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宇宙
我不禁啼笑皆非,我有多少斤两自己最清楚不过,际此危急关头,这位男爵大人居然还有心情胡吹大气?
铁相如听了“岳战”二字,不由怔了怔,随即狞笑道:“别人怕岳战,老子却没把他放在眼里!现下我便杀了他儿子,看他能把老子卵蛋咬下来!”
长剑一举,对准我面门疾劈下来。
我不敢怠慢,深吸一口气,挥刀迎上。
岂知铁相如剑到中途,突然幻作漫天剑芒,狂潮巨浪般朝我攻来。
一时之间,我也分不清敌剑哪是虚哪是实,冷魄刀硬生生切入“浪潮”中心。
随着一下金铁交鸣之声,铁相如的巨剑已被震开,他目中闪过一丝讶异、愤怒的光芒,不容我喘过气来,再次挥剑疾风骤雨般攻来。
“当当当……”
转瞬间,我已和铁相如恶战八十几回合,只觉得他的巨剑一招比一招快,一招比一招猛,每接一剑,份量便多了数十斤似的。
铁相如瞧出我败象已呈,他愈战愈勇,蓦地连使四式虚招,趁我应变不暇、白费了大量劲力的当口,一声长笑,剑化惊虹,标胸而至。
我虽知不妙,但也只得硬着头皮回刀反撩。
这一下形势急转直下,我只觉得胸腹处血气逆涌,踉跄急退,险把香格里拉撞翻。
在这一刻,我沮丧万分,自以为岳家刀法已练得不错,孰知遇上铁相如,连一百招都招架不了。
铁相如狂笑道:“虎将无虎子,没想到岳战的儿子如此脓包!照我看来,岳战亦是徒有虚名,哈哈哈哈!”
众武士跟着纵声大笑,一人说道:“什么岳战,我看咱们的王子就比他强多了!”
适才被我震飞兵器的武士指着我骂道:“岳钝,你若学乌龟般绕着我们爬几圈,说不定王子大发慈悲,便可饶了你的小命。”
我天生吃软不吃硬、宁死不屈的性格,听了他们的讥讽之言,握刀的手掌青筋怒凸,骨节格吱吱作响,双目喷火,一动不动地盯着铁相如。
正在我要发动孤注一掷的猛攻之际,一个冷漠而动听的声音冷不丁地传入耳内:“你们可认识玉仙儿?”
不知何时,湖畔已多了个金发披肩、体态曼妙的女子,虽值隆冬,仍穿着黑色曳地长裙,脸上戴着百花面罩,它是以郁金香、曼陀萝、茉莉、丁香等上百种花瓣组成的,与其说是编缀的,还不如说是天然形成,因为它们浑然一体,严丝合缝,色彩、形状、方位乃至散发出来的芬芳无不巧到毫巅,此季此时,也不知这些花瓣是从哪里采摘来的。
我虽能看到面罩上留有两个洞孔,也感觉洞孔后面有一双眼睛,但始终看不见她的眼睛,那种情形极端诡异,更无法描述出来。
她站在那儿,飘飘然有出尘脱俗之意,仿佛已来了许久,只是我没有看到,又仿佛刚刚降临。
乍闻“玉仙儿”三字,我虽觉这名字熟悉之极,又因不经常提起,是以一时之间又想不出这人到底与我有何关系。
一个女子的身材再好看,可她明明有双眼睛你就是看不到,那么你心中的感觉便大不相同了,是以连铁相如这种急色鬼瞧了这女子一眼之后,也不想再看,心想:“这种女子,从背影迷倒千军万马,猛一回头吓倒百万雄师……”
香格里拉等人想必和我一样对这“百花女子”俱感骇异,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
百花女子又问道:“谁认识玉仙儿?”
我陡然想了起来,道:“她是我的外婆,敢问前辈……前辈如何称呼?”
我的母亲玉润妍随母姓,算起年龄,外婆她至少也该有六七十岁了。
这百花女子既直呼我外婆的名讳,应和她是同辈人,岁数也应该不小了。
我也没想到一个和外婆岁数相仿的女人,绝不会有这样纤细婀娜的身材,也不该有这样动人的语音。
百花女子身躯剧震,颤声道:“原来你是她的外孙,太好了!我终于找到她了!”
铁相如眼珠子乱转,暗忖:“这瞧起来古里古怪的女子想必和岳钝非亲即故,哼,除了独尊大帝,日不落帝国谁能奈何得了我?”
