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宇宙
倏忽之间,狂风乍起,庄内灯火全熄,再看暗无极,已然不见身形。
乌云密布,星光隐隐。
我情知暗无极施展隐身术,欲图不轨之行,一个看起来明明白白的人,任他武功再高,总有形迹可寻,但他若无形无影,岂不可怕?
巫晓倩叫道:“大家小心!”
一声未已,只听得数声惨呼,八名白衣庄丁由隐秘处摔到院中,其中一人就在我眼前不远处,直挺挺地一动不动。
我瞧将过去,但见他们口鼻流血,后脑勺扭到胸前,显然颈骨已被拗断,死状惨怖,不由心头震怒:“这暗无极一言不合,便下毒手,当真可恶极了!”
暗无极的声音又从石凳处传出:“解老儿,你若不交出夜月,解家庄所有人等,包括你在内,都是这等下场。”
解不死沉声道:“暗无极,你欺人太甚!”
暗无极道:“我先杀你这女徒儿!”
但见巫晓倩的身形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纵高伏低,闪展腾挪,拳脚挟着凌厉劲气不住击出,且不时发出白色弹丸,院中烟雾弥漫。
偏生她的对手是一个隐身人,瞧起来便和梦魇生死相搏一般,诡秘而又凶险。
烟雾太浓,巫晓倩的身法又太快,我已几乎看不见她了,不觉毛发悚然。
突然,巫晓倩发出一声惊呼。
这一下,我看得分明,她自高空坠落,弹弓已经不见,胸前衣衫尽裂,晶莹如玉的左乳上多了几道指痕。
只听得暗无极说道:“老夫虽非好色之徒,但也不得不承认祢的奶子光滑柔腻,摸起来挺舒服的。哼,若非祢躲得快,心脏已叫我挖出来了。”
他忽又长笑道:“好啊,解老儿的徒弟一齐上吧。不知那卜斑到哪儿去了?解大柱又怎没来?”
我闻听此言,定目瞧去,只见郑清风左手书、右手笔已和巫晓倩联手对抗暗无极。
郑清风生相俊逸文雅,所使的武功亦潇洒之极,只不过招招暗藏杀机。
这一次搏斗更为惊险、激烈,我和夜月尽皆目摇神夺,几乎气都喘不过来。
先前,夜月害怕月牙刀的寒光为敌人惊觉,收藏起来了,此时悄悄取出,脸上现出一种决别、悲愤的表情,似是赶赴疆场的战士,虽知一去无回,依然义无反顾。
我吃了一惊,道:“祢也要去杀暗无极?”
在我印象中,夜月是个温婉可人的小女孩,可现下完全变了,目中喷射出来的都是熊熊燃烧的、血一般的怒火,她恨恨地道:“只要能杀了暗无极,我宁可死!”
我悚然一惊,方知双方仇恨之深,远非我能了解。
我正要说话,忽听得背后一人道:“二位稍安勿躁,若我所料不错,家严即将出手了。”
我和夜月惊得几乎叫出声来,急忙转头,但见三尺之处静立一人,浓眉大眼,笑容温和,正是曾见过一面的解大柱,但已换了一身洁净的粗布长衫。
虽说我们正全神贯神于眼前恶战,但解大柱到了身后尚未察觉,他身法之轻捷,可想而知。
夜月的面色更是苍白,假如来者是暗无极,她的命已经不保。
解大柱手指朝前一指,示意我们噤声,留神观战便是。
这时,解不死的声音又清晰地传了过来:“暗无极,你果然名不虚传,我的两个徒弟不是你对手。可你杀我家丁,辱我女徒,解某不得不把你的命留在庄内了。”
暗无极狂笑道:“到底谁生谁死,等交过手再说罢!”
