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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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他终于等到神殿的消息。米雪真的在利乌尔港，她住在平安街五号楼，依靠给人刺绣为生。　
　　迈克大喜，精心准备了一番。穿着精美的衣服，乘着雇来的华车，迈克来到了平安街五号楼。那是个木制楼房。外面看上去有点破旧，是个大公寓。进出的人显然都是在城中的苦力或者穷工匠。　
　　人们惊奇的看着迈克，显然他穿着华服到这来是不礼貌的。因为它很容易就激发起穷人们嫉妒与愤慨的情绪。　
　　迈克对此很满意，他迈着大步向里走去。刚进去几步，他就差点想逃走。　
　　楼道狭窄阴暗，堆满了各种分不清用途的破烂。破烂散发出经久不绝的腐败的气息，夹杂着厕所里的骚臭味，那种气味就象粘稠的液体要把人吞噬。每走一步，脚下的木板就发出令人牙根发酸的呻吟，迈克小心翼翼的走着，那些木板似乎随时都会把脚陷进去。　
　　木墙上污垢油腻厚厚的，发黑发亮，不用刀刮掉表面一层，决计不会以为是木头做的。　
　　迈克心里喊道：“天哪！这里简直象是死神窟！”　
　　痛苦的走上顶楼，迈克发现自己的苦难还没有结束。因为米雪是住在阁楼的，现在他的眼前出现了一道仅容一个人上下的楼梯。迈克身材长高了不少，他不得不弯着腰往上爬，还得时刻注意不要碰到肮脏的墙壁。不然他的衣服就全完了。　
　　迈克倒不是爱惜衣服，而是他要用压倒性的富贵压服贫穷的米雪。试问他怎么能不保持衣服的干净整洁？可惜，纵使迈克具有近乎魔神级的实力，他还是没能保持住衣服的干净。　
　　充满着挫败感，迈克敲响了阁楼的门。　
　　“谁啊？进来吧！门没锁！”门里传来一个女人的问声。　
　　迈克伸出一个手指，小心的推开门。阁楼的空间是个三角形的。里面的光线倒比外面要好点。一个大大的天窗慷慨的放进了外面明媚的阳光。中间最高处也只有一米五左右。这间阁楼只有十多平方米。　
　　勉强放下了一张床，一架刺绣的绷床，靠墙根还有两个破旧的藤条箱子。阁楼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地板上木纹洗得发白，露出清晰的木纹。天窗那竟然还摆着两盆盛放的杜鹃花。空气里隐约有一股纯净的芬芳。　
　　迈克心中忽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感动。屋里绷床边坐着一个中年妇人，衣服有点旧，人却不显老，眉眼间还可看出年青时的美丽。她伏身正在绣着一副神像。阳光照在她身上，如同一道光环。她捏着针，错愕地抬头望着迈克。　
　　“你是……你找谁？”　
　　“米雪在吗？”迈克心知这必定是米雪的妈妈，蒙特所罗的妻子。　
　　“哦！找米雪啊！她到子爵府送货去了，一会就回来。您是来订货的吗？”中年妇人微笑着说。　
　　“哦！”迈克含糊的应了一声。　
　　“哎呀！怎么敢劳您驾亲自来呢？您要什么活，叫人传个话给我们就行了。哎，瞧我们这又脏又乱的，都不敢请您坐了。”中年妇人爽朗的笑了。　
　　迈克弯着腰，不敢走进去。心里竟有些踌躇，生怕自己的脚会踩脏了里面的地板。　
　　中年妇人弯腰走过来，将一个干净的小凳子放在迈克身前。那应该是个旧木凳，罩上了层蓝白相间的棉布垫子，立时变成了一个可爱的家具。迈克的腰弯得有点酸了，他赶紧坐下。　
　　妇人看着迈克一身华服，稍踌躇了一下，爽朗地笑道“抱歉！我这里太脏了，大人您受累了。来，喝杯玫瑰茶。”　
　　迈克好奇的接过杯子，纯白的细瓷方杯，散发出浓郁的花香。杯里水中飘浮着艳红的花瓣，迈克略抿了一口，甜滋滋香气扑鼻的。他苦笑着端在手上，不想再喝了。“这种东西只适合女人喝吧？”　