想到这里,他哈哈一笑,道:“祢来得倒及时,正好可以替岳钝收尸。”
百花女子不解地道:“收尸?”
铁相如道:“实不相瞒,我乃机器国王子铁相如,岳钝这小子竟敢调戏我的未婚妻子,我岂能忍得了这口气?”
我几乎气破了肚子,戟指铁相如,道:“你……你含血喷人!”
百花女子道:“在我找到玉仙儿之前,任何人也不能伤害岳钝。”
一名剽悍威猛的武士冲上前去,喝道:“祢这臭女人敢顶撞王子,是否活得不耐烦了?”
百花女子面罩的眼孔内精芒一闪,道:“你敢骂我,是否活得不耐烦了?”
那武士狐假虎威,仗着铁相如的权势在机器国横行霸道,无恶不作,到了帝国又受到独尊大帝隆重的接待,众大臣也都对他们百般巴结,早养就了强横骄纵、不可一世的习性,听了这百花女子的话,哪里还忍耐得住,虎吼一声,铁矛挟着恶风,横扫而出。
这一矛力贯千钧,纵是一棵大树也能拦腰扫断,何况是女子的纤腰?
我大吃一惊,欲待抢救已然不及,叫道:“小心!”
百花女子根本连一点闪避的意思都没有,直待铁矛离自己的要害只有半分,柔若无骨、秀若春葱的左手才从袖内伸出,食指轻轻一弹。
不知怎的,丈余之外的武士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手指弹来,竟然躲避不开。
而他的铁矛虽然相距百花女子仅有半分,却遥似万里,怎么也打不到她。
一幕惊人的情景出现了:武士那水牛般粗壮的腰蓦地断为两截,血雨狂溅,怵目惊心。
他死亡之时,连一声惨呼都未发出!
刹那间,全场静至极点,落针可闻。
过了很久,众人方才回过神来,几疑那是幻觉,可满地鲜血却又是那么真真切切。
百花女子浑若无事,望向铁相如,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铁相如心胆俱裂,但仍强撑着,叫道:“这……她使得是妖术,大家不要怕,杀了她!”
七名武士铁矛齐出,疯狂般攻了上去。
百花女子自言自语道:“我这玩意儿刚刚练成,正好拿你们试验一下它的威力。”
也不见她如何动作,掌中已多了一只黄色锦囊,轻轻一抖,一物便飞了出去。
没等我瞧清那物事是什么,眼前白光耀眼,刺得双目流泪,几乎什么也瞧不清了。
铅云密布、天寒地冻的隆冬转瞬间变成了炎炎夏季,非但是我,香格里拉、铁相如等人尽皆如同置身蒸笼,黄豆粒般的汗珠一个劲地往下淌。
便在那物事飞出的瞬息,七名武士只觉得一股无可抗拒的巨力吸来,身不由己地飞了起来,掌中的铁矛同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脱离掌握,腰间钢铁打造的利刀也自行出鞘,随着铁矛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铁相如手中的巨剑,藏在马车夹壁的诸般淬毒暗器,被遗弃在地下的宫女们的刀剑一齐朝同一方向飞出。
只听得“叮当叮当”、“啪啪啪啪”之声不绝于耳,刀矛剑器一古脑地被吸在百花女子那物事之上,紧接着,它们便像纸扎的一样,迅速变形,缩为一团。
就在我和铁相如、香格里拉、费萨尔目瞪口呆的时候,那七名武士也分不同方位“轰”的一声撞中那物事,满身甲胄不断地扭曲,使得他们的脖颈、手足、腰身也跟着扭曲,惨不忍睹。
那辆停在数丈外的马车“咯吱咯吱”作响,两匹神骏的高头大马惊恐地长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欲要奔跑,怎奈使尽全身力气,连半点也移动不得。
“飕飕飕飕”、“砰砰蓬蓬”,车厢中的铁钉、铁皮,以及一块又一块的精钢如同有生命一般破壁飞出,附在那物事之上,一匹马的脑袋被一块精钢打得粉碎,另一匹也未能逃得了厄运,随着车厢“轰隆”撞中那物事,断肢残体伴着鲜血、木片散落下来。
所有过程看似繁复,实则都在眨眼间发生。
最后,我们看到吸附在那物事上的所有东西都变成了一只不规则的大球,滴溜溜地旋转。
百花女子倏地手指一招,一团白光快速无比地回到她掌心。
那只大球则一飞冲天,然后重重坠落大湖,溅起十余丈高的水花。
也不知过了多久,活着的我、香格里拉、铁相如、费萨尔以及众宫女才从魂飞魄散、心惊肉跳中清醒过来,那种情形,当真比噩梦还要恐怖千万倍。
我终于看清停落在百花女子掌心的只不过是一只拳头般大小的白色圆球。
可它如何具有如此巨大、可怕的力量?
