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妾记
由于还没有形成全身性高强度尸僵,就是说,颈肌和上身上肢已经出现尸僵。但还没有扩延到下肢。照这个推算。死亡时间应该在四小时左右,也就是晚上两点。
知春接着续道:“后来入殓地时候,杨老太爷让我们给三姨太擦身子换身干净的衣服,在给她脱衣服和穿衣服的时候。费了好大的劲才将她地手弯过来,穿好衣服之后。等到抬她进棺材时,她地手又硬梆梆弯不了了。”
听到这里,杨秋池心中一动:再僵直?所谓再僵直是人死之后尸体出现尸僵,这时候用外力强行解除关节的僵直。可再度强直。一般在死后五至六小时之内,会出现再僵直。这对判断死亡时间很有用。
杨秋池追问道:“你们将三姨娘搬进棺材里的时候,离你们发现大概有多长时间?”
“大概只有一个来时辰。因为发现三姨娘吊死之后,大奶奶嫌晦气。吩咐庞管家马上到村里王木匠家买一口棺材来,那棺材都还没上漆,是入了殓盖了棺之后才上油漆的。”
“你把三姨娘解下来放在地上地时侯,发现她的手脚有没有异样?”杨秋池之所以要这样问,是因为立位缢死地尸斑会出现在四肢的远端和下腹部。
知春低头沉思了片刻,说道:“三姨娘原来的手脚很白嫩,但我们把她放在地上,摸她的脉搏地时候,发现她的手是紫乌紫乌的,很吓人。后来给她脱衣服擦身子地时候,发现她的小肚子和脚掌也都是紫乌地。”
这就是说,知春她们发现尸体的时候,已经出现尸斑。所以,死亡时间至少已经有两小时以上。
知春前面说三姨娘是三更才入睡的,也就是现在的晚上十二点左右,发现尸体是在卯时,也就是早上六点,发现再僵直是在一个时辰之后,也就是八点左右,再僵直一般在六小时之内才会发生,再结合尸冷情况综合判断,死亡时间应该是在晚上两点左右。
问完这些之后,杨秋池突然脸一板,冷冷说道:“好了,咱们东绕西绕绕了半天,现在该说正事了,知春,你老实交待,你是怎么将你们三姨娘勒死,然后将她伪装成上吊自杀的?从实招来,免得皮肉受苦!”
一听这话,知春只吓得花容失色,一个劲磕头说:“大人,民女冤枉啊!我没有杀三姨娘,我没有啊。”
宋同知和宋芸儿本来听杨秋池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有此一问,而且还那么的肯定。
其实,这是杨秋池没有办法的办法,这个两年前的陈年旧案,被害人死在密室里,门窗紧锁,没有外人潜入的痕迹,屋里除了三岁的小孩山儿,就只有丫鬟知春和奶妈吕氏,这两个人当然有重大嫌疑。
这种情况,用排除法是可以定罪,但是,排除法只适用于有罪推定,也就是说,先估计被告有罪,然后找他有罪的证据,有时候,甚至可以让被告人自己举证证明自己没有罪,如果不能证明,就认定他有罪,如果不肯承认,就刑讯逼供。
这种排除法作为认定犯罪的方法,在我国现行的刑法中只有一个罪名适用,就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被告人是国家工作人员,财产远远多于收入,就推定其财产来源非法,如果该国家公务员不能说明自己超出收入的部分是合法所得,则认定为非法,据此追究刑事责任。
除了这个罪名之外,其他的犯罪认定的证据全部都要由公诉机关举证证明,这就是所谓的“罪不自证”,也就是说,犯罪嫌疑人没有义务证明自己没有犯罪,更没有义务证明自己犯罪。证明犯罪是公诉机关的事情,不能证明,就以证据不足宣告无罪。
虽然法律是这样规定的,但现实生活中,一些公诉机关在提起公诉时,仍然会使用这种排除法来认定犯罪,由于这种方法结论缺乏唯一性,一旦排除有遗漏,很可能会出现冤假错案,所以。单纯使用这种方法认定犯罪提起的公诉,不会得到法院的支持,至少不会得到受过严格法律科班教育的法官的支持。
杨秋池当然知道这些,但现在是几百年前的明朝。这时候认定犯罪实行的就是有罪推定。既然这是合法地,犯罪嫌疑人又只有这两个,自己又没有其他可靠的线索,于是。杨秋池决定使用这种方法来侦破。尝试一下古人认定犯罪的方法。
有罪推定加刑讯逼供,作为破案手段。虽然不符和人权观念,但未尝不是一种很有效的破案方法,所以才会有那么多刑侦人员热衷于刑讯逼供,就因为这种方法简便有效。
不过。这种方法认定犯罪,一旦判断失误,对嫌疑人合法权利地侵害是不可估量地。也是不符合人权精神的,所以才会被现代法治所摒弃。这种行为当然也是检察机关和纪检监察机关重点整治的对象。
听知春含冤,杨秋池话锋一转,问道:“你们三姨娘对你如何?”
