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宇宙





  少年羞愧得无地自容,忽然失声痛哭,道:“姑娘祢不知道,我只不过跟邻家少女说了几句话,她便追着我打骂,我实在不想活了!前些天,我屁股上的肉都被咬下了一块,姑娘祢可以看看。” 
  说着,他竟真的要解开裤带。 
  乐飞飞虽说话、行事无所忌讳,但那是心中所愿,若叫她去看一个极端瞧不起的男子的屁股,却觉得浑身不自在,急忙避转头去,道:“你别……” 
  岂知便在她转过头去的一瞬息,那少年突一伸手,无所无息地扣住了她的穴道。 
  乐飞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道:“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 
  少年封了她穴道,不怀好意地道:“有了祢乐飞飞作人质,咱们的事情便好办多了。” 
  乐飞飞又急又气,道:“你既知我是乐飞飞,怎仍敢如此无礼?快解了我穴道。” 
  那农妇从树林内急步走出,笑道:“到了嘴的鸭子,祢说我们还能让它飞掉吗?” 
  少年道:“不能!当然不能!” 
  乐飞飞情知落入敌人设下的圈套,杏眼圆瞪,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少年嘻嘻一笑,道:“在下费萨尔。” 
  乐飞飞道:“费萨尔?没听说过。” 
  那农妇道:“祢连帝国世袭男爵费萨尔都没听说过,当真是井底之蛙,孤陋寡闻之至。” 
  费萨尔道:“此地不宜久留,快把她带走。” 
  农妇应了声“是”,提起乐飞飞,正欲离开,忽听得一人叫道:“费萨尔,你不能带走乐飞飞!” 
  我一口气奔出两百多里,这才停下身来,丝毫不觉疲累,直把夜月看得一愣一愣的,道:“岳钝,你到底从哪里学来了这身古怪武功,快点从实招来。” 
  我道:“我偷学了圣经上的武功。” 
  夜月久在南极,自也听说过圣经,失声道:“你见着了圣女吗?” 
  我便把坠入地底、修习石刻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 
  夜月满心欢喜,道:“如此说来,你也不会被鸩毒毒死了。” 
  我道:“这倒未必,倘若鸩毒当真除尽,解大柱为何又遭鸩毒毒死?” 
  夜月一呆,道:“或许……或许解不死误认为那是鸩毒,其实根本不是。” 
  我摇摇头,道:“不太可能。” 
  夜月连连跺足,道:“可惜我见识不广,否则当可瞧出你鸩毒仍在威胁你的性命。不如你我速速赶回南极,请圣女诊断一下。” 
  我叹道:“万一我仍在一年内死去,岂非又牵累了灵儿?” 
  夜月没了主意,道:“看来咱们只得走一步是一步了。” 
  我问道:“夜月,祢的父亲……七色酋长怎会被马飞、贾财追杀?暗无极又怎会背叛酋长?” 
  夜月紧紧盯着我,道:“你是如何见着我父亲的?他为何要把日月令牌传给你?” 
  我知她迫切知道有关父亲的事情,当下将那段经过详尽地道出。 
  夜月听完,已然泪流满面,泣声道:“岳钝,你一定要帮我报此不共戴天之仇……” 
  数百万年前,宇宙发生大爆炸,几个擅于隐身的外星人随着残存的殒石来到地球,他们便是隐身族的祖先。 
  这些外星人初来乍到陌生的地球,极为害怕,幸得会隐身之术,躲过了接连不断的浩劫。 
  他们的本领虽高强,繁殖能力却极低,是以几百万年下来,他们的总共人口才不过三十几口,当然亦有一部份死于天灾人祸。 
  他们谨记“团结力量大”的信条,长期聚居一处,并定下规矩:不论地球上的人类发生了什么事,隐身族之人均不得参与。 
  在隐身族中,酋长权力最大,以日月令牌为信物,其次是四大长老,然后是三大祭司。 
  传至七色酋长时,由于他天性随和,嗜酒如命,对部族赏罚不明,管束不力,以致一些人为外界所诱惑,使得该族遵守数百万年“置身地球人之外”的信条名存实亡。 