他说第一个字时仍在院中,但当第二个字结束,声音已从那间大屋中传来,而且夹杂着山崩地裂般的巨响。
我情不自禁长身而起,瞧了瞧解大柱,道:“解老先生他……他……”
解大柱脸上虽满是关切之容,声音仍轻松得很:“暗无极虽厉害,但家严也绝不会输于他……”
一言未了,陡听得屋中传来一声长啸,震动天地,风云变色。
我一听之下,只觉得耳鼓轰鸣,心跳加速,头脑一阵强烈的眩晕。
“轰隆隆”声中,大屋化为碎屑,四下飞溅,瞧来惊心动魄。
暗无极则发出一声凄厉惊怖的惨呼,只不过极其短促,便如被利刃硬生生切断了。
我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来得及听到解大柱惊叫一声“爹——”,脑中一阵晕眩,顿时人事不知,昏倒在地。
我也不知昏迷了多少时候,终于醒转,脑袋痛得犹如已裂了开来,耳中“砰砰蓬蓬、叮叮当当”之声不绝,好像有人在里面以大锤铁凿猛力敲打、挖凿。
我强摄心神,良久,耳中轰鸣才渐渐变弱,直至消失,神志清醒后睁开眼,但见天色大亮,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夜月坐在床沿,双目肿得像核桃,无疑在我昏迷之时哭得非常厉害。
她见我醒来,惊喜地叫了一声,抓住我的双手,连声道:“你没死,你没死,你活过来了!”
我兀自糊里糊涂的,道:“夜月,我如何突然好端端地昏了过去?暗无极跑了没有?解老先生怎么样了?”
夜月不答,不住端详着我,道:“你深吸几口气,看看有无不适。”
我依言吸气,笑道:“跟昏迷前一样。”
夜月笑靥如花,道:“这我就放心了。”
她顿了顿,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暗无极永远也跑不掉了。”
我道:“他被抓起来了?”
夜月大声道:“他被解老先生打死了!”
她遂又叹息道:“只可惜我没能见着尸首,否则定将他大卸八块不可。”
我大为高兴,道:“解老先生没事吧?”
夜月低下头来,轻轻地道:“听解大柱说,解老先生为了能杀死暗无极,不惜使出‘惊天一啸’神功,一下子把暗无极震懵了,一掌命中他胸口要害,立时打得他五脏离位,内腑俱碎,可他……可暗无极临死前反咬一口,把解老先生一条右腿齐股打断……”
我禁不住“啊”地叫出声来。
夜月低低地道:“解老先生深恐隐身族其他高手找上门来,纠缠不清,顾不得包扎好伤口,立即用化尸粉把暗无极的尸体化掉了。而在他施展‘惊天一啸’时,我和你尽皆昏了过去。不过我在后半夜便醒了过来,而你则到日上三竿才醒转。”
我道:“解老先生现下怎样了?”
夜月道:“我几次三番要去探望他,可解大柱不许,说巫晓倩、郑清风二人正在对老先生进行切肢、敷药,怕吓着我,而且你也需要我照看。”
说到这里,她的泪水缓缓滴落。
我虽未见过解不死,但他的形象已变得无比崇高、伟大,道:“解老先生的大恩大德,我们真不知如何报答……”
只听得门外一人朗声笑道:“少了一条腿算得了什么?只要两只手没断,照样替人驱毒疗伤。”
话声中,解大柱推着一辆木轮车走了过来,巫晓倩、郑清风紧随其后。
车中端坐一位长者,须眉花白,面目慈祥,脸色虽有点惨白,但仍然精神奕奕,只可惜少了一条右腿,无须介绍,便知必是“迎毒而解”解不死。
我赶紧下床,与夜月双双拜倒。
解不死微笑道:“如此大礼,老朽如何敢当?”
也未见他抬手挥袖,我只觉得一股柔和而不可抗拒的力道托在我身下,不由得我不立起身来。
夜月亦是如此。
但她的泪水却长流不止,哽咽道:“解老先生救命之恩,小女子纵是做牛做马也报答不了。”
巫晓倩格格一笑,道:“若得到师父救助的人均像祢这样,咱们解家庄早成牛圈马厩了。”
郑清风接着道:“所以你们若不想解家庄变成牛圈马厩,趁早打消感恩戴德这等念头。”
师父伤成这等模样,他们身为弟子,仍和往常一样说笑,丝毫不露悲伤之情,可见解不死胸襟之宽,已经传给了众弟子。
解不死的目光忽然盯在我脸上,道:“听风儿说,你中了非常古怪的剧毒?”
我知解不死能否解我之毒即将揭晓,心头紧张,答道:“是,是。”
不待解不死吩咐,解大柱已将车子推至床前。
解不死含笑道:“请龙公子把左手伸过来。”
只见他右手拇指伸出,余下四指回屈,拇指在我脉门轻轻一按。
我猝觉电击般的感觉由解不死的拇指传至手腕,刹那间流遍全身,禁不住浑身发热,跳了起来。
解不死收回手指,突然双目精光大盛,紧紧盯着我,沉声道:“你说了谎。”
我大感惶恐,道:“我……我说了什么谎?”