　　妇人妩媚地一笑“大人，不好意思！到我这来的都是妇人，还没有老爷亲自来的。”迈克理解的点点头。　
　　“大人！您需要什么样的刺绣？不是我说啊，只要您拿得出图样的，我们都能接。”妇人殷勤的说。　
　　迈克望着她丰韵犹存的腰肢，回忆起蒙特所罗对妻子的一些看法：她是个很有女人味的女人，妩媚妖娆。她没什么主见，但一旦认定了就会一往无前的走下去。年青时喜欢过奢华放荡的生活，也不介意偶然的清贫一阵子。　
　　和她在一起，无论什么样的生活，都会觉得很温馨很快乐。她具有一种能把平庸的生活变得富有情趣的魔力，只靠她的一个笑容，一个眼神就行了。何况她还有无数出人意料的才艺和点子。一块碎布，一段烂木头都能在她手中变成有趣的工艺品。　
　　现在迈克就发觉，自己喜欢上了这个阁楼。甚至有点希望这是他的家了。想到自己要把残酷的消息告诉这样一个妇人，迈克有点不忍心了。在米雪回来之前，如果能争取到这样一个同盟军，对自己是很有利的。　
　　迈克哼哼哈哈的接过妇人塞来的刺绣样品，样品很精美，最难得的是一点也不俗气。迈克心不在焉，也不禁出声称赞。　
　　“怎么样？大人需要什么样的刺绣？”妇人得意非凡的嚷道。　
　　迈克放下样品，盯着她说：“丹妮，其实我不是订货的。”　
　　妇人娇躯一颤，缓缓收拾起样品，低头轻声说：“我知道了。”　
　　迈克直截了当地说：“我带来了蒙特所罗的口信。”　
　　“我不想听，你走吧！”妇人背转了身。　
　　迈克气往上冲，女儿要逃走还可以说，因为蒙特所罗与女儿相处时间不长，女儿心怀怨恨还可说。怎么他妻子也这样，对失踪十多年的丈夫怎么也漠不关心？　
　　他气急嚷道：“蒙特所罗真是瞎了眼，亏他受了那么多苦还想着你们，亏他临死前还眼巴巴托我一定要找到你们。”　
　　丹妮娇躯剧震，她猛地回身抓住迈克的胳膊喊“发生了什么事？他到底怎么了？”　
　　迈克心里长出了一口气，她还是爱着丈夫的。他沉痛的讲述了蒙特所罗的遭遇。讲他怎么偷上了死神，怎么被死神变成厮罗厮罗，怎么在死神窟受罪，怎么杀了死神救了他，怎么托付他照顾妻女，讲他最后怎么自杀。　
　　丹妮把迈克说的每句话牢记在心里，泪如雨下，嘴里只管念叨着：“我可怜的蒙特！”　
　　迈克的眼睛不觉也发酸发涩，他哽咽着说：“你说，我辛苦逃出来，好不容易找到你们，你们不听我说一句就跑，你们对得起我吗？对得起蒙特所罗吗？”　
　　丹妮拼命的摇头，压抑许久的思念象决堤的河水。她的心中充满了对丈夫的爱与悔恨。悔恨自己误解了丈夫，蒙特并不是在外面花天酒地，并不是贪恋外面的女人，而是在遭受着非人的折磨回不了家。　
　　迈克取出准备好的钱袋，递给她说“｜好了，今天我总算完成了蒙特所罗的嘱托。他也该瞑目了。”　
　　丹妮颤抖着接过钱袋，仿佛那是爱人的心。“这是什么？”　
　　迈克得意的说：“｜里面是价值十万金币的财宝，你们可以安心的度过下半辈子。再也不用辛苦了。”　
　　“十万金币？能买回我丈夫的命吗？”丹妮酸楚的泣道。　
　　“不能，我本想给更多的。要让米雪过得象公主一样幸福。你的蒙特说了，只要让她过得平安幸福就好。钱太多了，对孤女寡妇并不是好事。”迈克悻悻的说。“如果你想要，我现在可以给你上百万。”　
　　“他是对的，太多的钱只会引来他人的嫉妒与陷害。十万！已经嫌多了！”丹妮深有所感的叹息。蒙特走前，给她留下了几万金币的财产，可是不到三年就被人百计弄光了。　
　　“妈妈！这些钱不能要！”门开了，米雪跑进来，一把抢过钱袋扔在迈克怀里。　
　　迈克惊愕地站起来，面前站着一个红着眼睛，激动的少女。草绿色长裙，点缀着素淡的白花，黑色的长发，额前是整齐的刘海。银灰色的眼眸，紧抿的红唇。整个人给人一种很容易接近的亲切感。对长者来说是心目中可爱的女儿，对小辈来说是温柔的大姐，对平辈来说是可以放心交往的朋友。这就是他一直在找的米雪。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丹妮张惶的问。　
