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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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军叹了口气,也不知说什么好。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一点也不清楚,赤阳虽然态度轻松,但他始终有一种不祥的感觉,却又不知该怎么办。
“对了赤阳,我想起来了,你看这个,它管用吗?”石军忽然兴奋起来,从脖子上解下冥界令牌递给赤阳,“夜叉大哥当时就是来找我借这个,说里面的鬼灵很厉害,可以帮我们。”
赤阳的脸上并没有什么特别惊喜的表情,接过令牌仔细看了看,抿嘴一笑,又递还给石军:“看来,六鬼灵你都找到了?”
“呃……”石军有点心虚,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有在赤阳面前,他不愿撒谎。
“好啦,别瞎担心。”赤阳笑吟吟的,似乎精神也好转了很多,从怀里掏出一把透明的小梳子,缓缓梳理着散乱的发辫:“我现在跟你讲三件事,你一定要牢牢记住。”虽然神情轻松,但语气严肃,石军连忙凝神静听。
“第一,冥节令牌中的鬼灵一定不可以在妖界放出来!”
“为什么?”石军愕然。
赤阳深深望着石军:“我问你,如果你常年被关在监牢,偶尔能见到天日也只是被关闭你的主人驱使着做事,终于有一天,你忽然重获自由,却发现自己到了一个新地方,那个手段厉害的主人难以到达的地方,你会怎么样?”
石军顺口回答:“高兴呗,逃跑呗!”
“对啊,”赤阳笑着轻轻说:“他们也一样。”
“如果是这样,那我就把他们都放出来好了,”石军不假思索地说:“就算他们不帮我们,可以重获自由总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啊。”
赤阳轻叹一声,深深凝视着石军,眼中闪过一丝伤感:“你啊……妖冥互相不容,你在这里把他们放出来,是为他们好还是害了他们?”
石军倒没想到这个,挠挠头皮道:“是啊,我把这一层给忘了。那回去人界再把他们放出来好了。”
“凡事想清楚再去做。”赤阳淡淡地说:“如果你能确定他们对人界没有恶意,由得你好了,我只当不知道。”
“恶意?”石军立刻想到了噬灵和他干的那些坏事,心中凛然,暗自庆幸自己没有冲动误事,“你说得不错,这些家伙确实满难搞的,哎,我也很难分辨他们究竟有没有恶意啊,对了,你对他们应该熟悉一点,要不你替我拿主意好了,只要你同意,我们就放。”
赤阳嫣然一笑:“我同不同意有什么重要?”
“那当然重要!”石军话一出口,忽然有点不好意思,瞥了赤阳一眼,发现她的脸蛋也有些发红,当下不敢再看对方,支吾了一下说道:“既然鬼灵不能轻易放出来,那为什么夜叉还要找我借令牌?”
赤阳看起来也有点困惑:“不清楚。但他肯定是被什么不怀好意的人骗了……”
“不怀好意?”石军悚然而惊:“难道有人想害你?”
石军如此敏锐地抓住了问题的核心,让赤阳颇有点惊讶,但却不愿意表露出来:“怎么可能?我想……可能是有谁和他开玩笑吧?”
这种事也能拿来开玩笑?石军根本不信,可是赤阳明显不愿意继续就这个话题说下去,只好作罢:“那……第二件事呢?”
“是啊,你看,都怪你打岔!”赤阳嗔怪地说,但一看就知道并未真正生气,“第二件事,就是绝不可以轻易相信任何人。”
“任何人?这个范围是不是太大啦?”石军笑着说。
赤阳郑重地说:“别这么漫不经心,我说的都是为你好!”
“很难啊,难道连我妈妈、你和大海也不能相信吗?”
