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樱
“龙女,算了,他也是个可怜人。”观音不再念经,面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
“真是的,什么华佗门不华佗门的……李师叔什么时候又成了‘华四’了?”龙女不敢再说,只是嘴里还嘟嘟囔囔地小声发着牢骚。
龙女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很是烦恼,先是菩萨的方外至交李淳风师叔来拜访,说是“避祸”,果不其然,李淳风刚到没几天,华佗门的一个叫“华八”的也跟了来,非要李淳风回什么神农谷,要不然就带他去拜见祖师华佗——龙女可不知道什么华佗门不华佗门的,只是在惊疑中看菩萨任华八去劝李淳风,而李淳风却来了个闭门谢客,把潮音洞的洞口封住了,就是不见华八。
这个华八看上去是个老实人,他果然没有气馁——居然在潮音洞前打起坐来,每天除了练气就是劝说李淳风当回什么“华四”,罗嗦起来没完,有时候李淳风被华八说得烦了,在洞中和华八就斗起嘴来,说来说去却无非就是“小八你年幼无知,少管我的闲事”。
要真是舌战那也就罢了,听起来多少也是个乐子,可偏偏这两个人是鸡同鸭讲,各说各话,你罗嗦过来,我罗嗦过去,把好端端一个清清静静的普陀落伽山给弄得乌烟瘴气。龙女心里琢磨着,要不是观音菩萨定力高超,又念过无数遍同样罗里罗嗦的经文,单是天天听李淳风和华八两个人说话只怕也会烦死。
巡山的黑熊精是早早地躲到山脚下偏僻的地方去了,可龙女却随侍观音,想躲也躲不开,气得她一天三遍去赶华八离开南海,可华八就是不走,没有观音的许可龙女又不敢真个动手,眼看着被郁闷得以“一日三秋”的速度憔悴下来。
龙女还是第一次知道,要是一个“老实人” 上了倔劲,那除非杀了他,再也没法救了,哪怕是菩萨也一样。
比起龙女来,观音的烦恼要更深刻一些。
华佗门的事情观音是知情的,只是西方极乐世界对华佗门持的是既不赞同也不反对的态度,她对华八既不忍也不便如何,只得随他去了,自己最多也不过是听几句罗嗦而已。但华八真要是把李淳风逼急了,那偶然知道了逆天的华佗门其实和天庭是一伙的李淳风说不定就会豁出去给华八来个竹筒倒豆子,把华佗门的底细说个底儿掉,华八再犯混都告诉了凡间的那个李亚峰,那华佗门的道统没准儿就绝了,天庭又肯定不会坐视这种情况的发生,追根溯源怕就会找到自己头上——这虽然都是建立在假设上的,可观音知道,这种假设变成现实的可能性实在是很高。
西方极乐世界自然不怕开罪天庭,但观音同样不想再和这些事情有什么牵扯——如来佛祖到现在依旧下落不明,真要有事,整个西方极乐世界连个主事的人都找不到。
不过,凝翠崖中的那炉不知何人所炼的丹药眼看就快炼成了……
观音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就算自己想要独善其身恐怕也不可能呢……
就在这时,巡山的黑熊精像是受了极大的惊吓,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嘴里还大叫着,“菩萨!菩萨!”
观音被打断了思绪,有些不快,下意识地左手三指一捏,想要掐算,却又不由得失笑,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子自己总是心绪不宁,虽然要算还是算得出来,但佛家讲究的是清心,自己也就不再算了。
“何事慌张?”
“菩萨,有……有人来访。”黑熊精慌慌张张地行了礼。
“来人是谁?”观音有些奇怪了,自己喜爱清净是诸天神佛都知道的,所以紫竹林向来少客,怎么这几天来客一个接着一个没完了?
