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宇宙





  费萨尔道:“我和岳公子相识多年,从未听说他外婆的坟墓在哪里。前辈若一怒之下杀了岳公子,当真是枉杀好人了。” 
  我赶紧说道:“前辈,我确实不知外婆的坟墓在哪里。” 
  百花女子冷笑道:“你以为我会相信你们的话?若不说实话,我叫你们个个不得好死。” 
  费萨尔道:“前辈祢是否还记得适才岳公子所说的话:‘就算我知道她的坟墓在哪里,也绝不会告诉祢的。’这话说得再也明白不过了。岳公子乃出了名的忠厚老实之人,绝对不会以诳语相欺。” 
  百花女子略一回思,我果然说过那番话,可仍没有把我放下,问道:“无论怎么说,玉仙儿死了之后,该有个安葬之处。” 
  我道:“那时我只有几岁,哪里记得清楚?依稀听母亲说过,外婆去逝之时,外公伤心欲绝,几日几夜粒米未进,滴水未沾……对了,我想起来了,外公舍不得把外婆葬于土下,竟抱着她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百花女子直听得妒火焚烧,凄厉地叫道:“我不相信他会待玉仙儿那么好,我不相信……” 
  她忽地手臂一扬,我顿时被抛上半空,少说也有五十几丈之高,跌下来焉有命在? 
  香格里拉、费萨尔不约而同骇然惊呼。 
  百花女子一声长啸,已扑入梅林,只见她身形盘旋飞舞,双掌不住翻动,也不知从哪儿飞来无以计数的鸟雀,麻雀、黄莺、杜鹃、八哥、乌鸦,更多的都叫不出名字,它们发了疯似地绕着百花女子狂舞,发出可怕的鸣叫。 
  倏地,百花女子啸声止歇,地下已落了无数鸟尸。 
  最后,她余恨未泄,落地之时,左脚微跺,地面立时发生猛烈剧震。 
  费萨尔一个跟斗,由树上倒栽下来,一震之下,恰巧解开被封穴道,但仍立足不住,和香格里拉、众宫女变作了滚地葫芦。 
  大湖中接连不断地冲起滔天大浪,其声势一点不亚于海啸,大片梅树尽皆连根拔起,和着“地震”、“海啸”之声,直如世界末日来临一般。 
  一个宫女避让不及,一截树枝插入了眼里,鲜血直流,惨呼不已。 
  我流星飞坠般由高空落下,眼看便要摔死,百花女子一伸手,已把我接住。 
  此时地面已不再晃动,大湖也风平浪静,但周遭所有的景象都改变了,简直令人不敢置信。 
  百花女子终究是何方神圣,不仅有白色圆球那样闻所未闻的武器,还有如此惊世骇俗的功力? 
  可怜那宫女的一只眼睛已然盲了,兀自满地打滚,抱头惨呼。 
  香格里拉死死抱住她,心痛得泪水涟涟。 
  可在百花女子的积威之下,没有人敢向她发难。 
  我可不管这些,愤怒地道:“这姑娘和祢无冤无仇,祢为何弄瞎她的眼睛?祢心肠歹毒,简直不是人!” 
  百花女子并不辩解那宫女的眼睛只是为树枝误伤,冷冷地道:“你若不告诉我无目叟那老鬼到了哪里,我也弄瞎你的双睛。” 
  无目叟,便是我的外公他为什么会起这么个怪异的名字,却非我所知了。 
  我虽见过外公,但那时年龄太小,现下已记不得他的模样,更不知他是否真的“无目”。 
  我连声叫道:“我不说!我不说!即使祢弄瞎我眼睛,我也不说……” 
  香格里拉不等我说完,便赶紧接着道:“岳钝刚才已说过他外公十几年前便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请前辈万勿动怒,手下留情。” 
  百花女子望着那盲了一目的宫女,也不知想起什么,默然半晌,轻轻地道:“那你可知道他住在哪里?” 
  我怒声道:“不知道!” 
  百花女子道:“那你父母可否知晓?” 
  我接着道:“不知道!” 
  百花女子出奇地没有生气,道:“你的意思是,你父母知晓你外公的下落,只是你不知道具体所在?” 
  香格里拉害怕我又要出言顶撞,道:“数月之前,岳钝的父母已领兵攻打兽国去了,他们都不在京师。” 
  百花女子喃喃道:“倘若那老鬼有意躲起来,连我都找不到,何况是他们?” 
