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拉是巫女
模 薄?br /> 特拉伊失去理智,暴怒地跳起来,揪着莎拉的脖子恶狠狠地威胁:“你究竟做了什么?快告诉我!噢!我发誓我不会放过你!”
“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莎拉毫不示弱地瞪回去,“哈!这恰恰是我该问你的话!你!特拉伊先生,你究竟做了什么?”
“我……”特拉伊揪着自己的头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捂着脸孔,颤抖着说:“莎拉,救救她,我知道只有你能救她,我恳求你!”
莎拉又笑了:“恳求我?你还不明白吗?仪式失败了,这只有一种解释:我根本不是巫女!”
这简直犹如晴天霹雳,特拉伊蓦地怔住了,随即又摇头喃喃说:“不,这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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莎拉被关押了起来。他们把她关在一间阴暗狭窄的屋子里,毫不留情地把她扔在地上。莎拉的脑袋不慎撞到了坚硬的桌腿,撞得她头晕眼花,视线模糊。待看守的人出去之后,她摸索着爬起来,把头靠在床沿。然后,她抑制不住地嚎啕大哭起来。
她一边小心触摸着伤口,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抽噎着,伪装的坚强烟消云散,只剩下惶恐不安和孤独沮丧。一种莫名的屈辱感笼罩了她,浇灭了她的怒火,却点燃了她的忧伤。一想起特拉伊可怕的表情,她便觉得眼眶湿热,心中的苦倒也倒不完。谁来解救她?莎拉无助地闭上眼睛想,哎!不会有人来救她的,她被朋友出卖,被命运抛弃,再也没有比她更不幸的人了。
时间就这样过去,莎拉哭累了,倒在床头。这时她听见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墙的另一边传来。那个声音也在哭泣着,仿佛在呼唤某个名字。莎拉敲了敲墙壁,对方立刻长长叹息了一声,低声说:“蓓拉……”
莎拉清了清嗓子,回答说:“我不是蓓拉,我的名字是莎拉。你也被关押在这里吗,先生?”
温和声音没有回答,又是一串长长的叹息。
“可怜的人!”莎拉心生感慨,“他一定也是受了什么冤屈,却无处倾诉,就和我一样,我为什么不帮帮他呢?”
“先生,你为什么那么伤心?说给我听听,也许就好受多啦!你看,我与你同病相怜,也成了囚犯,而且还受了伤。我比你可要不幸得多啦!”
对方答非所问,喃喃道:“不幸?……是的,她很不幸。”
“她?她是谁?”
“蓓拉,我的另一半。”
“她是你的妻子吗?先生?”
温和的声音迟疑了半晌,回答说:“是的,我的妻子。”
“她好吗?如今在哪里?”
“她死了。”
“啊!我很抱歉!”莎拉嗫嚅道,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把耳朵贴着墙壁。在对方低沉而含糊的自言自语中,她听到一个名字,立刻叫了起来:“爱兰格斯!这个名字我知道!她是一个高尚伟大的巫女,不是吗?”
“高尚?伟大?”那个温和的声音霎时变得冲动焦躁起来,他仿佛用脑袋撞着墙壁,痛苦地嘶叫着,“爱兰格斯!她是一个虚伪的骗子!一个阴险的刽子手!”
莎拉大吃一惊,想不到他会如此刻薄地咒骂那位神一般的人物,于是她说:“呃,我想我是弄错了,我们说的不是同一个人。”
“不,你完全没有弄错,我指的就是她。”那个激动的声音立刻回答,伴随着急促的呼吸。
“那么这话可不对头,谁都知道,她是个……”
那人立即打断她:“听着,我给你说个故事,听完之后,你就会明白我的形容毫不过分!”
