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宇宙
香格里拉纤手一招,绣花针若有灵性地自行飞回她两指之间,待得我落下地来,黑线纵横挥舞,仿佛一块块、一团团、一根根的乌云,亲密而又残忍地缠绕着我,绣花针则化作了乌云中的闪电,倏隐倏现,防不胜防。
空中密云不雨,闷雷阵阵。
暴风雨即将来临。
数千人在这样的一种气氛下,再来观看我和香格里拉的恶战,那种惊心动魄、目不暇接的感觉格外强烈。
直撄其锋的我,更是手忙脚乱,好在我身法快捷,每每于生死一线间避过。
黑线化作的乌云愈积愈厚,愈积愈多,已与天空的乌云连接到了一起。
哪是真的乌云,哪是假的乌云,已没有几个人能分辨得清楚。
明亮至使人目盲的电光闪烁来去,有时真的有电光袭到我脸前,我居然错疑是香格里拉的绣花针。
我有二三十次险些丧命,心中惶惧,身不由己增加功力,屡次化险为夷。
在死神威胁下,我体内真气流转不息,由我的指间发出,一层又一层地环绕着全身上下每一寸地方。
“嘣”!
我一掌挥出,黑线断折。
漫天乌云猝然消失,唯有真正的乌云仍滚滚不绝,仿佛要压到人的头顶上。
香格里拉一声闷哼,樱口一张,接连吐出两口殷红的血。
就在我和香格里拉的身形交错而过的瞬息间,香格里拉压低声音道:“你再把我的针弹飞,便可获胜了。?
手拈绣花针,反刺我后脑。
我头也不回,以食指硬生生接住针尖。
此刻我的手指已蓄满圣经真气,是以不惧天下任何奇兵利器。
指、针相触,香格里拉身形一震,樱唇微张。
我以为她又要吐血,劲力微收。
便在这一刻,针尖蓦然涌过来一股股狂潮巨浪、无坚不摧的暗劲。
从这暗劲来看,纵使我使出全身之力,恐怕也招架不住,何况是心存怜惜、刻意容让之下?
我这一惊非同小可,欲待运功抵御已然不及。
香格里拉倏地弹指飞针。
“嗤”!
针闪电般从我左胸射入。
一副令数千人也想不到的情景发生了:我后背鲜血如泉,那枚绣花针竟带着我的心脏急飞而出。
一个人若没有了心脏,怎还能活命?
“轰”!
心脏、绣花针爆为碎粉,四处飞激。
我的心已彻底地毁了!
香格里拉下手不容情,发出一声凄厉阴森的长笑,双目射出诡异邪恶至极点的光芒,双爪凌空抓至我面门。
与此同时,天空一声闷雷,响彻四面八方。
暴雨倾盆而落。
由于变化太过突然,每个人的心中都一片冷寂,静如鬼域,对身外的雷霆、暴雨视若不见,充耳不闻。
没有人想到我在眼看胜利的情况下形势逆转,更没有人想到美丽优雅的香格里拉在这一瞬变得如此狰狞可怕!
我的胸腔里已没有了那颗鲜活跳动的心,纵有大罗金仙也救不活了,所以人人都觉得香格里拉再以双爪抓碎我头颅纯属多余。
僵弃疾、僵直等人虽欲舍命相救,可惜也万万来不及了。
我虽没有了心脏,但说来也怪,神志却比以往任何一刻清晰得多,明白香格里拉意欲一举摧灭我的元神,那样我便真正地死了。
香格里拉冰凉、坚硬的十指已触及我脑门。
我已必死无疑!
香格里拉正欲运劲抓下,但当接触我双目流露出的困惑、悲哀、痛苦、绝望的眼神时,心底深处忽然传来另一个香格里拉惊恐凄厉、十万火急般的呐喊:“岳钝乃是祢至爱之人,祢千万不能杀了他的元神!”