  她又看了宫女的盲目一眼,叹息道:“一个人的眼睛若盲了,便什么都瞧不见,可他竟然宁愿……” 
  忽然,她将我轻轻地放下地来,转身便走,片刻间已不见踪影。 
  百花女子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丝毫没有预兆。 
  我和香格里拉等人不约而同地长长松了口气。 
  没有人愿意百花女子这样的瘟神留在身边! 
  问起原由,我方知两天前铁相如带着数名高手、近千武士和无数的金银珠宝来到帝国的京城独尊城,与独尊大帝相议明年成亲事宜。 
  迫于父命,在吃饭的时候,香格里拉不得不陪坐在侧。 
  铁相如在独尊大帝前,装得温文尔雅、毕恭毕敬,但当和香格里拉在一起时便原形毕露,不仅以露骨的言语挑逗,甚至在光天化日之下便动手动脚,若非身在禁宫,香格里拉又极力反抗,早被铁相如得逞了。 
  香格里拉完全绝望了。 
  自始至终,香格里拉便一百二十个不情愿嫁到机器国,但也知这是件谁也无法改变的事。 
  渐渐地,流言蜚语便传了过来,说铁相如骄横拔扈,见了漂亮女人便如苍蝇见了肉一般,不论使用什么方法也要把她弄到手,在机器国中,被他糟蹋的女人数不胜数。 
  起初,香格里拉对此抱怀疑态度,一个王子,怎会如此卑鄙无耻?机器国王又焉能不闻不问?说不定是帝国哪个皇族女子嫉妒自己,蓄意造谣中伤? 
  现今她终于见识铁相如的真实面目,才知嫁给他是件多么悲哀、多么凄惨、多么可怕的事! 
  香格里拉心情恶劣,乘轿和众宫女、费萨尔出城,希望能借助大自然的美好风光排遣愁苦。 
  岂知铁相如早像狗一样盯上了她,她持笛横吹,一曲未了,这小子便乘着车驾到了,赤裸裸地告诉香格里拉,欲与她一尽鱼水之欢。 
  遭到香格里拉严辞呵责后,铁相如恼羞成怒,企图来个霸王硬上弓,反正他们已经订亲,即便独尊大帝事后知晓,也不会拿他怎么样。 
  香格里拉和费萨尔、众宫女虽练过武艺,但终究远非铁相如对手,一一被制服。 
  倘非我闻声赶来,百花女子又鬼使神差地出现,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此时,黑暗之神已张开它那巨大的羽翼,快要把整个大地都覆盖住了,风中更是充满了慑人的寒意。 
  香格里拉流着泪,咬着牙道:“我要急速回宫将此事禀明父皇,岳钝、费萨尔,你们都要给我作证。” 
  我道:“铁相如那畜生敢对公主如此无礼,大帝必不会轻饶他。” 
  香格里拉瞥了我一眼,忽然俏脸飞上两朵红云,道:“但愿父皇能够认清铁相如的丑恶嘴脸,不再将我嫁给他。” 
  我道:“是啊,铁相如连一只畜生都不如,大帝怎还能同意这桩婚事?” 
  香格里拉垂下头来,轻声问道:“你……你也不希望我嫁给铁相如?” 
  我想也不想地道:“是啊,当时我娘和我说这件事,我也难过得不得了。” 
  香格里拉立时神采飞扬,道:“真的?” 
  未等我回答,费萨尔接着道:“公主,咱们赶快回去吧,我再也不想呆在这鬼地方了。” 
  桃花道:“请公主上轿。” 
  香格里拉点点头,上轿启行。 
  我和费萨尔都凝神戒备,一左一右保护。 
  以铁相如睚眦必报的个性,焉会咽得下这口气,必会暗中报复。 
  正如铁相如所说,连左将岳战都未放在他眼里,区区男爵费萨尔当然更不在话下,他若侦知百花女子已然离去,绝对不放弃这个机会。 
  岂知直到我们进了独尊城,连铁相如的影子也没有见到,难道他真的被百花女子吓破了胆?纵然再借给铁相如一百颗脑袋,他也不敢在独尊城明目张胆地对我们这一行人下手? 
 
 
 
  
 ~第二回掌上宇宙~
 
  据说,独尊城是当今世界上最大的城邑,我虽不知这是否夸大其辞,但每次目睹它的雄姿伟貌,总会心潮澎湃,激动不已。 
  独尊城占地之广,简直令人咋舌,它呈四方形,一个人若想由东城到西城,或是从北城往南城,纵是快马加鞭也要奔驰三个时辰方可抵达。 
  该城由一个中轴线贯穿东西,南北街道和重要建筑物左右对称,布局严谨,城墙高大雄伟,巷道宽广笔直,树木成行,旅店、货栈、茶肆、妓院、赌馆应有皆有,还有先进的排水设施,集中体现了帝国工匠超卓的智慧、精湛的技艺以及史无前例的繁荣昌盛。 
  独尊城共分八重,最里面的乃独尊大帝居住和处理国政的王宫,巍峨壮丽,气象万千。 
  我穿行在车水马龙、箫鼓喧天的大街上,默默地想:“虽有人暗地里称大帝是个暴君,但一个暴君岂能将国家治理得如此繁盛?” 