莎拉不由得再一次感叹:“哎,多么令人同情!他想念已故的妻子,都想得发疯了。可他为什么要告诉我呢?”莎拉不愿意伤了这位好人的心,于是回答:“好的,我听着哪。”
“在此之前,我必须向你说明我出生的环境,我的家庭,好让你对我有个初步的了解。你现在心底一定把我当作一个可怜的疯子,是不是?但你马上就会发现的,我没有疯,这些年来,我始终头脑清醒,保持理智──尽管我宁可自己发疯或者死去,以免受思念的折磨。”
他顿了顿,喘上两口气,接着说道,“我生在玄诺尔最大的魔法世家中,一出生便被家族寄予厚望。我的老师仆人全都经过严格筛选,我的生活、我的前途、我的一切都被早早地规划妥当,尽管我时常不满,但我并不抱怨,只是持着听天由命的想法遵照家族的意愿,做我该做的一切。”
“我按部就班,缺乏热情,所有的事情对我来说都可有可无,只有一样例外──我的爱情。我有一个妹妹,同父同母的亲妹妹,我看着她长大,花费心思呵护这个体弱多病的花蕾。在我意识到什么之前,我越来越为她所吸引,一刻也离不开她。噢!你猜出来了?是的,我不顾一切,疯狂地爱上了她,我的亲妹妹!这是多么可怕的灾难,不用别人提醒,我自己也发觉了。我开始逃避,用视而不见麻痹自己,用残酷的训练压抑自己,我甚至到遥远的南岛去上学,试图彻底断绝我的痴心妄想。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我对自己发脾气,我极度渴望着她的灵魂,我寂寞得发狂!然后,我急不可耐地回到她身旁。”
“天晓得,你一定不会相信,我的蓓拉也在同样思慕着我。当她用含情脉脉的眼睛对我说‘我爱上你,我的哥哥’时,我当下就做出了决定:抛弃世俗的道德观念,厮守在一起。可这个决定却害了她,如今想想,我后悔极了!”
“二十二岁那一年,爱兰格斯回到北岛来,我的祖父请她做我的魔法导师。她是个年届三十的美丽女人,装束和举止很受传统约束,天性高雅但是又深得人心。她指导我,并授予我‘黯骑士’的称号,你得相信,我当时受宠若惊,兴奋异常。另外令我高兴的是,爱兰格斯很喜爱蓓拉──她温柔纯真,没有人会不喜欢她──我放心了,对我这位导师言听计从,甚至……向她忏悔了──我用忏悔这个词,是因为我当时仍然心有顾虑,一方面固执地坚持自己是正确的,一方面又惴惴不安地渴望得到他人的认可──于是我坦白了一切。”
“可是,谁能想得到呢?爱兰格斯,这个不近人情的恶魔,她否定了我们,大声叱责,并把我们真挚的感情斥为畸形的、肮脏的、丑恶的毒瘤。不仅如此,她寻借口支开我,专对善良无知的蓓拉下手。噢!何其卑劣!可怜的蓓拉,她又有什么错呢?只是全心全意爱着一个人,这也是罪孽吗?她太单纯了,轻易地相信了巫女的鬼话!当她得知我抛弃了她,离她远去──这真是天底下最无耻的谎言──她相信了,默默忍受了,然后,在我不知道的那段时间,她把自己关在笼子里,遵照爱兰格斯那见鬼的指示,不吃不喝,为两个人犯下的罪孽忏悔。直到把自己吊死的那一天,她还在忏悔,乞求上天的宽恕。噢!该死的!就这样抱着对我的误解死去了,天晓得,她那时候还怀着我们的孩子!”
“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墙另一头的声音哽咽了,声嘶力竭地喊叫,“她离开了我,留下冰冷的尸体,我再也无法对她解开误会,再也无法向她传达我的爱,我有多么悔恨,你明白吗?!”
莎拉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对方凄厉的声音像一枚尖锐的箭头,深深扎进她的心里。
“你没吭声,代表你理解了,你也体会到我当时的绝望了,是不是?那么对于我接下来的复仇,你也不会奇怪了。是的,我憎恨爱兰格斯,这是理所当然的。我杀了她,剖开了她的胸口,我想看一看,那里究竟有没有心……”
“啊!别说了!”莎拉泪流满面,浑身打颤,脸色煞白,眼球惊恐地突出,死死地瞪着那堵墙。她想起那扇门!山吹树都的长者骑士房间,那扇门背后的场景再一次浮现在眼前:胸口的窟窿,哭泣的心脏,女人的舌头,绝望的尖叫……现在,她终于清楚了!
魁梧的身影穿过城墙,走到莎拉的面前,叹息一声,低低地轻问:“那么,你全明白了?”
莎拉哆嗦着回答:“是的,墨先生……”
~第十一章 拯救 逃出王宫~
他的头发原先是亚麻色的,如今呈现花白,卷曲缠绕在一起,乱糟糟披散在两侧。他还不到四十岁,脸上却布满皱纹,眼圈红肿,胡子稀疏,嘴角的皮肤松弛浮垂,难看地耷拉下来。这个饱受思念和悔恨折磨的可怜人,活似个潦倒困苦的乞丐,若不是他的额头带着贵重的王冠,很难把他同一位尊贵的国王陛下联系起来。
他看着蜷缩在角落把脸埋在臂弯里的孩子,她显然已恢复了平静。他徐徐地,一字一句说道:
“你摧残了我们的幸福,谋杀了蓓拉,也毁灭了我。”
“不!我说过,早已重复过千遍!她是她,我是我,请别把他人的过错强加在我头上!”莎拉哑声辩驳,身体又控制不住地开始微微战抖。
他一步步逼近:“过错?……我的巫女,你说了什么?你承认这是过错,坦白你的罪孽,决心站在我这一边了?”
