每一道题都合棋理,但老头的韵味的确要强一些;其次老头的死活题都是大型,一道题基本上至少用30个子以上,连环扑杀长生一个套一个,这种题实战性极强,自然极受欢迎。
陈冲心里没有独享的念头,谁想做题就抄一份拿走回去琢磨。不过进度要跟着陈冲走,为了早睡觉,他可不管别人做到哪要看哪道题。
这次农心杯预选赵汉乘跟他同屋,算是沾了光了。三天没出门天天跟着陈冲做题。后来元晟臻等人也加进来偶尔抄一两道题回去细细琢磨。
但在农心杯预选的赛场上,一场悄无烽烟的陈冲追杀令正在韩国棋手当中口口相传。李世石恶狠狠的公告天下:谁要是放陈冲进了农心杯韩国队阵容,就是全大韩民族的罪人!
李昌镐对此很不屑:至于么?闹到这个样子,不嫌丢人么?当年芮乃伟领着朴志恩她们去参加擂台赛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说话,这时候倒蹦出来了?
赵汉乘跟陈冲根本就不是一个组,自然不顾忌什么,不过他也不敢把这话都说出来,免得陈冲发飙让他不知道再吞个什么。
陈冲对于外面的风吹草动也有所察觉,但他一直没往心里去,眼看着现在过了两轮据说已经有了两个“韩国民族罪人”诞生了,更在意的是后面的三轮。
农心杯只有一张外卡,剩下四人从六轮淘汰赛里决选。陈冲通过第三轮之后就有些忐忑于他的四轮运,而且和李圣宰的比赛,他并不是那么有信心。
“期待奇迹发生吧。”陈冲不知道该拜玉皇大帝还是西天佛祖,犹豫了很久决定入乡随俗,去教堂洗涤一下自己肮脏的灵魂。
“孩子,你是第一次到教堂来吧?”陈冲是单眼皮,只从外表上看和韩国人相差不大,神父自然对这个虔诚的孩子要表达一下上帝的关怀。
“是的。”陈冲一口标准的汉城音标,换个话说就是京片子,双手握拳直视十字架上的三位一体,“神啊,我有罪……”
这句话把神父也吓了一跳。一般来说,神父的兼职也是做心理辅导师,在教堂后面都有专门的赎罪室,在那里隔开两个小房间神父和主顾谁也看不见谁,让客户可以放心大胆地讲述自己的心灵创伤,比如今天和谁谁偷情了,前天和谁谁上床了,觉得对不起老公老婆……等等,都可以讲。
但这地方可不是能宣扬隐私的。神父微微一笑把手放在陈冲面前:“不如,请到后面去,向上帝倾诉会好一些?”
坐在黑咕隆咚的小单间里,看着那小窗棂透过来淡淡的光,陈冲心里还真有些倾诉的欲望。
“孩子,你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么?”对面坐的不知道是谁,也不问他的名字,语气却非常的和蔼,非常的慈祥。
“我是个下围棋的。”陈冲知道这种地方的保密性比中央情报局局长办公室都不差,谁要敢过来偷听绝对会让神父嬷嬷们乱棍打死,“为什么总是赢不了呢?”
神父的脑子转了半天,也不知道这个问题该从圣经的哪个地方来解释,只能安慰:“自助者,天助之,只要你努力了,用功了,上帝决不会让他的孩子永远迷茫下去的。”
“我喜欢上了女孩。”陈冲这句话有语病,神父没往心里去,只是按照常规的方案来劝解:“爱情是人间最伟大的情感,你不必为此而担忧。”神父这样的人见多了,有的时候进来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却说自己同时被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喜欢上而且与那一男一女还都发生了肉体关系的都有,陈冲这只算是小意思。
“她们都很喜欢我,我也爱她们。”陈冲也许是被神父的声音勾搭起了心事,一股脑都吐了出来,“我不知道应该怎么选择。”
“孩子,你知道什么是爱情么?”神父的话语依旧慈祥。
“我不知道。”陈冲对于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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