  我心不在焉地也不知走了多远,忽听一人喝道:“岳钝你给我站住!” 
  只听得费萨尔惊叫道:“不好,机器国的杀手们来了!” 
  没等我们反应过来,二十几条人影鬼魅般现出身来,瞬息间已形成包围圈,手中刀斧闪闪发光。 
  一个高大魁伟的汉子越众而出,随随便便在我身前丈许处一站,势若渊停岳峙,双目中射出刀锋般的光芒,狠狠地盯在我脸上。 
  我立觉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杀气汹涌而来,别说移动脚跟,就是张口说话也是有所不能,方知遇着了高手。 
  轿帷无风自掀,露出了花容失色的香格里拉。 
  费萨尔等人都像变成了哑巴,不消说,也与我一样想说话但却说不出来。 
  行人见此情景,纷纷走避。 
  这时,铁相如从这汉子的身后转了出来,道:“咦,那戴着百花面罩的死女人怎没随你们一起来?” 
  这汉子目中厉芒一敛。 
  我骤觉压力消去,长长吐出一口气,道:“她早已走了。” 
  铁相如并肩站在这汉子身边,哼了一声,道:“原来她怕了我师叔,早早地夹起尾巴溜了。” 
  他顿了顿,望着这汉子,大声道:“这位乃机器国无敌府有数的高手之一,本王子的师叔‘铁掌震山河’燕峻,尔等一定听说过他的大名吧?” 
  我一听之下,不由心中凛惕,因为我早听父亲说过机器国有座无敌府,里面高手如云、谋臣如雨。 
  在机器国未和帝国结盟之前,父亲曾与这燕峻交过手,此人仅凭一双肉掌,和父亲连战八十几回合未分胜负,父亲的宝刀虽然锋利绝伦,却未能伤得了他手掌上的一根毫毛。 
  我也当真经验欠缺,以铁相如的身份,出行之际身边又怎能不带绝顶高手?公主也未打听一下,铁相如的随行之中到底有哪些高手? 
  这燕峻若想突施暗算,恐怕我连他的面貌都看不清便呜呼哀哉了。 
  铁相如见了我的神情,嘴角浮现出恶毒而诡异的笑容,随即把目光投向香格里拉,得意洋洋。那意思再也明白不过,祢香格里拉乃是我爪下之美味,永远也逃不掉。 
  香格里拉接触到他的目光,犹如被毒蛇咬了一口,打了个冷战,慌忙把轿帷垂落。 
  费萨尔强壮着胆子喝道:“燕峻,难道你敢弑杀公主不成?” 
  燕峻神色泰然,淡淡道:“不敢。” 
  费萨尔底气不足地道:“谅你也不敢。” 
  我道:“你们来此有何贵干?” 
  铁相如恶狠狠地道:“姓岳的,你唆使将军府高手杀了我八名手下,又毁坏了我的车驾,是可忍孰不可忍,明晚三更,你我到城北龙象寺决一胜负,倘若你能胜了我掌中之剑,此事便一笔勾销。” 
  我犹豫不决,忙道:“我……” 
  铁相如哈哈一笑,接着道:“你不敢应战也可以,但必须承认自己是胆小的孬种、缩头的乌龟,并叫我三声爷爷,从这里爬回将军府去。” 
  我直觉得热血直冲胸臆,怒声道:“你才是胆小的孬种、缩头的乌龟……” 
  铁相如目中杀气一闪,道:“那么你答应决斗了?” 
  我大声道:“我去,我去!我纵然战死,也绝不会受你如此污辱。” 
  铁相如道:“还有,这次决斗乃你我之间的私人仇怨,绝对不能让独尊大帝知道!哪个泄露了,哪个便算输了,便是乌龟王八蛋。” 
  燕峻盯着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你若害怕了,不妨把那戴百花面罩的女子一起带上。” 
  说毕,他侧过身子,道:“请!” 
  二十几名黑甲武士也自行让开。 
  我怒不可遏地瞪了铁相如一眼,踏步而行。 
  宫女们抬着小轿急忙跟上。 
  直待我们都走得不见了,燕峻仍然一动不动,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