  其时,七色酋长常常烂醉如泥,族中事务大多由仁、义、智、勇四大长老协商处理,其中四大长老之首仁长老的意见往往起着关键性的作用。 
  一次,七色酋长贪图美酒,数日不归,智长老阴谋叛乱,突然发难,囚禁仁长老,格杀义长老,勇长老见风使舵,见七色酋长大势已去,便归顺了智长老。 
  智长老深知绝大多数族人仍拥戴七色酋长,他一日不死,自己的酋长之位便坐不稳当,于是擢升心腹暗无极,替代义长老的位置,暗遣高手追杀七色酋长。 
  数年之前,七色酋长便委任女儿夜月为祭司,可遭到她严辞拒绝。 
  隐身族的所谓祭司,与普通意义上祭司大不相同,它只是借用了这个名字,并未专职掌管祭神活动之人。 
  依族中规定,祭司均为女子,更要命的是终身不得嫁人,一旦发现其有不轨行为,将被钉死在耻辱柱上,永世不得超生。 
  七色酋长要女儿做祭司,原意只不过想巩固自己的地位,丝毫没有顾念她的感受。 
  由于七色酋长疏于管理的原故,夜月小时便常与哥哥昼日四处游荡,反正他们是隐形人,不至于惹起什么祸乱。 
  随着年龄渐增,夜月见了地球人类的恩爱男女,禁不住少女怀春,绮念丛生,兼且自负美貌,怎甘心一辈子守着自己的贞操?自是极力反对父亲的任命。 
  七色酋长委任夜月为祭司,族中无人不知,但她死力抗命亦人人皆知。 
  几下月下来,这件事也没有着落,众族人也搞不清夜月到底是不是祭司。 
  接下来智长老谋逆,自任酋长,族人再也无人理会夜月是不是祭司了。 
  隐身族人虽天生会遁形,但若受了重伤,便失去这种能力。 
  夜月遭智长老追杀,身遭重创,和兄长昼日失散,到处逃亡,为南极仙翁无意中看见,这才引出了她和我之间复杂而曲折的情缘。 
  夜月最后说道:“我和昼日约定,倘若两人都活着,便在机器国见面,可我虽画下了无数个暗号,他仍未来和他联络,看来……他已经凶多吉少了。” 
  想及亲切刚正的昼日很可能幽明永隔,她泪如泉涌,再也不能抑制。 
  我劝慰道:“待我练成了圣经上的武功,定替祢报仇雪恨,还有解家庄的人,咱们也不能轻饶了!” 
  夜月想起自己险些为解大柱所骗,虽这个恶贼已死,仍余恨未了,道:“解不死老奸巨滑,实在可恨!岳钝,你随我去杀了他。” 
  我不禁迟疑,道:“他的武功可高得很,况且还有暗无极帮助,就怕我……” 
  夜月道:“你虽然好像不大会使用圣经上的武功,但已非同凡响,大不了咱们杀了解不死立即逃跑,料想其他人也追赶不上。” 
  我犯了难为,道:“这……这……” 
  夜月怒道:“你若怕死,便不要去!我去!” 
  我见她转身便走,慌忙拉住她的手,道:“夜月祢别生气,我跟祢一块儿去。” 
  夜月破涕一笑,道:“这才像我的好朋友。” 
  到了解家庄,那里早化为一堆灰烬,怎还能寻着解不死等人的踪迹? 
  夜月急欲向解不死寻仇,原是激于家仇族恨,可她深知单凭自己和岳钝挑战智长老,无异于飞蛾投火、蜻蜒撼柱,便把满腔怒火仇恨迁到解不死身上,等得到了“解家庄”,头脑已经冷静下来,觉得自己太过冲动,见敌人已跑得无影无踪,反有点暗自庆幸。 
  我牵挂父亲,和夜月商量,夜月当即支持我到无敌城,报仇之事暂放一边。 
  我带着夜月飞驰,陡然发现费萨尔欲带走乐飞飞,心想乐飞飞若被带到帝国,哪里还有命在,乐飞飞虽心狠手辣,然罪不至死,而且我父子二人欲想在机器国立足,乐王的支持大为重要,遂出声说话,现出身来。 
  费萨尔做梦也没想到这时会见着我,大瞪着我,面色阴晴不定。 
  我身处异地,与故友重逢,说不出的欢喜,道:“费萨尔,你不认识我了,我是岳钝啊!” 
  费萨尔踏前两步,伸出手来,似想与我相握,但很快便止住,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一点没有察觉?” 
  我的心中顿时涌起说不出的失落感,现下我父亲已投靠机器国,帝国、机器国的关系便由盟友变成仇敌,倘若是寻常帝国将士对我心怀戒备倒也罢了,可费萨尔是我的朋友,而且,我们都和公主香格里拉那么熟悉。 
  费萨尔见我不说话,冷冷地道:“岳钝,你是不是想救下乐飞飞?” 
  我问道:“你为什么要掳走乐飞飞?” 