赤阳听到石军把她和自己的亲人朋友放在一起,可见早已把她当成极信任的人,顿时有点发愣,心底涌上一丝愧疚和柔情,一双妙目凝视着石军,半天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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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坐在离石军和赤阳几步远的冰雪上,小口抿着石军带来的矿泉水,翡翠般的长发在阳光下闪动着异常炫目的光泽,神情复杂,怔怔地望着相对低语的石军和赤阳,陷入了沉思。
由于变故仓促,一夜之间,自己就成为了春娘和勒突口中的“内奸”,恰在此时外祖父又突然失踪了,她百口莫辩,正在即将被当众处决的一霎那,赤阳和小捣蛋突然出现将她和阿离救走。从此被迫与赤阳一同逃离。
以往平静的生活自从赤阳的出现从此便支离破碎,扶摇原本是人人尊敬的族长的外孙女,可转眼间便成为了全族人欲除之而后快的“冥界奸细”,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人愿意给她,甚至能够证明她清白的外爷爷也被春娘陷害得身受重伤、生死不明。
如果想证实自己清白的话,必须先留下一条命再说,左思右想,扶摇不得已才踏上逃亡之路,一路上同追捕她们的人连场恶战,险象环生,幸好遇上忘年交梓笙,把她们藏身在雪谷,这才缓下了一口气,希望等到风平浪静再徐图后计。
一开始,她在内心深处对赤阳痛恨至极,可是形格势禁,不得不与她“同舟共济”,每每想到这一点,就恨不得把这个将自己平静生活彻底毁掉的坏女人千刀万剐。
可是一路走来,赤阳的态度虽然总是冷冰冰的,但对她却并不坏,几次遇险都奋不顾身地舍身相救,扶摇是个十分聪明的女孩子,最初的愤怒和委屈过后,她终于逐渐冷静下来,分析事情的原委——
我毕竟只是个修为一般的妖怪,没有什么特殊的利用价值,冥界有必要派来奸细,撒下弥天大谎,就为了陷害我吗?如果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圈套,害死我和爷爷、顺利夺取族长职位也就达到目的了,赤阳何必三番四次救我,以至于身受重伤也在所不惜?而且当天爷爷也亲口承认,我爹爹是冥界中人,仔细回想当天爷爷的语气神态,并不像是受到药物或法术的蛊惑,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
瞥了一眼脸色苍白,正旁若无人地凝视着石军微微浅笑的赤阳,扶摇的心底,忽然莫名其妙涌上一股暖意。
这个叫做赤阳的女子,她毕竟是个好人!虽然是冥界奸细,虽然和我素昧平生,但在我危险的时候却能舍身相救……
扶摇暗叹一声,继续想到:那些眼看着我长大的族人,那些和我互相结拜的好姐妹,那些曾经追求过我的小伙子,此刻全都手持武器虎视眈眈,他们的眼睛里,有仇恨、有恐惧、有厌憎、更有贪婪,独独没有一丝一毫的关切!他们都认为我知道尼苏宝藏的下落,都认定我是出卖宝藏的叛徒,都希望置我于死地而后快!
为什么我会是冥妖所生?扶摇满心凄楚,眼眶不自禁地红了,她甩甩头,想把不愉快地回忆丢开,可是心里仍然沉甸甸的,凄惶而又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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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吧,大战一触即发,养好精神要紧。”阿离的小眼睛始终关切地注视着扶摇的一举一动,见她神情哀戚,连忙关切地说。
扶摇没有理他,只管怔怔地出神,好半天才漫不经心地问:“……阿离,你说我们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阿离凝视着扶摇,语气竟是从未有过的坚决:“小姐放心,阿离决不会让你有事。”
扶摇苦笑,摇摇头站起身来,走到赤阳身边看着石军:“对了,我还没有谢谢你呢,你的名字叫什么?”
“石军。”石军头也不抬,淡淡地回答。
看到扶摇,石军忍不住就想起她刚才自承用“罹患散”毒害赤阳的那件事情,总是有点不舒服,不过看到赤阳并不介意,现在又正是同仇敌忾,所以只好暂时把心里的不满压了下去,扶摇并没看出石军的冷淡,悠悠地叹了口气:“赤阳……赤阳姐姐,石大哥,谢谢你们啦!”
“你不恨我了吗?”赤阳还是第一次听见扶摇好好地对自己说话,不禁有点奇怪。
“虽然我们素昧平生,但你们却都在我危急的时候舍身相救,到了这个时候,我怎么还会恨你?”扶摇低声说,弯腰在赤阳身边坐下,神情郁闷。
赤阳虽然冷口冷面,但心却很软,听到扶摇这样说,叹了口气道:“算了。其实我也很能理解你的心情,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别放在心上好了。”
扶摇皱眉道:“可我还是不明白到底这一切是怎么回事?能不能和我仔细说说?你怎么会那么巧偏偏赶在我们重选族长的时候来呢?”