“老黑,来的是什么人啊?是玉帝?还是阎王?怎么把你吓成这个样子?你不要脸面就算了,可咱们南海的脸面还要呢!”龙女没好气地挖苦黑熊精,对于黑熊精一早躲开华八的罗嗦,龙女非常不满。
黑熊精根本就没把龙女的挖苦听进耳里,脸上神色更是极为古怪,吞吞吐吐地说,“菩……菩萨,来人……来人……”
“老黑,你倒是说啊,来人是谁?”龙女的好奇心上来了。
“菩萨,来的……来的也是个菩萨……”
“哪家菩萨?”龙女抢着问。
“这个……菩萨……”黑熊精头上见了汗。
“是哪家菩萨?”观音也有几分诧异了。
“是……是……”
“是贫僧回来了。”
“什么?”原本还端坐的观音一下子站了起来,一个自己很是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我就是你啊。”管思音这会儿已经现出了法身,眼中流露出几分俏皮。
“你是哪儿来的妖邪,敢冒充我家菩萨!”龙女的第一反应就是开口喝问,但她毕竟是由佛身示现,又随侍观音多年,眼看这个“妖邪”一身正气,眉间灵气盎然,姿态袅娜绰约,活脱脱正是观音菩萨,这声喝问颇有些底气不足。
“难道自己跟着的这个菩萨才是假的?不对啊?”龙女又把目光转到自己身边的菩萨上,却更加糊涂了。
“你真是我?”观音倒是看得出来,知道面前人正是自己,心中不免迟疑,连龙女的无礼都不管了,喃喃地问。
“知空不空,知色不色,我若不是你,你又是何人?”管思音掩口一笑,正色说,“我原本不想来,却又不得不来,倒闹出笑话了。”
“我道我这几日心绪不宁,却原来是为了你。”观音究竟是观音,虽然不掩惊讶,可也知道必定是出了大事,当下已经镇定下来。
“老黑,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出了两个菩萨?”龙女惊疑不定,悄悄走到一边,一扯黑熊精,小声问。
“姐姐,老黑哪儿知道啊!”黑熊精苦着脸说,“刚才老黑在山下碰上菩萨,还以为是菩萨也耐不住那个姓华的嘴里的罗嗦下山来了呢,可她身边又有两个老黑从来没见过的女娃儿,还让老黑来通禀一声,老黑是上来的就够稀里糊涂了,这会儿更是稀里糊涂……”
“真没用!”龙女骂了黑熊精一句,看看旁边两个一摸一样的菩萨,脸色有些发白,“这是怎么搞的?”
“龙女,竹林外山下还有两位女施主,你且去接来,让她们到此稍候片刻。”管思音开口吩咐。
“是。”龙女下意识地应承着,再抬头一看,两个菩萨携手向竹林深处走去,而自己已经分不出哪个是哪个来了。
“佛祖慈悲……”龙女呻吟了一声,转身就要下山。
“姐姐,老黑也一起去……”黑熊精赶紧跟上龙女,嘴里嘟囔,“老黑也一起去,老黑也一起去,菩萨一下子变成了两个,老黑这心里实在是发毛……”
……
◎◎◎
“这么说……”在紫竹林的深处,观音把眉头皱成了一团,“那个华文昌真的练成了逆天邪功?”
“不错。”管思音脸上深有忧色,“而且在秦王地宫之中华文昌和无名老人对峙,听无名老人话中的意思,华文昌至少把逆天邪功已经练到第五或者第六层以上了。”
“你且等等。”观音的眉头皱得更加紧了,“若是遵照佛旨,那岂不是该奉华文昌为佛祖了?”
“不可。”管思音叹了口气,“驱山铎虽然已经出世,但却不是落在华文昌的手上,秦王地宫之行华文昌无功而返,心中已经真的动了杀机,再加上他又杀了二郎神杨戬,华文昌已再次与天庭结下深仇,若是奉华文昌为西天佛祖,那……”
“单是如来佛祖下落不明一事就能震动整个西方,但佛旨既在,华文昌至少能掌握西方大部分的实力,只是这么一来……天庭必定完了……”观音点头。
“重点不在天庭,而是驱山铎……”管思音苦笑一声,“驱山铎现在是在李亚峰手中,无名老人也因此成了李亚峰的师尊,那李亚峰一方的实力也不可轻侮,华文昌虽然现在没有再对李亚峰如何,可他们二人中间隔着一个姜冉,早晚要起冲突。”
“华文昌究竟要做什么?”观音的面上有了几分诧异,“照你的说法他明明是要改变历史的,怎么现在却倒行逆施跟自己作对起来?”