呐喊声中,香格里拉眼睛里那股诡异邪恶之色消减许多,手指虽按在我脑门,却凝力不发。
我得此空隙,体内受到强烈刺激的圣经神功山洪暴发般疾涌而出,大叫一声,身子倒掠而出,飞过众人头顶,飞出了五百丈开外。
与此同时,僵直及数百名卫士急冲而上,铁桶般护着我。
自从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我第一个尝到了真正心碎的感觉,不敢置信地大瞪着香格里拉。
香格里拉暗叫可惜,倏地出手抓住费萨尔手腕,腾空而起,迅如鬼魅地远逝而去。
总理府纵然戒备森严,此处更集聚了大批高手,可香格里拉身法太快太诡秘,竟无一人阻拦得及。
我再也支持不住,轰然倒地,激起大片雨水。
僵弃疾情急之下,也不顾一切地奔将过来。
众人都以为我再也救不过来,岂知我的眼珠子仍骨碌碌转动,眼见每个人均以关怀惋惜的目光望过来,苦笑一声,道:“我……我没事,没事。”
众人给僵弃疾让开了一条大道,僵弃疾顾不得头发、衣服尽为雨水湿透,径直走至我身边,握着我的手,说道:“岳公子,你居然……居然还活着,当真不可思议,太……太好了。”
他见多识广,更不知经历过多少惊险诡异之事,但眼前这一桩怪事,却是第一次见过。
我微笑道:“现下我已明白,我虽没有了心,元神仍然存在,因此我还活着。”
僵弃疾欣喜地道:“怪不得你如此了得,原来一身修为已得窥天道。”
僵直忽然叫道:“羽太子怎么不见了?谁看到羽太子了?”
僵弃疾闻言,目光四处搜寻,哪还有羽太子的踪影,怒道:“这畜生已趁机溜走了!”
适才我与香格里拉决战,已吸引了所有眼球,待我的心脏被绣花针带出体外爆炸,更是全场骚然。
羽太子是希望我被香格里拉杀死,那样他便有反败为胜的希望,孰知香格里拉迅即逃遁,我跌倒在地,再加上滂沱大雨,已经没有人留意羽太子。
羽太子奸猾无比,眼看最后的希望也泡了汤,哪还敢呆在这里等待父亲处置,趁着僵弃疾冲向我、众战士蜂涌而上保护的当口,展开身法,早溜得远了。
僵弃疾一边令人搜捕羽太子、缉拿其党羽,一边令人把我抬入宫殿。
嘈杂、混乱的局面渐渐平静下来。
唯有暴雨狂泻不止。
我躺在宽大舒适的床上,盖着柔软的被子,目注门檐处帘子般的雨水,心想:“香格里拉为何要骗我?是否我叛逃机器国,已伤透了她的心?她在把绣花针射入我心中的时候,好像一下子变成另外一个人,她的模样、她的眼神是那样的可怕,为什么,为什么?”
门外走来一名持伞卫士,伞盖下之人正是司空大胜。
我惊喜之极,撑起身来,叫道:“司空大叔……”
司空大胜急步跑入,双手按着我肩头,不让我坐起来,哽咽道:“岳公子,假如你真有个三长两短,叫我如何向岳元帅交待?幸好你大难不死,九死一生……”
我道:“司空大叔,我只是流了很多血,现下胸背已被包扎妥当,一点不痛了。”
顿了顿,不安地问道:“廖大人呢?”
司空大胜这个硬汉面容抽搐,强忍悲伤,道:“他已经离我们而去了!”
我虽早有预感,但听到确切的讯息,仍不免愣怔许久,泪水无声地流下。
司空大胜道:“廖大人纵在九泉之下,亦可瞑目了,因为我们已完成了国王陛下、岳元帅交办的重任。岳公子,你的事我已经听说了,香格里拉公主居然连你也下得了毒手……噢,总理来了。”
僵弃疾已沐浴过了,换了衣冠,不怒自威,龙骧虎步,形貌顿时大为不同,确有一国之君的风范。
他在僵直及一班文武大臣的陪同下,亲切慰问我,并对廖夷及其他死难者深表同情、痛惜。
僵直道:“灭绝人性的罪魁祸首羽太子现下不知躲到了哪里,不过他的党羽已大多被捕,锒铛入狱,相信过不了多久,便可逼问出羽太子隐秘的巢穴。岳公子,尸国上下无不对你感恩戴德,若非你,父亲仍然生活在暗无天日之中,说不定已遭了羽太子毒手,我等仍懵然不觉。”
我连称不敢。
僵弃疾坐在我的床头,长叹道:“数年前我强练僵尸功,身体出现不适,不意羽太子狼子野心,在我的汤药里下了无色无味、药性极慢的‘冻心散’。我病情加重,卧榻不起,直待那个逆子更换了宿卫,并屡屡追问有关镜胶的秘密,我这才醒悟这一切都是由他操纵的。可惜那时我手足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来,虽然十一太子以及诸位大臣来探视,我亦没有良策表达自己的困境。哼,我知道那逆子一天不得悉镜胶秘密,便不会杀我,眼见我要支持不住了,岳公子从天而降,化解了尸国一场浩劫。”
我道:“可我怎能吸出你体内的毒质?”