知春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一时之间不知如何作答,想了想,才说:“三姨娘对我……对我……很好啊。”
“很好?”杨秋池冷笑,“那你脖子后面的伤痕是谁打地?”
一听杨秋池这话,宋芸儿随即明白了过来,惊喜地叫道,“哥,刚才你死盯着人家脖子看,原来是在看她的伤痕啊!我还以为……嘻嘻嘻”
杨秋池瞪了她一眼:“别说话!”
宋芸儿缩了缩脖子,一吐舌头,连忙闭嘴。
知春一听杨秋池这话,支吾着说:“没有,没有啊,可能是我自己抓挠留下地吧。”
杨秋池扭头对宋芸儿说道:“芸儿,麻烦你将她带到隔壁厢房里,脱掉她的衣裙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伤痕,什么样的伤痕。”
“好!”宋芸儿几步走到知春面前,拽着她的手,拉进了隔壁厢房。
过了一会,宋芸儿拉着知春走了出来,说道:“哥,她身上到处都是鞭打地伤痕,只不过伤痕都很淡,好像是以前留下的。”说罢,回到座位坐下。
杨秋池冷笑问知春:“你身上的伤痕是怎么来地?再不老实交待,大刑伺候!”
“我说,我说,”知春颤抖着声音说道,“三姨娘经常受大奶奶和二姨娘的气,回来看我不顺眼,就找着错打我。”
杨秋池盯着知春说道:“所以你气不过,就趁她发花痴意识错乱地机会,将她勒死了!”
“我没有!我没有啊,大人,民女冤枉啊。”
“冤枉?你们三姨娘无缘无故打你,难道你不恨她吗?”
知春畏畏缩缩没说话。
宋同知也听出了味道,原来是这小丫鬟气不过三姨太郭氏对她的无故殴打,报复杀人。心中大喜,看来这个案子又破获了,这贤侄还真是个破案高手,手到擒来,自己这功劳又立定了。
宋同知喝道:“如,如此刁民,不打不招!来人,给我拖下去重打三十板子!”习惯性伸手就要去摸案台上的签筒,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这不是自己的衙门,而是闹鬼的小阁楼。
南宫雄和另外三个护卫不是宋同知的手下,不受他的号令,只是看着杨秋池。见杨秋池微微点头,这才答应一声,上前就要将知春拖到外面走廊上打板子。
知春吓得连声说道:“别打我,我说,我说。”
杨秋池一摆手,南宫雄等人这才将知春揪了回来。然后自己退回原位。
知春喘了一口气,说:“我那时候,的确很恨三姨娘,也的确想过……想过和她拚了,但我没敢往深里想,只怪自己命苦。我真的没有杀三姨娘,求大人明察啊。”说罢,连连叩头。
宋同知好不容易抓住了一个嫌疑犯,如何能轻易放过,喝道:“房间里就你和奶妈两人,你又有杀人动机,不是你杀的还能是谁?真是个刁妇,竟敢欺瞒本官,看来还是不打不行!来人……”
杨秋池一摆手,说道:“宋大人,不忙动刑,先将她关押起来,等我们审完奶妈吕氏之后再说。”一边说一边向宋知施了个眼色。
宋同知有些不解地看了看杨秋池,才点点头:“就依贤侄。”吩咐道:“将,将犯妇知春带下去看押,将,将奶妈吕氏带上堂来。”
知春还在一个劲含冤,被拉出阁楼关押了起来。
趁知春带出去这空闲,宋同知问杨秋池:“贤侄方才是何用意?这真凶既然已经抓到,为,为何还要审呢?”
杨秋池摇摇头,低声说道:“这小丫鬟知春不大可能是凶手,真凶一定另有其人。”
第二卷 第一百五十七章 慢性中毒
宋同知一听,惊问道:“何以见得?”