　　“我回来好一阵了，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妈妈，这钱不能要！”米雪激动的脸通红。她勉力克制住自己，温和的对妈妈说。　
　　“为什么不能要？这是你们应得的！”迈克生气的冲着米雪喊。　
　　“什么是应得的？我今天做了三件小刺绣活，就得三个金币，除去买针线的钱，还剩七个银币，那才是我们应得的钱。”米雪讥讽地说。　
　　迈克呆了一下，嚷道：“这是你父亲送的，为什么不能要？”　
　　“好吧！看在他并没有忘记我们母女份上，我承认他是我的父亲。他的钱从哪来的？是偷来的！你送来的钱从哪来的？是你以他的名义，刚偷来的。我说得对不对？”米雪冷然道。她常在外面接活和送做好的刺绣品，多少知道点城里发生的事。她听到蒙特所罗在城里大偷特偷的丰功伟绩。只是她原以为是自己的父亲干的，偷听到妈妈和迈克的对话，才猜到是迈克干的。　
　　迈克张了张嘴，点点头：“那又怎么样？”　
　　“我们决不受来路不明的脏钱。我不欢迎肮脏的小偷到我家来！你走吧！”米雪冷冷的下了逐客令。　
　　迈克火了，喊道：“你就是小偷的女儿，你就是靠小偷偷来的钱才长这么大，你有什么理由这么说。”　
　　米雪沉静的望着迈克，脸色发白，低声道：“是的，我承认你是对的，那是我一出生就背上的耻辱。所以我不能再往自己身上增添任何，哪怕一丝肮脏。我决不能接受你的钱。”　
　　“小偷怎么就肮脏了？小偷是世上最高尚的职业。”迈克气愤的喊，他滔滔不绝的讲述他的小偷道德。　
　　丹妮当了一辈子小偷妻子，从没想过小偷是高尚的，更没想到有人会这样热爱当小偷。在偶尔的几次与丈夫的小偷朋友接触时，他们可都没这么理直气壮过。　
　　乘迈克讲得口渴，喝玫瑰茶的时候，米雪冷冷的说：“请问这位先生，您哪怕种过一棵庄稼吗？您做过一件对他人有用的东西吗？凭什么别人辛苦劳动得来的钱，您轻轻一伸手就偷走呢？”　
　　迈克呆呆的说：“我干吗要种地？我干吗要做东西？这种事，自然有其他傻瓜去做。我是聪明人，不必要做那种事。”　
　　“你知道怎么种庄稼吗？你知道怎么刺绣吗？你什么也不懂，除了吃喝玩乐，你什么也不会。如果没东西可偷，第一个饿死的人就是你。”米雪冷笑了。　
　　“切！这世界上到处都有东西可偷。我才不会饿死呢。到是那些傻子，一遇到灾荒就饿得到处讨饭，依我看，小偷总比乞丐体面得多。”迈克骄傲的说。　
　　“你偷来钱干什么？不就是吃喝玩乐，你和你鄙视的有钱人有什么不同？”米雪无法否认迈克说得话，又从另一个角度驳斥。　
　　丹妮紧张地望着针锋相对的两年青人，一时不知该怎么劝。一边是她相依为命的女儿，一边是带来丈夫死讯和受托要照顾她们的客人。　
　　迈克红了脸，他以前偷到的东西不多，连自己都吃不饱。现在偷的多了，确实是只顾得自己过着豪华奢侈的生活。他喃喃的说：“以后我会分些钱给穷人。”　
　　米雪心道：这人还会脸红，看样子还没坏透。只是不知谁灌输了些莫明其妙的小偷道理，把他变成了这样。她伸手道：“拿来！”　
　　迈克惊疑的问：“你要什么？”　
　　“我要你这一阵偷来的所有的钱。”米雪不动声色。丹妮吃惊地说：“米妮，你要那么钱干什么？”　
　　米雪说：“妈妈，你别管。迈克，你给不给？”　
　　米雪向迈克伸出手，要迈克交出所有的钱。　
　　迈克迟疑不决，他偷来这么多钱可不容易啊。给还是不给呢？没想到米雪这么贪，原来她不要十万是要更多的钱。蒙特怎么生了这么一个贪心的女儿。看起来挺可爱，嘴上说得好听，心里还不是贪钱。　
　　“你给不给？不给你就滚出去！”米雪声色俱厉的喝问。　
　　迈克一咬牙，算了，就给她吧。反正这些钱，我下次还能偷到。给她这笔钱，从此再不管她们死活，我与蒙特所罗的恩情就算一笔勾销了。　
　　迈克忍痛交出数百万的珠宝钻石，只留下了约万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