阿离默不吭声,一边收拾着大家吃剩的杂物,一边看着扶摇和赤阳,圆溜溜的小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欣慰的神色。
赤阳和石军的话刚说了一半,见扶摇过来便不好继续下去,看看四周,不远处密密麻麻的妖怪越围越多,瞧架势,估计再这样下去势必会引出更厉害的妖灵,说不定连聚澜都会被惊动,而且自己现在已经身中剧毒,还是凭借着冥界特别损耗修为的“换血渡魂大法”才强聚灵力苦苦支撑,石军的修为尚浅,没有临敌对阵的经验,扶摇和阿离就更不用说了,如果一旦动起手来,能否全身而退还真是很难说……
想到这一层,赤阳在心里叹了口气。
当天在冥帝神殿,幽冥是这样对她说的:“……修罗(冥王)找过我几次,他从来没有求过我什么,如今我也实在不好拒绝他,你就辛苦走一趟吧,就当是去应应景,不必太费心,能带回来固然好,实在不行也不必勉强。”
当时她的心凉飕飕的,说不清是什么滋味——他变得太厉害了,连对自己一向忠心耿耿的部下提出的请求都竟会以这样的态度来应付……当然,他既然这么和她说,显见还是把她当成能够说真心话的人,对于这一点,赤阳多少还是有点欣慰。
……而我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呢?我终于没有听他的话,太过认真投入,以至于把自己也卷了进去,闹到现在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他一定十分生气,所以才会不管我吧?赤阳想到这里,心中凄楚,缓缓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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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摇和石军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吃惊——以赤阳一直以来表现出的倔强顽强的性格,很少流露出如此伤感无助的一面,难道事情真得如此严重?
赤阳很快也察觉到自己神情有异,强笑了一下,对扶摇柔声说:“其实……是你的大伯托我来找你的。”
“大伯?”扶摇一愣,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讶异。
“对啊,他叫修罗,是我们冥界第三层焚心地狱的冥王。”
“那……”扶摇沉思着问:“他的弟弟是谁?现在在哪里?”
扶摇这么说,其实也就是想问自己亲生父亲的下落,但她自小被爷爷抚养长大,只知道自己父母双亡,突然间听说父亲居然是冥界中人,一时间很难接受,所以才会如此别别扭扭地提问。
石军听得也有几分好奇,连忙支着耳朵听。
“我没见过你爹爹。”赤阳直白地说:“不过我听说他当年是冥界第一美男子,修为精深,才华横溢,还……”说到这里,忍不住瞟了石军一眼,这才道:“……还曾经是冥帝的密友。但是天性酷爱自由,不喜被管束压抑,经常离开冥界四处游历,或许就是因为这个,才会认识了你妈妈。”
扶摇静静地听着,不知脑子里想些什么,半晌才忽然冒出了一句:“是不是后来他厌倦了我妈妈,所以抛弃了她离开我们?”
“不是。”赤阳斩钉截铁地说:“你爹爹妈妈互相深爱对方,彼此都矢志不渝,当你妈妈生下你之后,得了急病死去,而你爹爹伤心欲绝,他……”
听到赤阳说的头几句,知道亲生父亲并不是个薄幸之人,扶摇轻轻地舒了口气,脸上的忧郁之色也渐渐消失,听到后来,急忙问道:“那他便怎样?”
阿离缓缓走了过来:“小姐,你爹爹十分疼爱你,但他由于伤心你母亲病逝,不多久也去世了。”
“阿离?你怎么会知道?”扶摇十分吃惊。
阿离沉默了一会儿,这才缓缓说道:“我,我见过他们,但是我答应过保守秘密,所以这么多年才一直瞒着小姐,对不起。”
“算了。”扶摇低下头,颤声道:“这么说,我果然是冥妖所生?爷爷没有骗我。”意兴萧索地站起身来,又问了一句:“那,冥界之中,有多少像我这样的人?”
赤阳犹豫了一下,沉声道:“从没有过。”
“果然如此。”扶摇低声说,摇摇头,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样,走到一边抱膝而坐,不知在想些什么。
阿离感激地看了赤阳一眼,守候在扶摇身边,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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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世是怎么被揭穿的?”石军有点奇怪。
赤阳向扶摇那边瞥了一眼,轻声说:“我来的时候,正巧他们族里在重选族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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