  费萨尔长叹一声,道:“自你父亲岳……左将叛逃机器国,大帝大发雷霆之怒,立即撕毁和机器国的盟约,并颁下圣旨,无论谁杀了你父亲,均可平步青云,荣登‘左将’之职。 
  “岳钝,你我素来交厚,此番与你邂逅,心情非常激动,可我……可我终究是帝国之人,不能再与你叙旧论谊。我不向你出手,已是顾念昔日友情,大帝倘若得悉,定会取我项上人头。” 
  我凄然地道:“费萨尔,我父亲并没有背叛帝国,而是帝国先背叛了他。大帝无缘无故地灭了我的家族,到处追杀我,我父亲如何还能重返帝国?” 
  费萨尔道:“这其中的是非曲折,我不愿和你辩析,只明白自己是帝国之人!” 
  夜月道:“费萨尔,你既是岳钝的朋友,现在便应该放了乐飞飞。” 
  费萨尔冷然道:“祢是何人?” 
  我道:“她是我的好朋友,隐身族的祭司夜月!” 
  费萨尔失声道:“祢便是夜月祭司?” 
  夜月讶然道:“你听说过我?” 
  费萨尔不答,道:“岳钝,我们今日仍是朋友,看在朋友的面上,我可以放下乐飞飞,但他日相见,我们便是敌非友了。” 
  我颇感难过,没有说话。 
  那农妇道:“男爵……” 
  费萨尔断然道:“放下乐飞飞!” 
  农妇不敢违拗,把乐飞飞放在地下。 
  我不禁感慨良多,费萨尔以前人称“跟屁虫”,整日跟着香格里拉转,行事缺乏主见,不意今日一见,他已变了样,极具威严。 
  费萨尔望着我,道:“据我所知,乐王并不支持你的父亲留在机器国,你别看乐飞飞是个女子,心肠可毒辣得很,你今日救了她,说不定有朝一日她会害了你。” 
  夜月不以为然地道:“岳钝救了她,她怎会忘恩负义、恩将仇报?” 
  费萨尔讥笑道:“当今之世,像这种人还少吗?” 
  夜月想起智长老,不由哑然。 
  费萨尔踌躇片刻,终伸出手来,和我握了一下,我双掌如被铁钳紧紧钳住,疼痛难当,强笑道:“费萨尔,你是不是想捏断我的骨头?” 
  费萨尔面色发白,松开手来,笑道:“哪里,哪里?岳钝,这是咱们最后一次握手了。再见!” 
  说完,转身便走。 
  我急叫道:“费萨尔!” 
  费萨尔头也不回地道:“岳公子有何指教?” 
  我道:“香格里拉她……” 
  费萨尔冷冷地打断了我的话:“你害得她还不够吗?” 
  和那农妇对视一眼,掠入丛林,眨眼不见踪影。 
  我呆在当地,作声不得。 
  乐飞飞虽然凶恶,却也深知光棍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为避免节外生枝,当岳钝和费萨尔说话时,她一言不发,待见费萨尔走了,这才开口:“原来你便是岳钝!你既救我,怎还不解开我穴道?” 
  我的脑海中仍盘旋着香格里拉的身影,伤感地道:“夜月,还是祢来替她解穴。” 
  夜月道:“我若能运功,还需着你带着我飞掠吗?” 
  我歉然一笑,俯下身来,对准乐飞飞肩头拍了一掌。 
  乐飞飞痛叫道:“啊哟!你是不是想打死我?” 
  我忙道:“对不起,我身上虽有不少力气,但自己不大会控制。” 
  乐飞飞虽感疼痛,但穴道终究解了,一跃而起,“啪”,重重打了我一记耳光。 
  我眼前群星乱舞,羞怒交迸,道:“祢为什么……为什么打我?” 
  乐飞飞叉着腰,喝道:“你明知费萨尔暗算了我,还打算把我带到帝国,你为什么不杀了他?” 
  我道:“他是我的朋友……” 
  乐飞飞大声道:“岳战既求我机器国庇护,你便不该再认费萨尔这个朋友。” 
  夜月大为不悦,道:“费萨尔若不是岳公子的朋友,他会放祢吗?再说了,岳公子救了祢性命,祢理应感激才是,怎么……” 
  乐飞飞不等她说完,冷笑道:“我便不领他的情,祢能怎样?据我暗中观察,那费萨尔根本没拿岳钝当朋友,他目中杀机闪动,显然想杀了岳钝,但又没有把握,不得不强忍着。” 
  我道:“我和费萨尔是多年的好朋友,他怎会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