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妾记
宋知县不敢想象这件事情地后果,如果这件案子要真的是错案,龙子胥是他亲自定的死罪。那自己可就构成过失“入人罪”了,按照《大明律》的规定。是要被革职的,乌纱帽就没了。能不能隐瞒下去,将错就错把这龙子胥杀了了事呢?更不行,这件事自己已经知道,还不纠正,那就是“故意入人罪”,那可就更惨了,要实行反坐地,也就是说,如果被告人无罪被错判有罪而且已经被处决的,主审官员要“抵以死罪”,给错杀的人抵命的。
宋知县想到这些种种后果,顿时身如筛糠,冷汗直流,可心里还存在最后一丝希望:“贤侄,事关重大,你,你可不能乱说哦?”
杨秋池微笑:“如果我不是知道这事关重大,就不会悄悄和伯父你商量了。咱们先去看看那龙子胥娘子的真假,然后再来商讨这件案子该如何处置,伯父以为如何?”
“如此甚好!”宋知县非常感激杨秋池想得如此周到。
三人来到龙子胥家屋外,杨秋池抢先一步跑到门口,拖长声音叫道:“知县大老爷到~!”
满满一屋子人,听说县大老爷来了,齐刷刷跪下,口称叩见大老爷。
宋知县和金师爷居中坐下,杨秋池坐在一旁。宋知县问道:“龙子胥的娘子龙王氏在这里吗?”
一个中年妇人起身弯腰上前两步跪倒:“民女龙王氏,叩见大老爷。”这妇人脸上被抓了几道血印子,嘴角还在流血,好像刚刚被人打过。
宋知县心里咯噔一下,顿时傻在了那里。完了,这人真是龙子胥娘子王氏地话,自己判地那案子,板上钉钉是错案了,而且还定的死罪,这下子,自己脑袋上这顶乌纱帽,只怕要飞了。
金师爷见宋知县傻愣愣在发呆,一屋子人都等着他问话,可他看着王氏眼都直了,金师爷当然知道,现在宋知县并不是对这半老徐娘的王氏有什么兴趣,而是在为即将到来地罢官查办而恐惧。
金师爷笑不起来,这个案子他也有份,虽然他不是官吏,不用担心被撤职,可作为精通刑律的师爷,却没能帮助东家查清案情,反而害得东家丢了官,这要传出去,他这师爷也就没人愿意聘了,他也就该卷铺盖滚蛋了。
想到这些,金师爷脑袋上也开始冒汗了,金师爷咳嗽了一声,问道:“你确实是龙子胥地娘子龙王氏?”
“民妇正是。”
“你……,你为何要离家出走?”
王氏看了一眼身后的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昂首回答:“民妇不愿意再继续和龙子胥这个穷书生过日子,他半点本事没有,整天只知道摇头晃脑看书,也不懂得心疼人,吃不饱穿不暖,这日子怎么过?我让他休了我,他又不愿意,我没法子,才偷偷和墨斗跑了。”
“呸~!你这个丢人现眼的贱货!”人群中一个老妇人站起来冲到王氏面前,伸手去撕她的嘴。“你还嫌不够丢人吗?还在这里显摆你地那些丑事?我这张老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王氏没有抵抗,任由这老妇人扯她的头发,抓她的脸。于是,脸上又多了几道血痕。
“娘,你就饶了我们吧,我和她是真心相爱地。”那三十多岁的男子磕头说道。
“呸~!”那老妇人一口唾沫吐到那男人脸上,“谁是你娘,你这贼子,拐跑了我的女儿,丢尽了我这张老脸,你让我怎么见人?我还怎么活啊!”一边说着。一边使劲抽自己耳光。
看来,这老妇人是王氏的老娘,泼妇一个,那三十多岁的男子,就是与王氏私通的木匠墨斗乔。
墨斗乔没有擦脸上的唾沫。跪爬了几步,哀求道:“娘,我求求您了,我不能没有她呀,我生死都要和她在一起。”
老妇人一个耳光抽了过去,又踢了几脚。其他人都上来劝解。
房里乱成一团。金师爷见宋知县还是在那里发呆。皱了皱眉,吼道:“行了!大老爷在此,你们还敢如此放肆?想挨板子吗?”
