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宇宙
远处传来一声短暂而凄厉的狗吠,愈衬得寒夜凄冷,仿佛亦预示了兽嘴城的未来。
一阵寒风挟着雪团,力大无比地撞开窗户,纵是岳战,也不禁激凌凌打了个冷战。
卫士忙不迭地去关紧窗户。
岳战心中说道:“这股风好冷啊!我为什么感觉冷呢?是隐感末日即将来临,还是……”
蓦然,他脑中灵光一闪,轻手轻脚地穿衣下床,走到我安寝的内室门口。
我和父亲一样无法入眠,只不过他忧愁的是如何击败帝国军队,困惑我的却是如何制止人类互相杀戮。
我听到父亲的脚步声,问道:“爹,你有事吗?”
岳战道:“我有事问你。”
我点燃油灯,打开房门。
岳战坐在床沿上,庄容说道:“钝儿,你是否还记得前日在帅帐内感觉到的那股阴风?”
我大为奇怪,不明白父亲为何于深更半夜,突如其来地问这个问题,道:“记得啊。”
岳战蕴含神光的眼睛四处扫射,好似黑暗中隐伏着可怕的敌人,低声道:“那你现下是否有那种感觉?”
我摇摇头。
岳战又追问一句:“当真没有?”
我斩钉截铁般答道:“没有!”
岳战长长吐出一口气,道:“那就好了,我还以为刚才那股寒风便是他来了。”
我听得莫名其妙,道:“爹,你到底在说些什么?”
岳战缓缓道:“我已找出盟军惨败的原因了。”
我大为兴奋,道:“爹你快说呀。”
岳战踱着方步,道:“适才我被寒风吹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有所悟,又联想你前日感受到的阴风,终于确定虚莫测乃地狱门的高手。”
我道:“地狱门?”
岳战道:“该门有一项诡秘万分的功夫,名叫‘游魂’。身具此功之人,阴魂可以离体而出,潜游他处,通过魂耳、魂眼,可以听到、看到很多东西。功力愈高,阴魂潜游范围便愈广,窥知的东西也愈多愈细。”
我只觉得毛发悚然,道:“这么说来,那晚咱们在府帐开会,虚莫测的阴魂已潜游其中,把咱们的计划都听了去。”
岳战点点头,道:“不仅如此,他还时常在营寨、兽嘴城里游来荡去,所以才能尽悉我方虚实,可是他万没想到你身具圣经奇功,已经察知他的行踪。”
我道:“如此说来,运日国也是因这个原因才不断惨败?”
岳战微一颔首,眼里射出迫人的杀气。
我道:“爹,我们该怎么办?”
岳战不答,反问道:“钝儿,前日盟军与帝国恶战之际,你好似未出全力,这是怎么回事?”
我脸上一红,道:“爹,孩儿不知道这个想法是对是错,无论看到任何仇杀,我都觉得不应该。特别是看到那么多人在拼命,在厮杀,更觉得残酷极了。大家都是生活在同一地球的人类,理应和睦相处,互敬互爱,为什么要你杀我,我杀你?”
岳战盯着我的脸,道:“你是否觉得每杀一个人,便是多一分罪孽?”
我道:“差不多。”
岳战叹了口气,道:“类似的话题,咱们以前也探讨过。你当爹喜欢带兵杀人吗?我比你更不喜欢,更不忍心!可若不这样,将会有更多的人生活在独尊大帝的黑暗统治之下,独尊大帝顽固不化,只有以武力去摧毁他,至于他的一些支持者,比如说虚莫测,也应该彻底消灭,否则地球人类将永远不会迎来光明和希望。”
他拉着我的手,郑重地道:“所以你必须帮助爹打败虚莫测,杀死独尊大帝,不然,你非但看不到人类的和平,爹以及盟军也将先你而死去。”
我深觉父亲的话大有道理,虽然与我的理想不符,道:“我来军营便是准备帮助你的。”
岳战面露笑容,道:“那便好了。”
他顿了顿,道:“据说,‘游魂’这门功夫已绝迹千余年,不知怎么被虚莫测练成了。大凡施展‘游魂’之人,功力必大受损耗。若我所料不错,虚莫测的功力尚未复原,一定躲在秘密的地方。”
我喜道:“那咱们岂不可以乘机袭击?”