“你是对的。无论如何,爱兰格斯犯下了无可挽回的错误──但这只是莎拉个人的想法。先生,你得明白,我不想和你作对。”
“你在哭泣,因为内疚而落泪了,不是吗?”
莎拉迅速把脸上的泪水抹干,低垂下脑袋,瓮着鼻子说:“请相信,这不是因为内疚,当然也不是同情,我只是对于这个凄凉的故事,产生应有的反应而已。”
墨不置信地瞪圆眼睛,用极其苛严的目光审视她,冷冷地说:“你在撒谎!为了逃离这里,你试图用花言巧语来欺骗我。”
“我没有!”莎拉咬牙回瞪,一脸的坦然,“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无权干涉你的思想。”她想了一会儿,又补充道:“但是你要知道,怀疑我即是对你自身的否定。我从来不认为两个人相爱是错误的,即使他们是兄妹。你认为我是在撒谎讨好你,其实那只是你自己缺乏信心。”
“噢……噢!瞧瞧你说了什么?你居然敢这么对我说话?!”被触及内心,墨勃然大怒,揪起莎拉的头发恶狠狠地往墙上撞去。“砰!”莎拉顿时闷了声,血腥上涌,好半天也没喘过气来。
太糟糕了,她的身体无法动弹,吸气困难,她快要死了……莎拉半睁着眼睛望着对方,脖子以一种别扭的姿势歪斜着,费力地、也徒劳地抓着墨的手腕。她望着这个自称不幸的人。唉!每个人都摆着悲情的面孔,哀叹“啊,我是多么不幸”!可是最为不幸的那一个呢,她被一路牵引着走向坟墓,被土掩埋到脖子了,都还没法吱声哪!──可是这有什么关系?特拉伊说了不会放过她,他的表情那样认真。同样是死去,在谁的手下都是一样的。
她发现墨的眼神停留在她的头发上。那是一簇鲜艳的红菊,红中带金,金中带着令人窒息的绚丽。如果它们蓄成长发,该有多耀眼呀!可惜贪玩的莎拉不懂得,一不留神喝了美人鱼的泉水,便把它们糟蹋掉了。
红色映在墨的眼珠里,狂怒的他倏然松了手──像是被某种东西烫到了似的──嘴唇忍不住颤抖了几下,却什么也没说出来。他摇晃高大的身躯,把手握成拳头,神情焦躁地开始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蓦地,他抬起脸,一动不动,仿佛专注地倾听着什么,口中犯疑地嘀咕:“谁……谁破坏了结界?”他的嘀咕很快转为咆哮,他大声吼叫,莎拉的耳朵嗡嗡作响。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整个城堡发疯似地摇晃起来。屋里的长柄扶手椅东倒西歪,墙上的油画纷纷掉落,厨房的盘子接二连三砸得粉碎。厨师们端着糕点,惊慌失措逃离现场;矮胖的侍女提着衬裙尖叫着从便桶上离开,手里还挥舞着揉皱的糙纸;纤细的小妖精们抱成一团,从走廊的一头飞到另一头,扑哧扑哧扇下许多晶莹的粉末;病床上的艾娜叹息着翻了个身,喃喃说着胡话;特拉伊无动于衷紧握着她的手,默默注视她苍白的小脸。
与此同时,在城堡外界的骑士萨克里菲斯收起魔杖,稍稍调整气息,顾不上替自己受伤的手掌治疗,便飞快地跨进墨王的结界──在数十分钟前,那原本是个完美的、牢固的结界,可如今却破了一个难看的大窟窿,嗤嗤地冒着烟──萨克回头对身后的独角兽说:“你该走了,小姐,别和我呆在一起,这对你没好处。”
独角兽晃晃悠悠飘在空中,仿佛没听到似的。事实上自从萨克使用魔法强制破坏结界开始,她便始终张大了嘴巴,呆滞地盯着窟窿,不停地重复着:“噢!令人难以置信。这太可怕了……”
她的确从没想过,竟然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