众人一听。又都纷纷跪倒,不敢再说话。
“龙王氏的爹呢?来了吗?”金师爷在人群中张望。
一个躲在别人背后的老头。畏畏缩缩探出身子,猫着腰起来上前两步跪下叩头,紧张得话得说不出来了。
金师爷一看见他,心中顿时一片冰凉,这人他认得,审龙子胥一案时,他曾经由里正领着,来衙门领过尸骨回去安葬,确实就是龙子胥娘子地父亲。金师爷还想确认一下:“你是龙子胥娘子王氏的父亲吗?”
“是。”老汉哆嗦着回答。
“你仔细辨认一下,这妇人可确实是你的女儿王氏?”
老汉转过头看了看跪在一边的王氏,点点头:“是我的女儿,没错地。”
“那你当初为什么说那具尸骨就是你女儿?”金师爷脸一沉,看看能不能找个替罪羊。
老人本来就害怕见官,一听这话,更是浑身直打颤,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
一个老者上前猫着腰说道:“小人是这里的里正,我可以证明这妇人确实是龙子胥的娘子王氏。当时那具白骨,根本辨认不出是谁,只不过王氏失踪日久,他爹娘心中挂念,听别人说这一具白骨是他们的女儿,他也就信了,现在看来,的确是弄错了。”他身后跪着的几个男女也小声附和着。
里正是乡村街道一级基层政权地头,相当于现在地乡长、村长或者街道办事处主任。
这里正很狡猾,没有明说是听谁说的白骨是王氏,可这谁都知道是衙门说的,他话中暗藏着地意思是:“你们说这尸骨是王氏,我们当然相信你们,这才领回去的。”几句话便轻轻把责任又推了回来。
金师爷还要再说,宋知县长叹一口气,站起身说道:“不,不用问了,走吧。”转身出了房门。杨秋池也跟着出了门。
金师爷站起身:“墨斗乔、龙王氏,你二人通奸,依《大明律》要将你二人杖责八十,游街三日示众。不过,现在大老爷没空,你们两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不许乱跑,随时听候衙门传唤。”扭头对那里正说道,“他们两个就交给你了,要好生看着,等大老爷忙完了,就来处理这事。”交代完,也紧跟着出了门。
见县太老爷走了,那老妇人腾地一下站起来,扑过去抓住王氏地头发又是一阵乱扯,嘴里哭骂着:“你这贱货,你这破鞋,丢我们的脸,你怎么不死了算了,你让我们还怎么活,老天爷啊,你收了这不要脸的娼货去吧……”
王氏任由她娘扯着自己的头发乱骂,一行泪水淌了下来,眼睛却只是看那木匠墨斗乔。墨斗乔跪在地上,还在一把鼻涕一把泪哀求着。
第二卷 第一百零一章 寻找替罪羊
龙子婿杀妻案证明是个错案,事情已经真相大白,杨秋池很满意,打赏了侯小旗等人,叫他们回去休息,然后与宋知县、金师爷回到了县衙门。
宋知县一路上一声不吭,也没去签押房,带着杨秋池和金师爷直接回到了内衙。分宾主落座之后,宋知县还是一言不发,怔怔地看着地上,一付失魂落魄的样子。
金师爷心想,杨秋池能发现这起错案,应该就有办法,这件事恐怕最终还得靠杨秋池解决。轻轻咳嗽了一声,向杨秋池拱拱手:“方才鄙人言语失当,还请杨兄弟多多原谅。”
杨秋池还了一礼,客气了几句。
金师爷说道:“不知杨秋池是如何知道这是一件错案的呢?”
这个问题杨秋池早就想好回答了:“金师爷曾说过,我这管监还负有检查牢房犯人有无漏罪和新罪,龙子胥一天到晚喊冤,我头都大了,便问了他事情经过,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就随手给马渡马大人写了封信,让他有空帮忙查一查王氏的下落,没想到,他们还真查到了。这锦衣卫还真是了不起。”
其实这里面根本就没马渡什么事,杨秋池只不过拿他当挡箭牌,以便掩饰自己这锦衣卫指挥使特使的身份。
杨秋池与马渡的关系,金师爷和宋知县当然知道得很清楚,这马渡现在已经升任应天府锦衣卫千户所副千户,正五品。要找个人那还不容易吗。
金师爷脸上堆笑,问道:“杨兄弟,眼下这件事。你看该怎么办呢?”