解不死低沉着嗓音道:“你根本不姓龙。”
夜月面色一变,道:“那么老先生说他该姓什么?”
解不死脸上忽然有了笑意,道:“‘岳’!他与日不落帝国左将岳战同姓。”
此言一出,数人无不动容。
我也不知是惊还是喜,惊的是自己身份泄露,万一解不死说出去,无敌府即会派遣大批高手来捕杀我;喜的是解不死似乎并无恶意,更重要的是他或能解我体内鸩毒。
我诚惶诚恐地道:“老先生如何知道我姓岳?”此言已无异于承认了。
解不死一字字地道:“老朽虽僻处山庄,但耳目仍灵敏得很,当然知道左将岳战之子岳钝中了鸩毒,下落不明;而你所中之毒,乃老朽平生所未见,以我的内家真力,亦难驱其分毫,再观你相貌、言止,怎猜不出你便是岳钝?”
我已明白绝对无法隐瞒下去,长揖道:“对不起,解老先生,我正是岳钝,我不敢欺骗您。”
解大柱、巫晓倩、郑清风互视一眼,脸上都现出无限欣喜的神色。
解不死捋着长须,呵呵笑道:“老朽的岁数虽大了,眼睛却还没有瞎。岳公子,你屈驾解家庄,老朽等慢待了。”
夜月道:“老先生口口声声叫我们别客气,可你们却跟我们客气起来了。”
解不死点点头,道:“有理,有理,咱们以后便有什么说什么,休要客气。”
我长吸了口气,声音都有点沙哑地道:“老先生,不知我还有没有救?”
解不死面色凝重,一时未答。
我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生怕解不死嘴里说出一个“不”字,那么我便等于被宣判了死刑。
夜月等人亦大为紧张,急欲知晓答案。
解不死沉思半晌,微一点头,道:“你体内鸩毒虽厉害,但在老朽眼里,并非不能救治。”
自从我知道自己只有一年时间可活,心里始终积着厚厚的阴云,但解不死这番话,却轻而易举地驱走了阴云,我高兴得忍不住“啊”的欢呼出来,圣女、古精灵若在旁边,我定会忘乎所以地拥抱她们。
突然,我想起了香格里拉,心里一阵甜蜜一阵酸楚:“她若知道了,也必定欣喜得很。”
夜月冲上前来,紧紧抱住了我,泪水汹涌而出,叫道:“岳钝,你不会死了,不会死了!”
我连连点头,道:“不错,我可以活下去了,解老先生可以解去鸩毒。”
解大柱等人同样喜动颜色,代我喜欢。
解不死道:“你们可别高兴得太早,岳钝若得驱除鸩毒,可得受一番大大的苦楚。”
众目睽睽下,我轻轻推开夜月,红着脸,道:“没关系,只要能驱除鸩毒,再大的苦楚我也不怕。”
夜月道:“解老先生,不知岳钝要受什么样苦楚?”
解不死道:“岳钝体内的鸩毒,实在太过雄厚,武功再高之人,也无法以功力驱除。”
我暗暗点头,心想:“老先生这话不错,论起武功,他绝对及不上圣姐姐和南极仙翁。”
解不死道:“古医书载:‘鸩,形体似鹰,而较鹰为大,喙长,作铜色,食蛇,蛇入口辄烂;屎溺着石,石亦为之烂。羽翮有毒,以栎酒,饮杀人;惟犀角可以解,故有鸩处必有犀。’所以要解鸩毒,非犀角不可。”
他引经据典,说的头头是道,我听了,愈增信心。
巫晓倩道:“师父,咱庄内便有许多犀角,如此说来,岳公子体内鸩毒不是马上可以驱除了吗?”
解不死转向郑清风,道:“你说呢?”
郑清风缓缓摇头,道:“千万年来,鸩鸟只是传说中的毒鸟,从来无人得见,可见此鸟之稀珍。据我看来,寻常犀角,绝不可解。”
我急得心里如要冒出火来,但解不死不着急,还慢条斯理地和弟子们讨论起来了。
解不死微闭双目,道:“犀角,性寒,味苦咸,功能凉血、清热、解毒,主治热病神昏、谵语、发狂、斑疹、吐血、衄血等,然鸩毒终非寻常之毒,风儿所言极是,就是把庄内所有犀角都叫岳公子吞服了,鸩毒依然丝毫不祛。”
巫晓倩道:“那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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