杨秋池指了指高高的房梁:“两年前这小丫鬟才十二岁,你觉得她那时候有可能抱着一具那么重的尸体,踩在凳子上,然后将尸体挂上去吗?”
由于人刚刚死亡的时候会很沉而且发软,虽然郭氏体重比较轻,但抱着一具软软的尸体踩到凳子上然后将尸体挂进绳索套,还是需要一定的体力的,知春这样的一个十二岁普通小女孩显然不可能完成(宋芸儿这样的武功高手除外)。
宋同知和宋芸儿都恍然大悟,点头赞同。
宋芸儿想了想又问:“那这知春会不会是内应,将人放进来,让别人杀呢?”
杨秋池赞许地看了看宋芸儿,点点头:“完全有这种可能,那也说明知春只是一个从犯帮手,真凶另有其人。不过,”杨秋池想了想,“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知春和奶妈两人合谋杀人。不然的话,难免奶妈不会听到响动发觉。”
宋同知也插了一句:“如,如果将奶妈迷倒呢?那她就,就不知道了。”
杨秋池又点点头:“这种可能性很大,方才丫鬟知春也说了,奶妈当时睡得很死,小孩哭她都没听到,正常情况下,奶妈是不会这样的。所以,我们还是审问奶妈吕氏之后在下判断。”
说到这里,杨秋池对宋同知道:“伯父,这个吕氏就由您来审吧。”
“这~!”宋同知迟疑道,“说实话,贤侄啊,以,以前我审案子那还是相当自信的。自,自从见你侦破案子有如神助之后,我,我就不敢问案了。生怕出错。还。还是你来审吧。”
杨秋池微微一笑:“伯父过谦了,您老审了这么多年的案子,吃的盐比我吃的米都多,经验丰富。怎是小侄所能比拟的呢。”
轻轻几句马屁,把宋同知拍得如飘身云雾之中。很是受用。
杨秋池又续道:“小侄怀疑这奶妈才是真正的凶手,而且,小侄估计这奶妈会耍刁拒不招供,伯父您对这等刁民最有办法。你亲自来审,更有把握。”
又是几句马屁,拍得宋同知连连点头。笑眯眯说道:“既是如此,我。我就审审看吧。”
杨秋池之所以要让宋同知审,因为这个案子就两个嫌疑人,丫环知春不大可能是凶手,所以奶妈吕氏地犯罪嫌疑就非常大了。但自己并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吕氏实施了犯罪,只是用排除法得出这个结论。他提议让宋同知亲自审理,就是要看看能否用有罪推定来有所突破,反正这在明朝是合法的。
这时候,奶妈被带了进来,咕咚跪下叩头。
“犯妇姓名!”宋同知第一句话就给人家定性是“犯妇”,说明有罪推定在宋同知这些明朝官吏心中已经根深蒂固。
“民妇吕氏。”
“你先把当晚事情经过说一遍,若有半句谎言,当心皮肉受苦!”
“是!民妇不敢。”吕氏把那晚上的经过说了一遍,和小丫鬟知春的说法差不多。有几个关键地情节两人地陈述是一致的,那就是当晚门窗是紧锁的,房间里除了她们两没有其他别人,也没有外人潜入的痕迹。
吕氏说完之后,宋同知冷冷说道:“犯妇吕氏,你是如何勒死你们三姨娘地,从实招来!”
奶妈吓了一跳,连忙叩头说道:“民妇冤枉,我没有杀三姨娘啊。”
“胡说!”宋同知喝道,“房间里就你和小丫鬟知春,知春那时候她才十二岁,绝对没有办法将尸体抱上去挂在绳索上。”
宋同知这是现学现卖,看了看吕氏结实的身体:“你本身就是一个农妇,这等粗活对你来说并不困难,不是你是谁?”后面这话倒是他自己地理解了。看来,这宋同知也并非只会打板子乱判,还是注意观察分析的。
吕氏更是害怕,说道:“民妇冤枉啊,那天晚上是知春在陪着三姨娘,我带着小少爷很早就睡了,不知道怎么回事,那晚上我睡得很死,一直到天亮,知春才把我叫醒。”
“一派胡言!分明是你趁小丫鬟知春睡着了,将昏睡的三姨太勒死,然后将她悬挂伪装上吊自杀。”
“我没有啊,大人,我冤枉啊。”
“冤枉?房间里只有你们两个,不是她就是你!你说你冤枉,如果你能拿出证据证明你冤枉,本官就放过你。”
吕氏哪里拿得出来,只是说:“我那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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