冷魄刀仍握在我手中,这并不表明我有能力抵御白色圆球的吸力,而是百花女子不愿伤我。
莫非白色圆球上附着百花女子的灵魂,否则它怎能知道主人的心意?
百花女子端详白色圆球一会儿,缓缓收入锦囊,光芒立即消失,天地间又恢复了阴冷肃杀。
她对铁相如道:“王子还要我替岳钝收尸吗?”
铁相如的脸色比死人还难看,牙齿上下相击,道:“不……格格格……不……格格……”
百花女子道:“那你还留在这儿作甚?滚!”
铁相如如蒙大赦,转身便跑,岂知跑得太快,绊到一名宫女,摔了个狗啃屎,忍痛爬起来,头也不回地去了。
就在香格里拉替众宫女解穴之际,我向百花女子一拜到地,道:“多谢前辈救命之恩,若有吩咐,只要晚辈力所能及,无不遵从。”
百花女子道:“我只要你带我去见玉仙儿。”
我神情黯然,道:“可惜……可惜前辈永远也不能见着我外婆了。”
百花女子厉声道:“为什么?”
我道:“因为我外婆早已去逝了。”
百花女子的娇躯如被鞭子抽了一记,失声道:“什么?你说她……”
我的脑海中浮起外婆的音容笑貌,不觉眼睛湿润了,道:“她老人家过世已有十几年,不知前辈和她……”
我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百花女子的一阵大笑声打断,只听她一边笑一边说道:“原来那小贱人早已见鬼去了,太好了,太好了!她……她既已死了,那狠心的人为什么还不来找我,难道一个活着的人仍然不如一个死了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说到后来,她语音哽咽,悲不自抑,两行泪水顺着面罩缓缓流落。
她所说的话我虽听得不大明白,但她骂我外婆是“小贱人”却是清晰入耳,若非百花女子对我有活命之恩,一定要和她辩个是非曲直。
百花女子倏地手掌一翻,抓住我的肩头,喝道:“你给我说实话,玉仙儿到底死了没有?是否那负心薄情的老鬼教你这么说的?”
我痛得全身骨骼如欲断裂,咬牙苦忍,道:“我怎会……诅咒自己的外婆?我绝对没有骗……祢……”
百花女子喃喃自语道:“我从未见那小贱人一面,她虽死了,老鬼势必也不肯任由她的尸骨腐朽,我倒也看看,那小贱人长得如何花容月貌,竟能使得他神魂颠倒,弃我而去?”
她手掌略一用劲,便将我整个人拎了起来,喝道:“你速速领我到你外婆……那小贱人的墓前,我要瞧瞧是她长得美,还是我长得美,然后把她碎尸万段。”
我虽看不到她的眼睛,眼洞处却强烈地射出两道悲愤、伤心、嫉妒、疯狂一般的目光,心中又急又怒又怕,道:“祢要毁我外婆尸体,就算我知道她的坟墓在哪里,也绝不会告诉祢的!”
香格里拉生怕百花女子一怒之下杀了我,想要上前拉开双方却又不敢,只得哀求道:“前辈,请您放下他,好好说,好好商量。”
百花女子连理都不理香格里拉,对我道:“你别以为自己是那老鬼的外孙,我便不敢杀你。”
我听她不仅骂我外婆为“小贱人”,还口口声声骂我外公为“老鬼”,不由怒气勃发,道:“那祢便杀了我吧,就算死了我也不会带祢去找我外婆!”
百花女子气得身躯颤抖,抓着我肩头的手掌不住增加力气。
我几欲痛得晕死过去,可断不会开口求饶。
香格里拉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连声道:“前辈,前辈,请您不要杀他,不要……”
躺在梅树上的费萨尔忽然说道:“前辈,岳公子根本不知他外婆的坟墓在哪里。”
百花女子头也不回,道:“胡说八道!”
费萨尔道:“我和岳公子相识多年,从未听说他外婆的坟墓在哪里。前辈若一怒之下杀了岳公子,当真是枉杀好人了。”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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