岳战道:“那样仍有点冒险。最稳妥的方法莫过于你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去察看一番帝国军营的虚实。”
我笑道:“我这么大的人,还没潜入营寨,恐怕就被敌人发觉了。”
岳战微笑道:“你莫忘了自己的元神可以离开脑户,以你的功夫,必定胜过‘游魂’。”
我一拍大腿,叫道:“我怎么忘了这一招?”随又讪讪地道:“就怕我的元神跑不了那么远。”
岳战温颜道:“可以试试嘛,不要太勉强便行了。”
我叫道:“好!”
岳战遂熄去灯火,叫我盘膝坐下,他在旁边护持。
我入定不一会儿,在意念的驱使下,元神缓缓离开脑户,升到了头顶之上。
“我”看到自己像一个老和尚坐倒地下,父亲脸色凝重地保护着我,一动不敢动。
“我”暗叹一声,出了帅府,飘飘悠悠地到了兽嘴城的上空,感受到了寒冷,看到了漫天飞舞的雪花。
元神越飘越远,起始还胆战心惊,时间久了,才渐渐胆大起来。
新鲜、刺激,从所未有的体验。
我的乖乖,终于到了帝国纵横数十里的军营,那闪着寒光的利器,把眼睛都刺花了。
几百条嗅觉灵敏的猎犬在帝国战士的牵引下,几乎都碰到了“我”,哼,元神是没有气味的,你们绝对发觉不了。
如果“我”手中有刀,即使有手,也可以把那些睡梦中的帝国战士杀死。
罪过,罪过,“我”怎么想到杀人了?
中间那座大帐最大,想必是虚莫测住的地方,“我”不敢怠慢,迅逾闪电地钻了进去,帐前虽有众多战士,可都变成了睁眼瞎子。
戒备森严的帐内,却空无一人,爹说的不错,虚莫测躲到其他地方恢复功力去了。
“我”在营寨里飞来飞去,钻进钻出,如入无人之境,并把该记的东西一一记在心头。
我早没有了心,还能叫“心头”吗?
营寨太多了,该记的东西也太多了,尚剩下七百多座营帐没看之时,“我”发觉自己飞行的速度渐渐慢了,眼睛看东西也不那么清楚了。
“我”赶紧停下来歇息歇息,一点用处没有,那种衰竭之感越来愈强烈。
突然,“我”醒悟过来,跑了这么远,呆了这么长时间,纵有圣经神功,也大大吃不消,再不回去,元神恐怕就得葬身敌营,爹守护着的只不过是我的“无主之躯”。
元神一跃而起,拼尽全身之力往回跑。
“我”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头昏眼花,四肢无力。
眼看到了兽嘴城下,却怎么也飞不上去,忽见城门虽紧紧关闭,终究还有那么一丝丝的缝隙。
那缝隙太小了,连光亮都无法穿越、声音都无法传过,可这难不倒元神。
正当“我”钻进去的时候,一口气再也接不上来,天旋地转,天昏地暗,眨眼间什么也瞧不见,什么也听不见了。
“我”惊慌万状,仿佛溺水之人,愈挣扎,沉得愈快。
蓦然,“我”只觉得全身剧震,仿佛被雷电击中了,一股强大无匹的能量传输体内。
“砰”,元神猝不及防,撞中厚实坚硬的城门,剧痛之下,终于从那缝隙中逃了出来。
当元神漏网之鱼般逃入脑户,我睁开眼来,但见父亲已坐在我身前,紧握我双手,立时明白,倘非父亲见势不妙,及时把强大功力输入我体内,我的元神已然永远地回不来了。
元神与身躯相距极远,可元神居然能承接身躯内的后续功力,委实神奇之极。
岳战好似也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元神回家”,神情紧张,低声问道:“怎样?”
我虽倍感虚弱,但仍强自苦撑,道:“我的元神……到了敌营,但并没有完全看完。”
岳战道:“没关系,你看到多少便说多少。”
我道:“帝国营寨……”
岳战一边听,一边以笔飞速地记录。
待我说完,他已记录了十几页纸之多,面色激动,似对我的元神初出感到极为满意,柔声说道:“这些已经足够了。钝儿,你累了,闭上双目,歇息吧,歇息吧……”
父亲语音渐低,更带着一股催眠力量,我实在疲倦极了,眼皮发重,终于沉沉睡去。
待我醒来,天光已经大亮,阳光刺得我一阵眩晕,父亲坐在我的床头,眼中布满了血丝,面容憔悴,仿佛已经苍老了许多。
他轻抚着我的头发,满含慈爱地道:“钝儿,你终于醒来了,你不知道爹多么担心!如果你当真一睡不醒,我怎么对得住你死去的娘?”