“历史难道不是被他改变了?”管思音来回走了几步,脸上忧色更浓,“只是历史已经没了方向罢了。华文昌既然说了爱恨情愁欲任他一手翻,恐怕已经不能把他再当成五百年后的李亚峰了,他并没有杀了心魔,而是自己变成了魔……我想来想去,只有这一个答案。至于李亚峰……且不管华文昌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为了什么,结果却是增长了李亚峰的实力。”
“再加上驱山铎出世,两千年前秦王嬴政逆天之举要是重演……”观音的眼睛死死盯住不远处的一棵竹干,慢慢地说,“这要到哪里再去找个赵高出来?”
“不过好处还是有的。”管思音像是在给自己宽心,“至少一直在暗处的逆天邪功创始者恐怕也操纵不了这么复杂的情势,只好跳出来了。不管事局怎么变化,若是一切都在明处,就总有对付的法子。”
“你的意思是……”
管思音像是下了决心,缓缓地说,“西方极乐世界此次可不能再想要独善其身了……”
就在两个观音菩萨为天下忧虑的同时,姜冉和王怜怜也被龙女和黑熊精接引到了紫竹林中。
“冉姐……”王怜怜有些小心地开口。
在来南海的路上,不知出于什么目的,管思音已经把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不仅是那曾经存在却还未发生的五百年间的故事,把华文昌的身份也说破了,甚至连姜冉“曾经”死在王怜怜之手都没有隐瞒。
这让姜冉和王怜怜这一对“好朋友”、“好姐妹”彼此之间可就有点儿尴尬了。
“小怜……我心里很乱。”姜冉无力地叹着气。
“我也是。”王怜怜垂下了头。
对于管思音讲的自己“杀了”姜冉的事情王怜怜不敢相信也不敢不信,自己的脾气自己是知道的,如果自己喜欢的人心里一直念着别人——尤其是在他还娶了自己的情况之下——王怜怜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真的发疯。
王怜怜越是琢磨就越是不敢肯定,于是对姜冉莫名地内疚起来。
姜冉更好不到哪里去。
在来西安的路上,龙天劝了姜冉很久,虽然说的话有些狠得不给自己留丝毫面子,但姜冉却也已经在心里默默地认定除了李亚峰之外自己不会再去喜欢上别人了——事实上,这也的确没得选择:不管自己承不承认,自己已经是半个神仙了,和自己身份对等的,只有一个李亚峰。而且,自己也不讨厌他。
姜冉把李亚峰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想了又想,发现自己是的确是被李亚峰感动了,尤其是在和李亚峰一起到秦王地宫时,自己也已经把李亚峰真的当成了自己的男友。
只是管思音说的那些事情对于姜冉来说还是太沉重了一点,那已经完全脱离了“恋情”的范畴,甚至还冒出了一个五百年后的李亚峰来。姜冉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自处了。更何况身边的好朋友王怜怜竟然还杀了自己,这还能让自己去相信谁呢?
王怜怜也好,姜冉也好,即便是冷静下来努力思考也不过还只是两个高中生……
“小怜,还没发生的事情就不要管了,反正历史也已经改变了不是吗?”姜冉想了很久,看着王怜怜一副想说话又不敢说话的可怜样子,终于开口安慰起王怜怜来。
“冉姐……”王怜怜忽然有些想哭。
“可是你得告诉我,你是真的喜欢李亚峰?”姜冉的还是问了出来。
“我……”王怜怜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她忽然发现,无论是在管思音口中的那个“历史”当中,还是在现在这个“现实”里,自己的处境都很是不好。
在管思音口中,自己虽然和李亚峰在一起度过了五百年,但李亚峰心中却绝没有自己,一直念着姜冉。
而现在,李亚峰和姜冉似乎已经走到了一起,自己已经完全成了一个“第三者”,而且是绝不被李亚峰接受的那一种——说白了其实就是单相思,却又被当事人揭穿了。
王怜怜觉得自己就像是笑话里去抢劫银行却卡在了银行的转门上让业务员忍着笑救助的那个笨贼。
自己甚至连同情都得不到——阿疯在杂文中经常引用的那句“天下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老话都能套到自己身上了。
“关于这个,贫僧也想问个清楚。”就在王怜怜尴尬羞愧到了极点的时候,管思音和观音从紫竹林的深处走了出来。
“菩萨!”王怜怜像是捞着了救命稻草,扑通一声跪倒地上,泣不成声。
“你起来。”管思音上前几步扶起了王怜怜,“你也听我对徐甲说过了,你身世可怜,我自会给你作主。”
“……谢菩萨。”王怜怜也只有这么说了,几天前自己刚到西安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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