杨秋池不知道明朝官员办错案会受到什么追究,不过现在社会他倒是听得多了,法官没有真正独立,合议庭、审委会,审的不判,判地不审,出了错谁都有责任,谁都没责任,不走运的被媒体捅到全国皆知了。才会有几个没背景的替罪羊出来当冤大头。而大部分错案,都不会受到什么实际意义地追究的。至于这明朝会怎么样,他不知道。不过,他现在关心的是那具尸骨究竟是谁,是不是被谋杀的。谁谋杀的。
既然这金师爷问起,杨秋池想起现代社会对错案的处理,便说道:“这件案子既然是错案,就要马上释放龙子胥,并搞好善后赔偿工作……”
“善后赔偿?”金师爷搞不懂这个词是什么意思。在中国古代,君王和官府只享有权力而不承担法律责任。判错案了。放了就是了,人犯还要口称青天大老爷,叩头谢恩。不管是官府还是老百姓,思想里都没有判错案要给一定赔偿这一说法。
杨秋池也发现了这个问题。解释道:“龙子胥被错误关了半年,总有怨气,如果他到处乱说……”
“对对对!杨兄弟说得极是,要给他点银子堵他的嘴。”金师爷连连点头。
宋知县这时才长叹一声:“哎~!堵,堵的了他的嘴,又怎么堵,堵上面地嘴?”
金师爷叹了口气:“是啊,这案子宁国府已经核批,并且已经往上报了。那么多人都知道了,怎么堵呢?”想了想,问杨秋池:“杨兄弟,你觉得有没有墨斗乔和王氏故意找具白骨来诬陷龙子胥,借此把龙子胥除掉,好成就他二人芶且之事的可能呢?”
这一点杨秋池早就想到了,摇了摇头:“不可能,因为这具白骨至少是两年多以前就死了,而他们两个是在一年以前才私奔了的。他们不可能杀一个人或者弄一具尸体来埋着,一年之后两人却逃跑了。要诬陷至少他们应该在两年前就这样做了,而且,他们要诬陷的话,也用不着私奔异乡了。时间对不上,情理也不通。”
金师爷点点头:“杨兄弟分析得很有道理。但现在恐怕唯一的办法,就是向上面报告,说是那墨斗乔为达到霸占人妻地目的,用白骨故意诬陷龙子胥杀妻,导致错案。”
杨秋池简直惊呆了,金师爷这一招也太狠了点,自己判错了,却把责任推到那墨斗乔身上,说他故意诬陷,这样一来,官府就没有责任,宋知县和宁国府那边都好说了。不过,这墨斗乔和王氏又不是哑巴和傻子,一旦反坐定了死罪,要上报批准,那时候可就由不得他宋知县了。说不定,反倒告他个故意入人罪呢。
从金师爷刚才的话可以知道,宋知县和金师爷现在最关心的,不是那具尸骨是谁,怎么破案的事情,而是他们的前途问题。如果金师爷地这一招管用,那墨斗乔恐怕就要惨了。诬告反坐啊,恐怕死罪难逃。自己当然不能眼看着他们这样诬陷别人,但也不好直接驳斥这种做法,最好能想到别地办法代替。
想了想,杨秋池对宋知县说道:“伯父不用过于担心。小侄认为,如果能在上级处罚之前,及时侦破这白骨案,将功补过,可能问题还不大的吧?”
宋知县又叹了口气:“方才金师爷的建,建议未尝不可,只是冒险太大,万,万一查究起来,恐怕瞒不过去。还是贤,贤侄言之有理,如果那,那白骨案能及时破获,加上贤侄前段时间帮我破,破获地那两起案件,倒是能将功补过,至,至少这顶乌纱帽能保住。这么说来,一切又都,都要仰仗贤侄,伯父能不能渡,渡过这道难关,可就全,全靠你了!”说完,眼圈竟然有些红了。
杨秋池心中苦笑,我又不是神仙,我怎么能打保票一定能破获呢,我可不敢象现代社会有的地方公安立什么军令状,说什么“命案必破”,这破案可不比吃饭。张开嘴往里倒就行了。百分之百地破案率,鬼才相信呢,一看就是炒作。
现在这白骨案。尸骨是谁,男地还是女的,多大年龄,死亡原因,是自杀还是他杀,杀人地点在哪里,凶器是什么,那菜地是不是第一现场等等,这一切都没搞清楚。哪敢说就能侦破?如果自己有那么神,那就直接穿越到天上当神仙了。
不过,既然宋知县这么信任自己,还是要对得起这种信任的。杨秋池安慰道:“伯父先不用担心,小侄一定尽心竭力争取早日破获这件白骨案”。
宋知县站起身施了一礼:“多谢贤侄!”杨秋池赶紧还礼。
宋知县坐下之后。问道:“如何侦破?贤,贤侄有了主意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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