语音哽咽,双目潮湿,眼泪都要掉了下来。
我笑了笑,道:“爹,我只不过睡了一觉,这有什么好担心的?”
岳战苦笑道:“你可知你这一觉有多长时间?”
我道:“最多三四个时辰。”
岳战道:“你已经睡了四天三夜。”
我顿时张大了口合不拢来。
岳战道:“现下我放心了。钝儿,你深呼吸几次,看看身体有无异状?”
我依言呼吸数次,道:“我的身体好得很,爹请宽心。”
岳战满脸欢容,道:“你几天没吃饭,一定饿坏了,我去把饭菜端来。”
经他提醒,我才大为奇怪,道:“咦,我怎么根本没有饥饿的感觉?”
岳战骇异地道:“钝儿,你的功力日见精进,说不定有一天便会成为仙人,不食五谷,吸风餐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我笑道:“孩儿这么笨,哪会成仙?”
岳战道:“你的脑筋或许不及别人敏捷,可你心地仁厚,迭逢奇遇,又修习了至高无上的圣经,有朝一日变成和圣女、南极仙翁那样的神仙,亦未可知。”
我初听觉得好笑,但细细一想,由我修练圣经、鸩毒毒我不死,再到元神远游……这些事情都是我以前连想都不敢想的,如果我真的成为神仙……
一念及此,眼泪不禁扑簌簌掉落下来。
岳战急忙问道:“钝儿,你怎么哭了?”
我抽噎地道:“万一……万一我成了神仙怎么办?”
岳战道:“做神仙有何不好?”
我道:“做神仙便会长生不老,而爹却……我不愿失去爹!”
岳战笑道:“原来你担心爹先你而去,傻孩子,如果你能成为神仙,纵是叫我刻下先你而死,我亦心甘情愿。”
我大为感动,紧紧抱住岳战,叫道:“爹,我不要做神仙,我不要做神仙!”
岳战问道:“若你做不成神仙必得先圣女、古精灵而去,你不觉得伤心吗?她们不觉得伤心吗?”
我一下子愣住了。
这个问题,可矛盾之极,令我无法取舍。
岳战以手指敲了敲我的脑额,道:“人家舍尽一切想做神仙,你却害怕成为神仙!钝儿,你别钻进死胡同里出不来,你现下是凡人,离神仙还差得远哩。”
我不禁惭愧,心想:“我真傻,居然为这不着边际的事烦恼。”
我问道:“爹,你叫卫士把饭菜端来,万一我是睡了四天三夜忘进食,那可不妙得很。”
岳战道:“不,我亲自去端饭菜,而且是说自己饿了。”
我愕然道:“为什么?”
岳战神秘地一笑,道:“待会你自会知晓。”
岳战出去工夫不大,便把粗糙简单的饭菜端了来。
在战争期间,能吃上这样的东西已算奢侈了。
我一面吃饭,一面问道:“爹,近几天盟军有没有与帝国交战?”
岳战叹息一声,道:“怎么没打?便在那晚你元神返回体内,不久睡熟之后,我立即召集众将,把你看到的关于帝国军营布署情况一一交待清楚,点起三十万人马,马衔枚,蹄裹绵,趁着夜色发动偷袭……”
我先听爹叹息,便知事情不大妙,底气不足地问道:“后来怎样?”
岳战扼腕长叹道:“盟军再次惨败!连你史敞……史大伯都阵亡了,僵直十一太子险些回不来!”
我大吃一惊,手里的碗当啷落地,道:“难道我侦知的情报是假的?”
岳战走至窗前,遥望远处敌营方向,道:“这也怪我太过疏忽,急于求成!”
略微一顿,道:“那晚你感觉阴风袭体,好像有只鬼跑到心里,其时虚莫测的阴魂已然隐伏帅帐,对你有此敏锐感觉必然吃惊非小,不敢再行停留,立即游出,所以你后来又说那只鬼好像突然之间跑了。经此一事,虚莫测便知你是个高人,怎敢大意,害怕你也以精神异力潜入帝国军营,于是以虚为实,以实为虚,盟军怎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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