一名太医趋前说道:“这个问题,总理已问过小人。据小人推测,因为岳公子体内仍然蕴蓄当世最厉害的鸩毒,当你把真气输入总理经脉之际,散布总理全身的‘冻心散’毒质依循群星拱月、百川归海之理,绝大多数被鸩毒吸了出来,然后又尽数和鸩毒溶为一体。”
僵弃疾笑道:“说白了,鸩毒便是老虎,林中的百兽之王,他一声虎啸,狐狸、兔子等小兽都毕恭毕敬地走出来,向它纳头便拜。老虎走到哪儿,它们便跟到哪儿。”
这个解说可浅白通俗得多了,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道:“敢问太医,我体内的这只老虎,会不会有一天把我吃了?”
太医凝重地道:“是祸是福,小人实不敢妄自猜测。不过岳公子吉人自有天相,谅必可以逢凶化吉,遇难呈祥。”
我笑道:“但愿如此。”
太医道:“总理体内的毒质仍未去尽,还要烦岳公子大展神功,施以援手。”
我道:“这个不消你吩咐,我自会做的。”
僵弃疾道:“岳公子,目下机器、尸国已然同仇敌忾,连成一体,你大可安心休息,我们便不打扰了。”
我道:“我的伤真的不碍事。”
僵弃疾起身,慈祥长者似地呵斥道:“不碍事也要好好地休息,毕竟你已没有了心脏。”
出乎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意外,只不过短短七日,我胸背伤口奇迹般愈合。
僵弃疾体内之毒已尽为我吸出,一身神功正逐渐恢复。
这晚,僵直带来了一大群人,其中有他的爱妃立碧华,还有岳父、岳母诸人。
原来第五乘驾为了抵御帝国进攻,非但早已主动和机器国结盟,还自行与尸国重修旧好,其时虽是羽太子执掌尸国大权,但他亦不愿树敌,当即同意和运日为互不侵犯的友好邻邦。
僵直立即带着立碧华返回运日名人镇,把她的父母家人都接到阴都,永享荣华富贵。
立家能成为皇亲国戚,固因女儿之故,但若没有我和古精灵,僵直、立碧华早已魂游地府,所以立家之人见我均感恩不尽。
正热闹间,僵弃疾率一众大臣走入,并当众宣布僵直为继承总理之位的唯一合法太子,若他遭遇不测,僵直便是总理了。
众大臣深知十一太子宽厚仁爱,尽皆衷心祝贺。
立家人更是喜出望外。
消息传出,亿万百姓敲锣打鼓,欢呼雀跃。
在僵家竭力挽留之下,我又在阴都过了数天,然后和司空大胜带着仅剩四十几人的使团成员,自然还有那份僵弃疾亲笔签订的结盟文书,出了阴都城。
僵弃疾等人一直送出城外,为防意外,并令五千名精锐战士护送至边境。
僵直最后一个和我告别,他握着我的双手,道:“岳公子,你我从此成为生死之交,自不必说。日后你和古姑娘成亲,千万不要忘了请我喝喜酒。”
我自修习圣经,虽相距离开南极仍不足一年,可我深觉自己体质大异寻常,很可能将不再被鸩毒毒死,那么和圣女、古精灵结为夫妇亦非水中花镜中月,听了僵直的话,满心喜欢,道:“如果那一天到了,我和灵儿一定不会忘了你和立王妃。”
僵直道:“说完喜事,我还要说一件不大令人高兴的事儿。”
我道:“你是担心羽太子死灰复燃?”
僵直摇摇头,道:“纵使他得势,尸国百姓也不会拥戴,命运注定他迟早要下台。”
我道:“那你要说什么?”
僵直遥注远方,目中露出了惊惧与困惑,道:“你一定要提防无情先生!”
我想起无情先生的神秘莫测,以及他好似对我特别憎恶,还匪夷所思、恶毒无比地骂我“小杂种”,不禁打了个寒战,道:“你也要小心!”
言罢,我们洒泪而别。
我骑着马,望着身周围的大队人马,心头茫然,此行固然是成功了,对我来说,更多的是苦涩与悲伤。
廖夷死了,两百多名机器战士死了,最令我难过的是从此和费萨尔不再是朋友,而?
页面: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57 58 59 60 61 62 63 64 65 66 67 68 69 70 71 72 73 74 75 76 77 78 79 80 81 82 83 84 85 86 87 88 89 90 91 92 93 94 95 96 97 98 99 100 101 102 103 104 105 106 107 108 109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117 118 119 120 121 122 123 124 125 126 127 128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135 136 137 138 139 140 141 142 143 144 145 146 147 148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155 156 157 158 159 160 161 162 163 164 165 166 167 1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